38 第 36 章 出使（上）（1 / 1）
陆小倩披上衣服，看着完颜亨远去的背影，突然间聂云轩温和俊朗的面容在她眼前转了几转。陆小倩心中不由一凛，一声微弱的叹息不自觉地从她唇边溢出，淹没在无边的黑夜之中。
“我是不会让你寂寂守江堤的。”新婚第二天她对聂云轩的承诺犹在耳边。
这承诺，虽是出于对聂云轩的感恩和对感情的绝望，毕竟已经做出。一诺千金呵……可如今，失去自由的她，要如何继续履行这承诺呢？
那如兰如麝暖意融融的后堂，对弈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她秀发松挽，穿着家常的银红色碎花短襦，鹅黄色裙子。对面的聂云轩面带微笑，身披以宽松的松花绿暗花刺绣的鹤氅，越发显得风姿卓越。
“这局棋还胜负未分，等我回来再杀你个片甲不留。”耳边又回响起当日离开时的笑语。那时候，之所以那么自信，是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吧？
“伯玖，你可还在等着我回去把那局棋下完？”陆小倩喃喃地望着窗外的明月发呆，“可是如今，我被完颜亨的恩情和江湖规矩困住了，回不去了。伯玖……你可会一直等我回去？”
完颜亨出了院门，前方的一轮弯月仍然挂在枝头，懒懒地不肯移动。隔着林间薄薄的雾气，柠黄色的月光显得有些微弱，如同离开时陆小倩那无助的眼睛一般。他不忍再看，垂下了眼帘，一如当时不忍再看陆小倩的双眸。
或许这样会让你难过，但是，却是把你留下来的唯一办法。完颜亨一脸无奈的苦笑。
“不要以为你可以掌控一切，尤其是我。”当日在郾城的城头，陆小倩平静的话语此刻又回响在了他的耳边。陆小倩当时雪白的脸色、魅影般诡异的笑声以及离去时的决绝，这一切象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上演，一幕又一幕，挥之不去。
她是个渴望自由的女子，被人掌控无疑是令她深恶痛绝的事情。他不是没有看到陆小倩的错愕和无助，他也知道，因为他最后那些话，陆小倩此刻的心必然感到了桎梏般的窒息。自己用这样的理由留她下来，唯一的结果，就是把她的心推得更远。
一瞬，他竟犹豫了，这样子，终有一天，她会恨我的。或许，我应该放她离开？
就在转身之间，陆小倩那日自尽的情形又出现在了眼前。完颜亨的心一下子被揪紧了，陆小倩昏迷的那些日子里，他那种战战兢兢患得患失的心情是他终生都不想再次经历的。好不容易救回了她的性命，他不要再次失去她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意坚定了许多，抬眼看着那弯泪眼般迷蒙的新月，他轻声道，你不高兴也罢，恨我也罢，我只想要给你一辈子的平安……你们南朝的官场暗流汹涌，那个聂云轩，那么耿直的性子，以后，恐怕只会连累你……
未过几日，完颜宗弼率大军回到了汴梁。等他回府中卸下盔甲，挥退了众多的随从之后，看着多日不见的完颜亨大声笑道：“孛迭，父王带回了一份大礼给你。”
完颜亨不解地看着完颜宗弼问道：“不知父王指的是……”
“你们剿灭忠义门分舵的事情迪古乃都跟我汇报过了。不错，不错，”完颜宗弼满意地点头大笑道，“虽然烧了我们不少粮草，那个什么门主也跑了，不过，能让他们元气大伤也是大功一件！对了，西夏公主可还好啊？你看上的那个小姑娘现在也还在汴梁吧？”
听着父亲越说越远，完颜亨只好打断了他问道：“她已经死了，父王不会不知道吧？父王不是说带了份大礼给儿子吗？”
“这个嘛，”完颜宗弼根本不理会完颜亨的解释，故作神秘地笑笑道，“你不要着急啊，我不是正在说嘛。这份大礼，呵呵，就和那个小姑娘有关。”
完颜亨轻挑剑眉道：“不知父王的意思是……”
“这一次，你可知道南朝的皇帝派了谁到我们军中？”完颜宗弼倒是心情颇好地跟儿子打起了哑谜。见完颜亨沉默不语，就轻叹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你这些天只顾着忙那个小姑娘的事，对大事都疏忽了。竟连这种事情都没有听到消息……”
“父王，你的大礼不会指的是那个战时通问使聂云轩吧？”完颜亨突然间也笑了。
完颜宗弼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情，但很快就爽朗地笑了，“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臭小子，竟然装傻！”
完颜亨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凶光，嘴角上是冷冷的笑意，“我怎么会不知道？是我给那边送的消息，指定让他来的。”
“孛迭！”完颜宗弼此时脸上倒有了些许怒色，“我还以为是巧合。因私废公到你这样子，也太过分了！”
“父王难道看不出来吗？”完颜亨并没有被父亲的怒气吓到，徐徐解释道，“聂云轩此人刚正不阿，又一力主战，若不趁他现在羽翼未丰早日下手，以后，怕会给咱们造成极大的障碍。南朝的丞相多是由御史中丞一职提拨上去，若是日后他真成了大气候，再下手可就难了。这才是我让他来的原因。和那边一说才知道他原来也正有此意，竟是不谋而合。父王难道以为孛迭纯粹只是为了私人恩怨吗？也太小觑我了！”
完颜宗弼听了解释后神色见缓，拍拍完颜亨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孛迭，不是父王小觑你。父王看你这些天来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替你担心啊。既然聂云轩已经来了，那咱们刚好找个理由解决了他，既为我大金除去一块绊脚石，也好了你一桩心事。你虽然瞒的过别人，可别想骗我。我知道那个小姑娘定然没有死，要不然你也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了。”
“父王放心，”听着完颜宗弼推心置腹的话语，完颜亨心头一热，看着父亲沉声道，“我虽喜欢她，却也不会失了分寸。父王这样做，无非是要我将心比心。我既然答应过娶西夏公主做芮王大妃，就不会再反悔。”
“你明白就好。”完颜宗弼点头道，“我们现在，还需要西夏的支持。”
“那，”完颜亨犹豫了一下，看看窗外如琉璃瓦般清澈透明的天空。带着青草和泥土香味的轻风抚过面颊，象少女柔嫩的小手挠得人心里酥酥麻麻的，他不由心情大好，转头笑道，“我明天就在府里设宴，会会这位御史中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