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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水,教学楼隐在其中如方形结构的积木,任意翻转亦能自成“方圆”而不越矩。它们的目的或者说职责就是让其中的人变成统一的标准,不停批发给社会,至于社会是否需要,它们也无暇过问。
教学楼间的草坪也是平整严谨,无丝毫想像力。只有黑色的夜晚令我着迷,它们可以是任意形状,也可以什么都不是。迈着稍许轻浮的步伐,转过两幢教学楼,经过一座园子。园子在学校还算有名,有亭,有塘,还有小桥,夏天塘里的莲花盛开常引来蜻蜓的驻足,此地完全浮合谈情说爱的要求。其中有一棵丁香花树,记得一位北方来的老师曾在课堂上讲到谁能找到五瓣的丁香花,谁就会拥有幸福。年轻的我们下课后就纷纷在校园里找丁香花树。可怜这棵丁香花被我们“修整”的变成了那年校中唯一在春天“未开花”的树种。我想那位北方老师也没能预计,她的一片柔情与浪漫其结果却化成了一棵树种的的悲剧。
路过图书馆旁的草地时,她有些累,径直坐在了草地上,我站在她的身旁。此时,明月如盘,眼前图书馆的灯光通亮。莘莘学子或苦读,或谈恋爱,或打牌,充斥于学校的每处。坐在草地上的我,意识里突然有了草香的味道,这种草香仿佛是从草地上蒸腾而起,周围的空气也似乎多了些暑气。在图书馆南侧,我们面对的方向有一排低矮的砖瓦房,此时也亮着白炽的灯光。
“看见那排红砖房了吗?”
“怎么?”
“每到夏天那里总会传出钢琴声。”
“秋天就没有吗?”
我想了一会,确实。为什么自己会认为只有夏天才会有钢琴声呢?是因为只有夏天自己才会来到这片草地上听琴声?还是琴声与夏天的环境结合在一起才有了记忆中的味道?
每当夏日夜晚,我都会穿着凉拖在学校里游走。网不想上,书不想看,牌不想打,加上暑热,晚上散步确实也是较闲适的方法。那时,我总会走到这片草地上,躺倒在草地上看天上的星空。乡下的天空总是澄静异常,满天星斗一清二楚,我感受着清草的芳香,享受着微风。时间总是那样缓慢,生命是那样漫长,压力是毫无实际意义的名词。一天夜晚,我依旧躺在这里纳凉,钢琴声就这样不期而至,如泉水般滋味润了我的心灵,在炎热的夏季是那样的清凉。当时我躺在草地上,看着夜空,想像古代神话,突如而至的琴音仿佛来自夜空令我着迷。经寻找,我确定了琴源——一排低矮的砖瓦房。
“那时每到周末,晚七点至九点半,总会传来悠扬的钢琴声。”我缓缓踏上青草地。
“固定的时间?”
“也不全然,有时周末也会休息,改为周三或周四。总之每个星期必有两天在这练琴。刚开始的时候是《致爱丽丝》,《小夜曲》、《摇篮曲》,然后会倾向中国古典音乐《渔舟唱晚》、《高山流水》什么的。”
“想不到你也懂这个。”
“什么?”
“音乐啊。”
“哪有,我是请教了班上的一位吉它手。”
“怎么请教的,拉他在这听上几个钟头?”
“怎么可能,我想别人也不会愿意的。”我笑:“我从图书馆借了本钢琴乐谱,让他按乐谱谈了一遍,这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想不到你这么霸道。也真奇怪那个人会这么听话。”
“他借了我1000块钱。”
“难怪。”她用手抚平了一块草地,席地而坐。“你与她见过面吗?”
“没有。”我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怕破坏心中的幻想?”
“哪是,只不过觉得这样最好。静静的欣赏,不打搅别人,也不想被别人打搅。我想你应该能体会。”
“不辛苦吗?”
“什么?”我踏了踏草地,坐在她的身旁。
“这么关注一个人。”
“这个问题。”我思索了一下,当时似乎从没考虑过,我据实回答。
“如果我是那人,我一定不会怕被打搅。”她折了一节草茎含在嘴里。“你太爱幻想了,你要确实地踏出那一步才行。”
“可是……”
“你怕,你怕结果不是你想要的,徒然使你痛苦。”
我躺倒,尖尖的草尖温柔地刺着我全身,虽是同一地点。但已不复有怡然自得的心情,不复有燥热的空气、清凉的露珠,不复有遥远清澈如水的琴声……一切都已过去,无法追及,剩下的只有遥不可及的梦和年少时青涩的回忆。
我看着她,惟有她是真实的。
“我后悔了。”
“后悔没有进门问弹琴小姐的芳名?”她痴痴地笑。
“不是。”
“哦,那后悔什么?”
“后悔当时买西瓜时没有讲价。”
“……”
“当时一心想着去不去搭讪,如果去该用什么借口,结果被卖西瓜的宰了一刀,多收了我1毛一斤。事后每当想起,浪漫的情景总因为掺杂了这件扫兴的事而破坏了美感。”
“怪人。”她瞥了我一眼。
我盯着她说:“所以今天我不想破坏美感。”
黑暗中她柔和身体的每一次晃动都摇掖着夜的纯度。但当我说完这句话后,她停止了摇晃,与夜融为一体。我已分不清哪是夜的灵魂,哪是她的身体。我听见了风拂过草地的温柔,听见路边柳树叶轻柔的应和,看见繁星闪烁的脉动。不知过了多久,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装对我说,回去吧。
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跟着她向旅馆方向走去。
路过图书馆时,她突然回头对我说,“你有没想过弹琴的可能是个男人。”
我愕然,坦率地说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看着我疑惑不定的表情,一路笑的很是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