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媒定今生（1 / 1）
千金阁内，一袭素衣的商印月自回府后便始终一言不发的站在窗前，任凭天色转暗，幽寂的黑瞳黯沉无波的遥望着某方，看红霞落尽，月色缠绵。
思念……执念……她终还是放不开……
但她，已非昨日之她。
曾经，夜心舍弃自我去爱，却只换来背弃及伤害。
她不甘，却岂止不甘？
为何要走一趟黄泉，她才明白，别人的手终究会放开，想要，只能自己抓牢。
一抹悲凄浮于苍白的丽颜，但转瞬被一抹决绝覆盖。思绪辗转间，她心下已经有了决定。
这一次，她将不计代价的求取她所要的一切。
一旁的婵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但见她突然转过身来，眸光熠亮的看向自己，「婵娟，爹娘何在？」
「呃……相爷这个时辰该在书房，夫人该在佛堂。」微怔，婵娟应声回答。
「婵娟，麻烦你去请爹娘移步议事厅，女儿有要事相商。」商印月微微一笑，双眸中是志在必得的光芒。
「……呃，是，奴婢遵命。」呆愣的眨了眨眼睫，婵娟不明白小姐的兴奋从何而来，更不明白小姐的用意何在，只得茫茫应声而去。
看着婵娟疑惑不解的目光和渐行渐远的身影，夜心亦很难解释此刻这种雀跃激动的心情。为什么，对商印月的一切她竟接受的这般理所当然，反倒是夜心的压抑和隐忍仿佛是前世的事般遥远了？！
议事厅内，匆匆赶来的相爷及夫人才入大厅便见一袭素衣的商印月傲然的站在厅前。
「月儿，你身子才好，怎么穿的这般单薄呢？婵娟，你是怎么伺候小姐的呀！」一见女儿，商夫人便忍不住上前握住女儿冰凉的小手，说着还斥责的看向一旁的婢女。
「奴婢该死，请夫人恕罪。」一旁的婵娟听了连忙跪地求饶。
「娘，不怪婵娟的，女儿已经没事了。」商印月失笑的拉住商夫人笑道。
「好了，好了。」一旁的商丞相打断她们，然后一脸正色的专向商印月，「月儿，到底是何事让你如此匆忙的让婵娟请爹娘来此？」
「对呀！是不是又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了？」一旁的商夫人连忙接口。
「夫人！」商丞相哭笑不得的再度打断，「你让月儿说嘛。」
温柔的目光流连过相爷及夫人，商印月心头一阵温热，内心深处的欲望也愈发执着，微微一笑，「爹、娘，女儿要选婿。」
两人皆是一怔，微微侧首相视而望片刻后，皆是一脸惊愕的转向商印月，「什么？」
「女儿要选婿。」
「……选婿？！」
只见商印月凝笑不语，然目光却熠亮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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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封府
「怎么样，夏媒婆？」一大早听仆婢说媒婆上了门，封夫人便兴匆匆的赶来了欣喜相迎。
「喏，封夫人自己过目吧！」夏媒婆笑着从怀中抽出一叠画像递给了封夫人。
封夫人喜滋滋的接过画像，忙不兴奋的翻看着，却边翻边变脸。喜色尽褪，凝眉翻过一张又一张，最后封夫人是满脸失意，「就这些？」
「呵……呵呵。」夏媒婆尴尬的陪笑两声，「是呀。」
「可……你看看……这个，太过纤瘦，只怕不好养活！这个……居然是个麻子？！这个……太胖了！还有这个……面向这么凶恶，会吓着我们家冀儿的！这……这不是街尾猪肉荣的闺女吗？开玩笑，我儿子怎么能娶个猪肉女？！不行！不行！这些统统不行！」封夫人边翻边数落着，脸色一片阴霾。
一旁的夏媒婆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却仍是隐忍的陪着笑，「封夫人，您也知道封捕的情况有点特殊嘛，就是这些都是拣着八字硬的挑的，我们已经尽力了。」
封夫人勉强的再看了一眼手中的画像，眉头紧蹙，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可是……这些也太难登大雅之堂了呀！」
干笑两声，夏媒婆忍不住在心里啐了一声，倘若不是看在百两媒金的份上，她才不揽封府的亲呢！
「娘。」突地，厅堂外一道低沉的轻唤惊得厅堂内的两个女人一怔。
封夫人惊愕的一抬首就对上了封尚武那双深幽不见底的黑眸，惨了！封夫人面色一白，他怎么会回来了？
大步跨入厅堂，封尚武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神色慌张的娘亲和一脸讪笑的夏媒婆以及娘亲手中厚厚的一叠画像，似曾相识的场景令他神色骤冷，心中已有几许了然，「娘在看什么？」
「……呃。」封夫人下意识的想将拿着画像的手往身后背去，却在封尚武严厉的目光下打住。
「呵呵，既然封捕回来了，那就请封捕和夫人慢慢商讨一下吧，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夏媒婆眼珠一转便告礼而去。
「唉……」封夫人懊恼的瞪了一眼脚底抹油的夏媒婆，却有些心虚的不敢迎视儿子审视的目光。
「娘，你在做什么？」沉声问道，然封夫人却听得出其中已有几分怒意了。
「既然你都看到了，还有什么好问的？」一不做二不休，封夫人干脆迎首理直气壮的瞪向儿子，「没错，娘就是在选媳妇。」
眉头紧蹙，「孩儿说过，此生不会再娶妻。」
「是！你是说过不再娶妻，但你有没有为冀儿想过？」封夫人振振有词的道，「他才七岁，自小没有娘亲已经够可怜了，唯一的爹却又从不亲近他！你可知你每次离家时，冀儿眼中的落寞？！这般乖巧的孩子却被你糟蹋成这样，真是造孽呀！」
眉头不展，心头微蹙，落寞吗？
「算是娘求你了，好吗？为了冀儿，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就算你不愿尽一个做爹的义务，至少，在冀儿寂寞的时候，让他还有一个人可以依赖。」封夫人红着眼眶低泣着道。
见到娘亲这般悲伤的神色，封尚武瞬时怔住。此时，封老爷也从厅堂后走了进来，他默默无语的走近妻子身边搂住低泣的封夫人，当他对上儿子的目光时，是满满的愤怒，「如果连这个你都做不到，那你就滚出去，从今以后都不要再进封府的大门。我封某人只当没有生养过你这个儿子的！」
封尚武微微一震，没想到这一次就连爹的态度也这般坚决？！拧眉看了眼一副没得商量的爹和一副伤心欲绝的娘，封尚武头痛的揉了揉额角，心中忍不住怨叹起来，为什么神偏偏是这个时候要赶他回家？！
剑眉深拧，封尚武沉声道，「七年前，孩儿没有拒绝，辜负了两位女子。」
「……」言下之意不言自明，封家二老面面相觑却无言以对。
「老爷、夫人！」这时，一名家丁匆匆跑了进来，在见到封尚武后明显的怔了下才行礼，「少爷！」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封老爷皱眉出声。
「那个……那个宋媒婆在府外求见！」家丁连忙道。
「宋媒婆？那个天下第一媒？」接话的是封尚武，然他的目光则诧异往自己的娘亲扫去。
「呃……这是她的名帖。」说罢家丁慌忙的双手奉上一张朱红漆金边的名帖。
接过名帖，只消一眼，封尚武便已确认来者的身份。他疑惑的目光转向自己的娘亲，似在等一个解释。
「我……我不知道！」封夫人连忙摆手撇清，「京城谁不知能请动宋媒婆的都是天价呀！我就是想也没有那个能耐呀！」相传这个宋媒婆年纪轻轻却本事甚大，只要她肯出马，这世上便没有她说不成的亲。就连皇帝的媒都是她做的，所以才得帝王钦赐「天下第一媒」。现在她的名字已经成了京里名门贵族之间说媒提亲身份的象征，谁能请到她做媒，那便意味着皇威的庇荫及祝福，而她的媒金也迅速被竞拍成了天价。
暗暗凝眉，封尚武沉吟不语。他想也是，即便封府还算富裕，但还没那个能耐请的动天下第一媒。那……到底是谁？
「快请！快请！」不管打哪来的，让客人在门外久候总是失了礼数的，封老爷连忙对家丁吩咐道。
封尚武退了几步找了个偏角站定，目光沉吟的望向厅口处正被家丁领进来的一位红衣妙龄女子。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媒？一袭朱红若焰，满面桃花盈笑，体态盈若飞燕，步履轻快盈飞，这般的女子分明还是个豆蔻年华的姑娘？！
虽然早闻这宋媒婆年纪轻轻，可今日一见却实在令人惊讶，封老爷和封夫人面面相觑。
甫一走进大厅，宋瑂便盈盈展笑，微微福了个身朗声道，「宋瑂见过封老爷、封夫人，今日突然造访，唐突两位了。」
「呃……哪里话！宋姑娘名噪天下，封府能得姑娘大驾自是荣幸。」封老爷连忙谦虚的拱手道。
微微一笑，眉角微扬，清亮的目光迎上了一旁始终打量的目光，「原来封捕也在府上，这样最好不过。」她轻笑道，目光始终不卑不亢。
封尚武眉峰一挑，冲他来的？他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本事，劳动得了她的大驾。
「呃……不知宋姑娘今日前来……所谓何事？」封夫人缓缓自震惊中回过神来轻声问道。
嫣然一笑，面若桃花，「宋瑂、送媒，有宋瑂的地方，自然是要送大媒呀。」
封夫人与封老爷一阵错愕，「送媒？送谁大媒呀？」
「呵呵……」声若黄莺巧笑兮，「封夫人真爱说笑，莫不是这封府还有第二个人要找夏媒婆说媒的吗？」
封夫人与封老爷的目光齐齐的射向自己的儿子，有些难以置信。倒是封尚武一脸波澜不惊的凝视着宋瑂，沉声道，「封府何德何能请得起宋姑娘大驾，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吧。」
「天价媒金是大家看的起，但说媒却全凭本姑娘高兴。」灵眸微眨，笑意不减，「今日宋瑂便是受人所托，特意来为封捕说一门亲的。」宋瑂徐徐道出今日的目的。
众人一愕，尤其是封夫人，情绪惊喜激动的难以自持。要知道「天下第一媒」出马，那拿出来匹配的绝对是出得厅堂进得厨房的主儿，即便是最不济的也好过夏媒婆的万万倍。这般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怎不令她激动呢？「呃……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封夫人颤抖的问道。心里却不住的惊叹，天哪！能请动宋瑂说媒，这到底是哪家的闺女这么大的能耐呀？
微微一笑，刚准备接话的宋瑂却被一旁的封尚武冷声打断，「不管是哪家姑娘，我拒绝。」
「武儿？！」封夫人惊呼一声，怨责的目光狠狠的瞪向自己的儿子。
凝眸微微打量了一番，宋瑂微微一笑，「为何要拒绝呢？」
抬眸，封尚武皱眉看向宋瑂，「难道宋姑娘未曾听闻过封某克妻之名吗？」
「武儿！」此时厉声阻止的是封老爷，不管传闻如何，他都不容许儿子如此自毁声名。
顿了顿，封尚武并未理会爹的喝止继续道，「封某不详，确实死了两位夫人，实在不愿再耽误任何姑娘了。」
唇角微勾，宋瑂笑意盈盈，「这一点封捕尽可不必担心，宋瑂已替二位合过八字，绝配，此乃命中注定的姻缘。」
「哦？真有这样的女子？到底是哪家闺女呀？」封夫人听了莫不是喜上心头直追问道。
展颜一笑，「相府千金－－商印月。」
答案揭晓，众人却一阵呆愣。只有封尚武深深的拧紧了眉头，是她？！那个日前还被众人议论纷纷，生死之际却幸得天佑而活下来的娇弱千金？！
「你……说谁？」封夫人惊愕的瞪圆了双眸，怀疑自己听错了。
「商丞相的掌上明珠，商印月小姐。」眉角含笑，宋瑂好笑的重复。
「老爷，她说是丞相的千金，我……我没听错吧。」仍是一脸不可置信的封夫人回首向身后的丈夫求证道。
封老爷的表情也没比她好到那里去，「我也是这么听的。」
「怎么可能？！相府千金哪！那哪里能是咱儿子高攀得起的？」封夫人仍犹似在梦中般喃喃自语道。
「封夫人没有听错，今日托宋瑂前来说媒的正是商丞相，而封捕则是商小姐钦点的良人。」宋瑂嫣然笑道。
「天哪！」封夫人掩唇惊呼。
倒是始终垂首不语的封尚武终于抬首看向宋瑂，「为什么？」他怎能不困惑？身为相府千金，王侯将相、官宦世家任卿挑选，却为何是他一介官职卑微的捕快？！更况论他还身负克妻之名，就算他们八字相合，难道她也能接受做一个续弦妻和后娘的事实吗？
一眼洞穿封尚武的疑惑，宋瑂仅是妩媚一笑，「宋瑂只说媒。」回眸一转，宋瑂迎向封夫人和封老爷，水袖一展，一张朱红滚金边的帖子呈与两位面前，「这是相爷给封府的见面礼，三日后相府的彩礼会上门，到时相爷会钦定良辰吉日，届时请封府准时上门迎亲。」浅浅盈笑，虽然这不太合乎传统礼教，不过她宋瑂做的媒，又有哪桩合乎礼教了？！
封老爷微颤颤的接过帖子，至今仍在震惊中。
「好了，既然媒已送到，那宋瑂就先行告辞了。」微微颔首，宋瑂优雅的转身离去，轻快的脚步潇洒依旧。
「老爷，我不是在做梦吧？咱儿子真的让相府千金给相中了？」封夫人望着宋瑂离去的方向怔怔的道。
低首看了一眼手中熨烫的帖子，封老爷久久才回过神，举目望了一眼凝眉沉默不语的儿子，封老爷叹了口气，「夫人，这未必是好事呀。」
「唉……我说你怎么这么说呢？能与这相府结亲，这该是无上的荣幸才是呀！」
「菩萨进门，岂是凡人伺候得了的？」
「呃……这……」微微一怔，封夫人缓缓也明其担忧，夫妇二人的目光有志一同的转向封尚武。
抬首看向爹娘，封尚武面无表情，「现在你们如意了？」
「呃……武儿。」
「好，我娶，但也仅此而已。」沉默了半晌的封尚武突然冷冷的道，然后转身拂袖而去。
「你……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封老爷气抖的道。
「老爷……难道我做错了？」封夫人一脸忧心的道，自从夜心死后，儿子的脾气也变得极端起来。
「错？我们为冀儿何错之有？！」
「可是这样好吗？对方毕竟是相府千金啊，要是以后给怠慢了，咱怎担待的起呀？」
「冤孽……真是冤孽啊！」封老爷摇首而叹，面对位高权重的相府提亲，他能说不么？
断弦难续、难续，不可续。
情衷不解、不解，缘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