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1)
竹琬接口道:“是啊,我这条小命你们不在意,我自己可看重得紧。我好不容易逃得性命,你还想再教我送给他打啊?你要当真没恶意,就滚得远远地,否则可别怪我骂不出好话来!”袁信之怒道:“你……你这丫头,怎么这般说话?怪不得萧兄弟要打你,我……我……”竹琬冷笑道:“怎么,你也想打死我啊?论起来我们斗你不过,可也没有不还手的理,阿瑶,拔剑!”兄妹二人齐向后跃,刷的一声,双剑同时出鞘。
袁信之急怒交加,七窍生烟,刚说得一句:“你们两个怎么这般不肯听话?”便听得有人叫道:“二位,可是出了什么事么?”火光下齐元济飞步赶了过来。
竹氏兄妹虽然拔剑,其实也自知并非袁信之对手,何况他的确也非恶意,只是二人决不愿随他去见萧鹤而已,这时势成僵持,正盼有人解局,见齐元济赶到,倒不禁都是一喜。竹琬先道:“喂,你不是说跟我们是朋友么?这里有人很不讲理,无缘无故的拦住我们罗嗦,还要动手来着,你看怎么办?”齐元济道:“世上竟有这般大胆狂徒?”说话已到近侧,便与袁信之对面而立。
袁信之一眼看清他的面貌,不禁脸色一变,脱口道:“你……你姓齐么?”齐元济道:“不敢,齐元济正是区区。”袁信之怒道:“你别以为我不认得你,你不是有名的齐大少爷么?喂,小丫头,你居然跟这万恶淫贼交朋友,你……你当真辜负萧兄弟对你的心了!”
他这一句话出口,三个人都是面色微变。
齐元济冷笑道:“齐某与这位兄台素不相识,不料兄台倒知道在下的大名了。”袁信之大声道:“你别跟我假装正经,你坏了多少良家女子的名节,武林中人都欲杀你而后快,老袁虽然常在西域,也曾见过你的。只不过平日里你没惹着我,犯不着找你罢了。今日你若敢拦住他们两个……”齐元济道:“袁兄若要动手,齐某一准奉陪便是,只是别牵扯到二位身上。我同他们乃是朋友,他二位去留自便,我岂有拦阻之理?何况二位又不是三岁小儿,自己想必也做得了主张,倒无烦袁兄操心的!”竹琬在旁道:“对,我们自己难道不会做主,要你姓袁的白操心?我跟谁交朋友,都不跟你相干,你自己滚罢!我二人还懒得和你罗嗦呢。”
袁信之回过身来怒瞪着她,须发戟张,指着她道:“真不知你这小丫头有什么好,萧兄弟鬼迷了心窍,放着好好的钟师妹不要,偏要……偏要……你还这般不领情,自己不自重自爱,去跟这淫贼鬼混……你……你给我小心着!”竹瑶也不由动了气,挺剑喝道:“姓袁的,你嘴里给我放干净点!什么鬼混不鬼混的?我兄妹再怎么着,也犯不着你来教训,要动手便动手,别乱扯一气!”
竹琬气得满脸通红,骂道:“我自爱不自爱关你甚事?就是鬼混也不要你管,你给我滚远些!”转头向齐元济道:“别管这个疯子了,我们走罢!你不是说要借马给我们的么?”她在楼上已答应竹瑶不与此人同行,但这时听袁信之几句说话,心中一赌气,哪怕齐元济便是妖魔鬼怪也顾不得了,何况区区淫贼之名?齐元济道:“姑娘要骑马么?马在这里。”一招手,家奴已牵了三匹骏马过来。竹琬连马匹好坏也懒得看了,翻身上鞍,叫道:“阿瑶,走罢!”
竹瑶微觉为难,但一则是随袁信之去见萧鹤,一则是与齐元济同行,这当儿两者非择其一不可,心道:“那姓萧的我们是说什么也不要见的,这姓齐的到前路再分道扬镳也不迟!”略一踌躇,便随着竹琬上了马。
袁信之见他们三人都上马欲行,急道:“你……你们站住!”竹琬回头道:“怎么,袁大爷非要打架?”袁信之大声道:“我和你们动手作甚?小丫头,咱们话可说在前头,你不听良言,执意要和这淫贼交往,日后丧名败节,后悔莫及,可不要怨人!”
竹琬冷笑道:“管他是什么人,总不会一掌打得我吐血呀。就算日后又有怎样,那也不会同你姓袁的相干,阁下这句良言还是留着罢!”扬鞭在竹瑶马后抽了一记,兄妹二人双骑并肩,驰了出去。齐元济微微冷笑,向袁信之抱拳道了声:“失陪!”纵马跟去。
第六回
袁信之呆了半晌,眼见他们三人绝尘而去,连齐家的家奴也走了个干净,这才醒过神来,一肚皮的怒火无可发泄,渡江到汉口寻着萧钟师兄妹二人,便即气忿忿地将今晚之事全向萧鹤说了。
萧鹤听得竹琬无恙,本是一喜,但听说她居然与江湖上恶名昭著的齐大少爷结伴而行,却禁不住又急又怒,问道:“袁师兄怎么不拦住她……他们?”袁信之道:“我拦得住那两个小东西么?我本想同姓齐的打上一架,却又怕他两个也来插手,伤了他们也犯不着。再说他们自己情愿,就是上当受骗旁人也管不着,我姓袁的操什么隔壁心事?”萧鹤急道:“她……她若是真的上了那淫贼的当,那可怎么是好?不成,我得赶上他们去!”也不顾正在深夜,便欲奔出门去。
袁信之叫道:“萧兄弟!”萧鹤回过头来。袁信之道:“深更半夜,你到哪儿找他们去?就算给你找着了,我看那小丫头也不见得肯听你的。”萧鹤呆了一呆,怒道:“别的话不听犹可,这等要紧事,她……她敢跟我别扭?”袁信之忍不住好笑,道:“那小丫头倘若不敢跟你别扭,倒没那天的事了!你可没看见今晚上那丫头的厉害模样,提起你来简直牙根都痒痒的,她恨都恨得你要死,怎么肯听你说话?”萧鹤心头一痛,道:“她当真恨我得紧?”
袁信之叹道:“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了,这小丫头有什么好?论相貌,她比钟师妹也胜不了多少;论武功,连你一掌都挨不起;论脾气,简直泼辣得要命;论人品,她会去跟那淫贼交往……唉,以后的事可想而知,不说也罢!”萧鹤愈急,道:“所以我要找着他们,她……她还是个孩子,太不懂事,我非……非得管教他们不可!”袁信之道:“你还要管教,你上次管教的还不够?也别怪那两个小东西不肯见你,口口声声说要自己保命来着,依我看,于你于他们,也真是不要再见面的好。人家的孩子,自有人家的大人管教,你又是何苦呢!”
萧鹤默然,袁信之又道:“我跟你说,论武功论人品,钟师妹都比那丫头强得多了,何况又跟你同门这么多年,彼此的性情都是熟悉的,师伯伯母几次三番要给你们成亲,你怎么就是不肯答应?反而去看上了这个丫头,不是我说,你就算真娶到了她,怕你也受不住她这般脾气,何必一定要自讨苦吃!”萧鹤叹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心事?我……我都等了她十年了。”
袁信之并不知他与竹氏兄妹从前的一段渊源,听他这话不禁一愕。萧鹤道:“十年之前,她还是个六岁孩子的时候,对我说长大以后嫁给我,那时我便在心里说道:‘好罢,我等你十年,十年之后你便当真可以嫁人了!’这十年里,我日日夜夜,朝朝暮暮,就在等她长大成人,可是当真等到了……我不信我这十年全是白等了!”他明知袁信之性情粗豪,并不会懂得自己这般儿女之情,但这番心事郁结已久,实在忍不住要倾吐出来,想道:“其实我岂不知便是能如愿以偿,娶到了她,她……她也未必就是我的良配?可是这十年相思,十年相待,却又教我怎能轻轻割舍,轻轻抛掷?”
袁信之摇头道:“我看你平日里也不是个痴人,怎地这般痴心起来?我是粗人不懂,也不知说你什么,但就算你等了十年,那丫头若是早在你见到她之前就嫁人了,又或眼下就已经跟了那齐大少爷,你又能怎样?”萧鹤咬牙道:“若要这样,她……她倒不如那日死在我掌下的好了!”袁信之吓了一跳,道:“也不用这般狠罢?”
萧鹤听他说了这个“狠”字,倒不禁一呆,忽然念及那日掌伤竹琬之后,竹瑶也曾面斥自己“霸道”二字,暗想:“难道我真是太过霸道,其实本不该如此苦苦相逼的么?”叹了口气,仍自推门走了出去。
袁信之急叫:“喂,你到底上哪儿去?”萧鹤道:“我去找他们,就算她不肯跟我,也不能跟了那淫贼!”袁信之搔头道:“你这是何苦?一定要去,也等天明再说啊,怎么这般……”话犹未了,萧鹤早已出了客栈,走得不知去向。
袁信之怔了良久,终究放心不下,只得去叫醒了钟素晴主仆二人,将此事告知。钟素晴听得竹琬尚自安然无恙,而师哥已前去追赶,心中也不知是替师哥欢喜,还是为自己伤感,只怔了一怔,道:“师哥……师哥他不会再……”眼泪便忍不住滚滚而落。袁信之老大不忍,说道:“我想他也不会再同那小丫头闹个不可开交的了,但那丫头的性子,当真难缠得紧,连我都被她气得想要揍她一顿,何况萧兄弟这脾气?也罢,大家都不放心,索性我也赶他们去,钟师妹你倒可以不必去了。”当下匆匆出门,连夜渡江再到武昌而去。
岂知他这一赶竟赶了三日,直赶到江陵这才赶上萧鹤,只见他仍是孤身一人,奇道:“你没赶上那小丫头么?”萧鹤闷闷的道:“没赶上!她……她鬼精灵得很,多半知道我在后面赶她,故意躲着,我连那姓齐的踪迹都打听不到。”袁信之问道:“那你还要再赶下去?”萧鹤怒道:“便是天涯海角,我也非赶上他们不可,我……我便不信她能躲一辈子!”
江陵往西北而去,经襄阳,过南阳,不一日已到洛阳,钟素晴主仆也在后面赶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