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语言的错误(1)(1 / 1)
司徒步下停车场,便见乔尔恭靠在他车子旁边。一手抱着书,低头玩手机。
见到他,抬起头。笑一笑。
这时候她倒收起在母亲跟前的骄矜。大眼睛静静的,“司徒。”
“哗。小姐,你迷路?”
“我没有开车子,你送我一程。”
司徒指一指她手机。“那个用来干甚么的?”
当然,只要她一通电话,她家至少有两名司机随时候命。
但是她不由分说,已经坐进车里。
“好吧。去哪里?”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司徒刚发动车子,这时候偏过头看着她。
“我脸上长了花?”
“不。我在想我脸上是不是长了花。令得你小姐誓死追随。”
“嗳。我说真的。”小乔笑了。“你去哪里,就当带我一拖油瓶吧。”
“若我不同意呢。”
“你无权不同意。”她回答得很干脆。
司徒摇头叹息:“现在的小姑娘!”
乔尔恭系上安全带。
“你确定要同我去?”
“是。”
“我去约会。”
“也去。” 小乔赌气。将手中的书往后座一丢。“咦?甚么啊,恐龙时代!恐龙兴衰之谜!你返老还童啊,看起画册来了。”
“那可是我用来讨好今日约会对象行贿之物。别给我弄坏了。”
“我不知道你原来有恋童心理。谁家小孩?”
车子驶出停车场。外头阳光还盛。照在司徒微笑的脸上。他不答。却道:“你这一个学位修完,还准备念甚么。”
每个人都替她担心。
她将头歪在椅背上,无所谓的道:“随便呗。打发时光罢了。”
多少人为一纸文凭焦头烂额。因要靠它争取衣食。同样生而为人,生活却天差地别五花八门。
她找出一片碟子,塞到音响里面。
伴随着水一样流泻出来的钢琴曲,她轻声道:“我之所以选这里念书,也不外是你在这里罢了。”
南部最好的大学,他们的研究所属学校附属。
司徒不会完全不知道这一点。然则如此面对面说出来,他仍然小小的尴尬了一下。很多时候,实则说‘不’,也是一门艺术。
他极温和的说:“这并不是一个好理由。”
“我知道。但是这纯属我个人私事,与任何人无关。”她看着窗外交错而过的车辆,默默的说。
“小乔。”司徒劝她,“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应该快乐一点。”
“有句歌词。谁说的,人非要快乐不可。”她微微一笑,“好像快乐由得人选择。”
司徒想一想,点点头,“也是。”
当人们长大到需要研究‘快乐’一词的时候,他们几乎已经离快乐越来越远了。
“你呢。司徒。你可快乐?”
“有时候。是的。总还有值得快乐的事情。”
“哪些时候?”
“比方说,去年在西安发现的那一处大型古墓墓葬群。我们参与挖掘。看着那些保存完好的数千年前的东西呈现在世人眼前。那时候,我确定我快乐。”
“还有呢?”
“夜晚的星光,清晨的鸟鸣。孩子们的笑脸。”他等一等,“看到想要看到的人。这些都能使我快乐,只是多少之分而已。”
乔尔恭翻动手中画册,忽然道:“我明白了。”
“甚么?”
“你约的那人,是朱紫的孩子?”
“你会喜欢他的。那孩子万分可爱。”
“你这是。爱屋及乌?”
“不。”司徒温和却肯定,“没有人是乌鸦。”
“为什么有些女人就是比别人要更幸运。”她语气中,并非没有一丝愤概。
“啊。说到幸运。小乔,你之于她,有谁会说她更幸运。”
“在外头人看来,我似乎要好一点。然则外人的眼光如何做得了准呢,在我的角度,她比我幸运千万倍。”她的目光停留在他郁郁的沉淀着书卷气的脸上,“非但有你这样怜惜着。连乔尔良那等目空一切的比谁都疙瘩的男人,都对她念念不忘。司徒,我但愿我是她。”
“等你的男孩子一队一队,你何出此言。”
“那些人,与我甚么相关。”她悲哀的说道。
真的,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哪怕十万个等在那里,又有甚么用。
别的女孩子或可通过一个条件较好的男人跨越她们的出身。在那种关系中,感情打点折扣不要紧,有她们追求的其他东西做为补偿。但是她不一样,她的条件已经够好。是以只能绝望的寻求那一点感情。
上帝为求平衡,在给人一样东西的时候,总是取走她的另一样东西。所以天地无全功。太过执念的人,吃的苦,往往比其他人多一点。
念及他自身。司徒觉得无法再劝。
她失去前头的兴趣,低声说:“放我下来吧。我不去了。”
“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叫人来接。”她解开安全带,强笑一笑,“日后说起来。乔尔恭总算也曾经拒绝过司徒明礼。是不是。”
他将车子停在路边。她将她的书抱在胸前,开门下车。
司徒终于忍不住,再一次道:“在我心里,你一直是妹妹。”
“不,我不是。”她俯下头,让他看到她的脸,“但是没有关系。你自可去见你要见的人。有人说‘我爱你,这与你无关’。”
说完她关上车门,挥一挥手。
他开车离去。后视镜中见到风飞起她的长发,神情却一股哀伤。
如果爱一个人,也能如商品一般,由得自己量力选择,那该有多好。但极坏的是,我时常不能自拔的,选了那个不爱我们的人。
他自己对别人说过的话,不过转一圈,又回到他自己的耳朵里。俗语中的人以群分,是否也可以理解为。这些人,总是在有意无意间,做着类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