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行渐远(1 / 1)
怡人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自宫里出来,就一脸郁郁寡欢的模样,进门急传任总管进院里,而且连她也不许旁听。
她只能在自己的房里呆着,直到瞧见任总管穿过院井,匆匆而去,已是掌灯时候,小姐虽然一直没叫,可她还是点了灯,到了小姐的寝卧外。
房门却是紧关着的,里边漆黑黑的,显然也没点灯。怡人有些担心,大着胆子拍门:“小姐,小姐——”
叫了许久,才有一个声音夹着浓重的鼻音低低地应:“怡人,今儿不用你服侍了,你去休息吧。”
怡人从未见小姐如此反常,越发急了:“小姐,您晚膳还没吃呢,您要是胃口不好,我给您煮点粥去!”
“不用,我累了,只想睡一觉——”小姐的声音仿佛真的很累很累,连再多说一句的力气也没有了。
怡人不敢相强,只好轻声道:“那小姐若是什么时候想吃,叫一声怡人就好,怡人去了。”
门里没有回声,她只好怏怏离开。
听得门外再无声响,林笙歌才淡淡地道:“把刀子拿开罢。”
银光一闪即没,衣袂飘飘声,站在她身后的两条人影左右闪开,各在门窗处向外张望,确定没人才回过头来。
“林笙歌,我们族长问你,地图到手了没有?”左边一人语声清脆,可惜冰冷如霜,就无法令人觉得悦耳。
这世上能直呼她林笙歌的人已不多了,借着一点月光,林笙歌瞧清了她的面容——果然是她,冷若冰霜艳若桃李的百花族少女灵儿,只是将两条长辫梳成了双髻,一身黑衣裤,更显得肌肤如雪。
而她的同伙脸上多了一块面巾,林笙歌可猜不出是谁人了。
“此时离我与族长约定的日期,应该还有十日吧。”林笙歌强作精神,一脸微笑。
“是吗?”那灵儿冷哼一声,示意同伴盯紧门外,自己则过来将林笙歌一按,手劲之大,令林笙歌不由轻呼了一声,本不想与这少女计较,也不禁敛了笑意,坐下来,冷冷相视。
“听说你很快就要嫁给宴苏为妃了,一朝为妃,锦衣玉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还会在乎几副死人的尸骸吗?”
林笙歌沉住气,淡淡地:“不过市井谣传,人家一位王爷,我岂能高攀?”
那样淡然的口吻,再加来时曾看到她在房中掉泪,让灵儿略有些犹豫。
是呀,若传言是真,一个未来的王妃,岂会独坐一室,如此凄冷?踱了两步,猛然掉头,一只脚踩在凳上,狠狠地瞪着她:“实话告诉你吧,自上次那个白漱玉被人救走之后,我们族长已不再信任你了,现在你只有三天,三天时间内若没有交出地图,就将你爹娘的骨骸烧成灰一个倒入北海,一个埋入哪家青楼的地下,教他们死都不能在一块儿!”
恶狠狠的威胁,却没有让她有丝毫惊悸或其他畏惧的表情。
更没有软言相求,她只是轻轻点头,那样漫不经心地微笑:“好,三天,就三天吧。三天后我便跟你回去见你们族长。”
百花族少女灵儿有些郁闷地带着她的同伴自窗里跳了出去。
尾随着她而去的,是几个王府侍卫的暗影。
次日,怡人看见小姐的眼睛微有些红肿,也不敢多问,只侍候她梳洗。
早膳,也只是吃了一口糕点,放下了筷子,只叫怡人锁了院门,自搬了张藤椅,在一院梧桐树影下,作画,画的却是白白胖胖的小子抱着鲤鱼,红红艳艳,甚是吉祥。
午时清阳阁的可人来叫门,说是王爷传信来,晚上回来陪姑娘一起用膳。
林笙歌只让怡人回了一句:“多谢费心。”脸上毫无欢喜之色。
待得日落东山,前院已因王爷回府,上下开始忙碌。怡人只见小姐终于站了起来,却让怡人回房掌灯,帮她挑选针线,看样子下午所画的都是绣样。
“小姐,您不去迎迎王爷吗?”怡人是有些心惊胆颤的,毕竟那位才是十三王府的正主子啊!
林笙歌头也不抬,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怡人知道这是怪自己多嘴了,只得退到院门口,仔细倾听院外动静,只等着有人敲门。
稍倾,果然中午来过的可人匆匆叫门,说是王爷有请轻罗姑娘一同用膳。
怡人也长了心眼,让可人自己进去见小姐。
可人看里边一灯如豆,罗帷深垂,虽然门开着,也不敢造次闯进去,仍是站在门外轻声说王爷有请姑娘一同用膳。
等了半响,里边才淡淡地回了一句:“今儿我乏了,多谢王爷盛意。”
可人暗暗咤舌,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敢拂王爷之意的,一边对怡人使眼色,示意她进去劝劝,一边答应着,自去了。
怡人进屋,拂起垂帷,只见小姐在灯下穿针引线,一副忙碌的样子。
便上前帮忙挑线,一边忍不住嘟囔:“小姐就算生王爷的气,也不该饿着自己,何不先去用膳,况且躲得了一时,难道能避得一世?有什么话,也总要当面说清楚才好。”
林笙歌原只是想借着一点事情好静心想想,却让她这人小鬼大的话说得笑了起来。
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抬眼静注着怡人:“是,我确是饿了,只想吃一碗怡人亲手做的莲雾羹,可否?”
怡人本意是想让小姐和王爷和好,谁知被这句话给堵住了,只好讪讪出来。
垂头丧气沿着廊道一拐,却险些撞到一人身上去。
吓得叫了一声,对方袖子一拂,她仿佛被人扶住,便站稳了。
手中灯笼一抬,那样的长眉俊目,落入眼帘,又惊得轻呼了一声!
玉指绽若兰花,一根锦线随着这轻巧的兰花指在灯下穿梭来去,眉目间流露着专注的温柔。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林笙歌的另一面,心中一动,再注目看那绣架上的已渐成形的胖娃娃,鲜红的肚兜,黑亮的眼睛,竟想起了那年谢阁老交给他的那件肚兜,那上面的娃娃,与她绣的图样,竟惊人的相似!
若非一个阴影落在了绣架上,她还未能察觉他的到来。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潋滟生波。
这一针,便歪了。
“你绣这种东西做什么?”他的目光有一丝好奇,唇角的笑意,隐不住惊异。
她将绣盒置于架上,遮住了他探视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