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决别难(1 / 1)
“王爷有何吩咐?”林笙歌盈盈站了起来,走到一边,慢卷帘帷,唯此,才能离他远远的,才能不让自己心软。
“听说你晚膳也没用,是哪里不舒服么?”他慢步上前,两只手便待伸去,还未沾身,她后脊的汗毛便自竖起,猛地转过身来,往后退了一大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竟隐有汗珠。
“笙歌——”宴苏倒是有些吃惊,伸手疾往她额头探去——“啪!”
生平第一次,宴苏被人掴了一个恶狠狠的耳括子。毫无防备,出其不意,让他一时有些反应不及,俊脸上红红的五个指痕,衬着眸中的惊讶,看来无辜之极。
紧接着,却见她渐渐红了眼圈,咬着牙,没有一丝歉意,仿佛方才挨了一耳光子的人是她,充满了愤怒,与伤心:“何必呢?十三王爷这样忙,何必还要花时间在我身上?”
“什么意思?”宴苏有些啼笑皆非,揉了揉脸,莫名又觉得甚为狼狈。
探手待要拉她过来,她却往帘子里退了一步,那道锦色纱帐,仿佛就是她的武器,扯得指骨发白,轻轻发颤。
宴苏的眼神显得有些奇怪,似是高兴,又似是发愁,灯光下的笑容似春花一现,一展即逝。
不着痕迹地往后一退,恰见窗台,反手推窗,淡淡月光洒了进来。“如此夜色,出去陪我小酌一杯如何?”
回脸,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只是轻声笑语。
林笙歌别过脸去,泪光在睫间闪烁。一个巴掌,撕开了所有的克制与努力,他不会痛不会在乎,痛的人,在乎的人,从来只是她自己。
“好。”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有些暗哑,回首之时衣袖已拂去了满脸的泪痕。不要让他看见你哭,人生如戏,种种皆不过是戏一场。
这是棋阁,昔日好友煮茶对奕的地方。
此时已快入冬了,寒风自四面入窗,即使四周有暖炉,看见她微微紧了紧身上的紫罗轻裘,尖俏的下巴抵在雪白的短狐圆领上取暖,显然还是觉得冷。
宴苏就让下人将窗户都掩了起来,林笙歌却不准,淡淡地说,如此月色,关窗饮酒,岂不可惜?
于是仍旧开了一扇窗,林笙歌身上则多了一重锦袍,宴苏挥退了所有侍从,自己亲自持起装着微温过的暖壶,为她倒了满满一杯,
他自己则直接饮冷酒。
两人就着窗前明月,执杯推盏,什么话也不说,他喝一杯,她便跟进一盏,越喝越快。
娇靥酡红,胜过那秋山红叶。明亮的眸子,弯弯如勾,笑嘻嘻地伸手蒙住了他的脸。
抬指,抚着高洁饱满的额,长入鬓的眉,闭上眼,心中一点点浮现他的面容,再一点一点地等待消逝,重复这样的游戏,乐此不疲。
先前的淡漠与疏远,在酒酣耳热之时,尽抛于了脑后。
“笙歌——”他叫,她也不理,他的眉在她的指下微拧,突的一张唇,白嫩的尾指就落入了温暖的齿间,戏弄似的咬住,自然是不痛的,她的手指不禁一缩,露出了被遮挡的那张笑脸,突的一痛,眼泪毫无征兆的一颗两颗,落了下来。
顷刻泪流满面。
“笙歌——”他的心,在她无声的哭泣中蓦的抽紧,不禁轻叹一声,将她搂在怀中,抵着她的秀发,轻叫着她的名字——
“笙歌,笙歌,笙歌——”似乎是想将这个名字刻入心中,铭入骨中,千言万语,不如这样喊着她的名字,动人心魂。
柔柔的唇,吃进了她落下的泪,把她的伤心,吞入了肚,月光下,他抱着她,轻抚着她的发,让她沉沉睡去。
夜深人静,那双明如春水的眼,仍在仰视着高空的那轮月,若有所思。
风过,只似一片落叶,斜穿了进来。
只是稍眨了下眼睛,她已在对面那个空空的位置上落座,仿如是自己的寝宫之中,薄纱下眉眼含笑,含情脉脉。
宴苏任由她瞧着,也不出声,只是拍了拍手,门外便有一名黑衣侍从悄然送进了新的酒杯玉箸。
显然,王府的把守比皇宫还要严密得多,她心中一凛,先前感觉如入无人之境的得意便去了三分。
看着侍从将桌上原摆着的一只莹透玉光杯及一双细箸收走,雪白纱巾后边的凤目微微一烁,秋波灵动,已瞥见一旁闲榻上锦被微高,依稀睡着一人。
“这里说话,似是不方便?”侍从已退去,房门紧闭,但室中仍有第三人的存在,叫来人有些坐不住了。
“放心,她已醉了。”执壶为她斟了一杯,眸中的笑意有些清冷,让她更为不自在。
摘下了面纱,露出倾城倾国的容颜,笑意如莲清绽:“恭喜你又得新人。”
薄唇微微一晒,清眸带着丝调弄:“你嫁了,我只好另娶,亦是无可奈何。”
罗裙上绣的青凤似要腾飞而起,瞬间飘移到了榻前,纵使月光照不到那张容颜,露在外间的青丝,却被风带动,在黑暗中仍展示着女子独有的妩媚。
“苏,你可知前儿我借太后的名义,特地传见了她——”静静地伫立,语声赛天籁,没有一丝人世间的杂尘,自然也没有丝毫凡人的脾气与妒意。
“是吗?”淡淡的笑,显然是早知道了。
“那么,你应该也知道皇上明日便会下旨,为你指婚的事了吧!”她回过头来,笑如碧波白莲的无邪。
宴苏浅酌一杯,拇指停在玉瓷的光圈上,投下了一层阴影:“不
错,还要多谢你在太后面前美言,这一杯,我来敬你——”
轻轻移步,眉间的笑意若隐若现。
“这么说,明日的抗婚是势在必行了?”
“若不抗旨,太后如何有借口夺我兵权?”他也笑,两人目光一对,默契之极。
“只是可怜了她——”纤纤一指,轻轻摇头:“白白背了一个红颜祸人的罪名,却不晓得这只是十三王爷自救的龟壳,不知她若明了真相,还会不会甘愿为你所用?”
“你很同情她么?”他仍红唇白齿,笑得无害。
明眸微睁,对他实是又爱又恨:“我只是见不得天下的女人都拿你没辄,不知往后你对我是不是也是这般——无情无义!”
扬起那飘逸的眉,笑声似轻风过耳,但眸中的深黑,令人怀疑他可曾笑过?
“因为同情她可怜她,所以召见她,想随便抓她一个错就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