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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60(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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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半截衣袍掀起,露出雪白的绸里,手里正用她的匕首仔细雕弄着什么东西,木屑纷纷扬扬洒下来,落在半截掀起的衣袍上,有一瞬间,她以为是幻觉。

“看够了没?”他终于停下了刀子,直起身子,回头,微笑。

她微有些羞意,稍一迟疑,终是慢慢踱了过去。

“我的匕首——”她伸出了手,他却将一个木头人塞进了她的手心。

她怔了怔,将木人竖起,眉眼鼻口,无一不有,看那长长的发,纤细的身腰,显是一名女子模样。

“似乎不太象——”他自己看了一眼,似乎不太满意,长眉微皱了一下,手一绕,已环在她腰间,轻笑道。

“给我刻的?”林笙歌不禁仔细再瞧,那眉眼弯弯,说象不象,说不象,那神态又有几分是,不由抿嘴笑。

他俯下身子,脸贴着她的脸庞,笑:“拿这个,换你的匕首,可值?”

“不行!”她忙转过头来,“那是父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千金难得——”他的笑容微凝了一下,不说话,低目看着她。

“你可知道,这是我第一次做一样东西送人——”悠然慢语,让她微微一窒。

“我也没说不要啊!我只是——”不等她说完,袖子一动,手里的木头人就被他夺去,冷冷一句话:“本王从不勉强别人!”

林笙歌啼笑皆非,忙在他甩手而去时扯住他的袖子,不敢有一丝勉强地笑:“知道了,是我错了,我很喜欢这个木人,给我吧,啊?”

他哼了一声。

林笙歌便伸手把他的手指掰开,好不容易才将木人重又拿了回来。然后轻轻一叹:“只是没有匕首防身,我真的会觉得不习惯!”

宴苏叹口气,瞪着她:“林笙歌,你知道什么叫定情信物吗?”

林笙歌嘴巴微张,那副傻傻的样子,让宴苏终是绷不住,笑了。

“林笙歌,你真的是个傻瓜!”

车轮滚滚,偶尔听得马嘶。

自离开草庐到马车上,林笙歌一直在装睡。她实在无颜见他。

直到他下了马车,她才悄悄睁开了眼。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她终究是要面对的。

轻叹一声,掀起一角窗帘,夕阳西下,盔甲森森。蓝色翎羽之间他一身轻袍,挺直的背影,即使在人马挤挤下,仍一眼就认出了他。

原来早已情根深种而不自知,只消这样瞧着,便不能移开目。

德十年,冬。

各地要入京勤王的呼声愈高,连安长邻近的庆州、连阳等地百姓也开始感觉不安,首先是精明的粮商们开始屯粮,以期战时高价出售利润更丰,然后老百姓们也开始贮粮。

一时周边各州粮价高涨,也成了户部最头痛的事情。

户部侍郎秦杨上表,要求皇帝下召,由户部出面,向全国各郡县统购粮食,再以平价出销,以解燃眉之急。

但上表之后,却迟迟未见皇帝批复。

眼见百姓时为争粮发生殴斗流血事件,民生困苦,纷纷到户部官衙前闹事,一时户部官员急得如热锅上蚂蚁,直接负责此事的秦杨更是夜不能寐,拖了三日,想来想去只能向丞相胡辛求助。

此时,朝中各大臣已分成明里暗里两个派系,一是紧随四王爷宴玺,支持皇帝的,称为保王派。另外一个就是拥护三王爷的,称为勤王派。如秦杨之类的年轻官员,不喜派系之争,又对皇帝还持一线之忠诚,故成了两派之外的流离人员。

胡辛闻其来意,不禁抚须笑道:“这可巧了,昨儿十三王爷正和我说起这事,他说如若强制向粮商收购,他们必藏起粮食,再跟你哭穷,这是白白浪费时间,他已派人了解到南边源县官仓有粮可调购,正让我通知你,只须着王爷这封信函派人前去即可。”

秦远有些将信将疑,只因前月他也曾亲往源县等产粮大县,但当时的县官却是口口声声称官仓中空,无能为力,怎的不过十日,就改了口风?

但他还是持着十三王爷的这封信函,又亲自跑了一趟源县。

结果大出意料,人家一见王爷亲函,立即派人装粮,不过一日,百辆粮车就装满了,随着他运回安长。

经此一事,秦杨便与他的几位结拜兄弟叹道:风雨飘摇之中最见人心,在王室中人皆忙着争权夺势之际,唯有十三王爷以解民之困苦为先,急民所急,只有这种人,才值得我们跟随啊!

沈遥也一力推崇,独有赵志生是四王爷的忠实拥护者,只笑而不语。

此后秦杨成了十三王爷的得力助手,不久受十三王爷推荐,挂职军机处,往返于军机处与户部之间,终日忙碌不停。

某一日,秦杨在十三王爷府碰到了他的结拜兄弟沈遥,相逢一笑,心照不宣。

林笙歌醒来之时,面对着她的是笑得象朵向阳花的怡人。

怡人抿着嘴笑嘻嘻:“恭喜小姐贺喜小姐,听说王爷已进宫请旨,不日小姐就是十三王妃了呢!”

掐了掐自己的手背,痛啊——原来不是做梦!

惊出一身冷汗——十三王妃,又岂是我所求?

好事近

掀被而起,林笙歌急着要找宴苏问清楚。

怡人被她的表情吓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连忙去找任总管。

可是任总管来回话,一脸无奈:王爷很忙,吩咐过,这三日任何人不得入清阳阁打扰!

这又算什么呢!她咬着牙,谁的阻拦也不理,大步出了落子轩,直接闯入了清阳阁的院里。

“都退下吧。”宴苏终于出现了,一身银绣玉带,风采翩然。

院中一下子清寂了下来,只剩檐下树下两人对望。

他的眸子如春水一汪,少了往日的深冷,清明如镜,楚楚照着一树繁花下一个青丝未挽素衣如雪的女子。

“怎的不加件衣裳就跑出来了?”长眉一皱,步下石阶,这样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她的手,往自己寝卧而去。

心在怦怦跳,一见到他,便手足无措,来时的怒气似被浇了一头冷水,再无从觅迹,连自己究竟为什么来,也迷迷糊糊了。

只想着就这样让他牵着手,走到天荒地老,也是甘愿。

“这么急想见我?”将一件袍子披在她身上,看她娇靥微红,眼波如醉,心不禁痒痒的,忍不住低头吻去。

她回过神来,却已被他轻薄了去。

虽只是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亲唇,也教她乱了心神。

要怎么说?问他为什么立她为妃?说她不愿做他的妃子?

“怎么了?是——有话要跟我说?”宴苏何等精明?一眼看穿了她的欲言又止。

“我——听说,你要纳我纳我——”她终有些说不出口。

妃子,对她来说永远有曼儿的阴影在,连说起,都是负担。

把垂下的青丝拂到她耳后,忍不住便玩弄着那白嫩的耳珠子,林笙歌最怕痒的,自然缩起脖子,忙避了开去,用手护着,脸自微红了红。

他懒懒的笑:“是怡人那丫头又多嘴了?”

“应该——不是真的吧?”她揣测着他的笑意,战战兢兢。

他不禁好笑又好气,手指轻轻一捏她尖俏的下巴:“笙歌,我纳你为妃,你难道不高兴?”

“不要!”这两字,几乎是脱口而出。

宴苏好整以暇地在一张铺着雪白皮裘的椅子坐了下去,回手一拉,她便坐在了他的膝上。

没有生气,只淡淡地问:“为什么?”

她转过眼睛,看向一边玉瓶中的花色,咬着唇,却不开口。

“生便同生,死便同死,笙歌,这句话,是你说的吧?”

“如果你不是我的王妃,你又怎能与我同生共死?”

“你说明明喜欢我,我要娶你,你为何又不肯嫁我?”

他一句句逼问,她脸红成了桃花,干瞪眼,却无言以对。

那日在悬崖上,她一时情动,就说出了这番话,没想到落下口实,被他拿住,竟是他在理,而她倒成了无理取闹的主了。

憋了半天,才回出一句:“我是个死刑犯,有命案在身,宫里很多人知道我底细,你又怎能纳我为妃?”

“这是我的事了,你只管安心等着圣旨下就好了。”他端起玉璃盏,喝了口茶水,看来是胸有成竹。

“皇上若知道我是冒充的白云城来使,可能就知道你拦截密旨的事,你——你都不怕吗?”

她却很担心,想到了皇上会怎么看她,想到四王爷会怎么想她,想到了曼儿——想得冷汗都下来了。

“林笙歌,你是不是怕如果我被判谋逆,抄了家,你嫁给我就会受牵连?”他将她的脸转了过来,定定地瞧着她,那眸子,似月沉清溪,静明肃穆。

她恼了,那双明眸狠狠地怒视着他,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红唇似风中的花瓣略略颤动——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的怒气,只能令他情动,不禁低头一边亲着她的眼,她的唇,一边喃语:“笙歌,我只想与你白发齐眉——”

林笙歌心中一颤,握拳的手无力打开,所有的禁忌都被这一句温柔击溃——唯有轻叹一声:他,是她这辈子的克星,爱上了他,又怎舍得逃离?

“等我十日,十日后,咱们就成亲。”他吻得恋恋不舍,话中之意,仿佛是要远行。林笙歌心中一惊,睁开了眼睛,手不自觉已捏着他的衣:“你要去哪儿?”

轻轻咬了她一下,看着她的唇红似艳果,只觉自己是中了毒——他居然冲动得想带着她一起走!

拇指抚平她眉间的颦起,淡淡地笑:“别担心,这京城有我最重要的东西,我怎舍得不回来?”

即使近得能听到他的心跳,他的颜容清华,瞧不出一丝如她的依恋。他说的最重要的东西,自不会是指她,应该是——她突然清晰无比。

松开了一根一根手指,敛了那慌乱的眼波。

“好,我在这里等着你。”本应是柔情蜜意的话,却有说不出的酸楚。林笙歌从不曾象此刻一样软弱,眼里的水雾隐在眼皮子下,

泫然欲泣。

“笙歌——”宴苏待要说什么,突听外边张选的声音在门外轻传:“王爷,宫里急传!”

林笙歌连忙站了起来,还好张选站在外门,并不进来,免除了她的尴尬。

“那笙歌先行告退。”低着头,转身就走。

“是皇上还是太后?”他皱了皱眉,站了起来,目光尾随着那个身影走过了庭院,隐入门后。

“是——皇后。”张选一边吩咐侍女为王爷准备朝服,一边低声回答。

宴苏轻轻松了口气,长眉一扬,唇角竟有了一丝笑意。推开侍女送上的朝服,“不用了,取一套便装就好。”

窗外风雨飘摇,林笙歌坐看着着窗前的灯烛生烟,心絮不宁。

“小姐——”怡人匆匆拂帘,递进了一封信,林笙歌看外边并未具名,抽出纸笺只瞥了一眼,便坐不住了,告诉怡人自己得出去一趟。

怡人居然没有为难,笑嘻嘻道:“小姐如今比不得从前了,任管家说了,小姐去哪儿只要吩咐一声,我可以直接让人备轿。”

林笙歌愣了一下,看着她穿帘而去,才想起自己得先换了这女罗裙。

雨渐成丝,一路淅淅沥沥。

林笙歌按着信里所画的路线,让马车停在一条巷弄里。

自己撑着油纸伞,推开了巷弄人家的木门,门檐下的三盏红灯笼,在夜风中摇晃。

庭中一人提着灯笼相侯。

纤柔的身姿,在伞下亭亭玉立。

意踌蹰

“白姐姐——”林笙歌笑着奔上前去,白裳女子遮住面容的伞沿略略抬高,灯下笑靥如花。

林笙歌掷了伞,钻到她的伞下,顾不得雨水湿了半边衣裳,执手相看,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姐姐,他们怎肯放了你?”

白漱玉执着灯笼,与她共撑一把伞,笑着引她入屋:“别急,进屋慢慢说。”

门里灯火通亮,林笙歌看看脚下被她踩湿了的地毡,再瞧瞧屋里华丽的铺设,甚为意外。

这又是谁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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