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以牙还牙(1 / 1)
林笙歌做了一个恶梦,梦见自己与什么人拜堂成亲,揭开红喜盖头,那张脸却是空白的!
醒来,额角还残留惊骇的汗珠。
“笙歌,你又做恶梦了?”木门“吱呀”一声推开,白漱玉同一名长发及腰的少女齐步进了屋,同时带来了半室的阳光与满室松脂的清香,让惊魂未定的林笙歌松了口气。
回目四望,木壁竹椅,一室简陋,只听得松涛入耳。
回目四望,木壁竹椅,一室简陋,只听得松涛入耳。
虽不知这里是哪儿,但是这里显然已不是安长,而是深山之中。
长发及腰的少女用那双墨玉色的眼睛,冷冷斜睨着她。
她叫吉儿,林笙歌对她并不陌生。
只因第一次将她与白漱玉掳到大宛宫里的人,就是她。
“祖父请你跟他一同用早膳。”她的声音冷冷的,与她的表情一样,充满了一种不应该是这个年纪所应呈现的阴郁。
林笙歌不语,没有完成任务,她便已准备好回来受责。
阳光,穿过松林,落在茅草搭建的伞状草亭子的顶棚上,柔软的松针铺了一地。
静静地踏进了草亭子里,长长的木桌,只有一位白发老人在座。他没有抬头,只是伸出手中的一只翠色的竹筷子,在同色竹碗的边沿轻轻一敲——
只是“当”的一声轻响,后边一间木屋子里立即奔出一个胖妇人来,飞快在长桌上又摆上了一副碗筷,再加四五个白面膜膜。
“坐吧。”
说了两字,白发老人便低头喝起自己碗里的白粥来。
这白粥很稀,稀得几可以映出他一张爬满皱纹的脸来,他看着自己的脸,长眉皱了皱,就把筷子放下了。
看来他的胃口很不好。
林笙歌慢慢在他对面坐下。即使再怎么饥肠漉漉,而对一个派人挖掘自己父母坟墓、以她父母遗骸威胁她做事的人,她实在也没有胃口。
“你要我找的人十年前已被一场大火烧死了,她住的冷宫还有十三王爷府我都搜遍了,没有找到你要的东西。我能做的事情、该做的事情我都做完了,现在应该是你对我履行承诺了吧?”
他颤颤掏出一块洁白的帕子,擦了擦干瘪的嘴:“做了这一点点事情,就想搪塞我,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老人,很好糊弄?”
她将目光投注在桌面上,感觉脑子里空荡荡的,只觉得疲累:“我不想糊弄谁,只是实话实说,我已经无能为力,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爹爹娘亲在天有灵,也必谅我。”
“很好!”老人阴阴地笑了,掷下手中的帕子,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目光远望着亭外的山林起伏:“那你就走吧,别管你父母的白骨是喂了狗,还是天各一方成了灰。离开这里,天高地阔,任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老夫说过,我从不勉强别人。”
“我说过,父债女偿,天经地义。若你不愿,我也不勉强。不过你父亲是我百花谷的叛徒,而你的母亲——”老人第一次提到了她的母亲,语声充满了不屑,似乎提及她,便是一种极大的羞愤,那声音也开始高亢:“她更是罪大恶极,若非是她,星远不会背叛百花谷,更不会偷盗我们百花谷的宝图与她私奔。这个贱人!百花谷人恨不得食她血喝她的肉,既便是她死了,那也要挫骨扬灰,让她死后不得安宁,更休想与这个叛徒死后同穴,成双成对!”
“你敢!”林笙歌霍的起身,怒目相视。
老人第一次把目光投注在她身上,那双眼睛灼亮,如果不是充满了遗恨,不甘,还可依稀窥出年青时的神采俊逸。
不过面对那双与星远相似的那双清亮的明眸,他极快地又偏过了头,冷笑着撇撇嘴:“老夫有什么不敢?老夫费了二十年光景,才找到他们,可惜迟了一步,还有那个谢于青,这个老匹夫,我若早一日知道那个贱人是他的女儿,岂能容得他安然辞世?总有一日,老夫也会将他从坟墓中拉出来,鞭尸一顿,方解我心头之恨!”
老人恶毒的言辞,教林笙歌明知他就是在威胁自己,但怒气仍无法压抑,只有狠狠瞪着他,心中浮现无力感。
“你若不信的话,大可以现在就走,马上就走,记着,守住你外祖的坟,半步也别离开!”
老人冷冷的笑,负着手,蹒跚走出了草亭。
“我不是不想还你那张图,可是你自己也说,我父亲手中的地图已被张瑜偷走,如今张瑜死了,张瑜唯一相好的莹妃也死了,你还要我怎么做?”林笙歌走不得,只有跟上前去。
恨恨地踩着地上的松针,仿佛这是他的脑袋。
“我说过,这张地图,极有可能就是落在那个十三王爷手里,如果你尽心尽力,今日就不会空手而归。”老人慢慢在林间散步,心境稍和,语气也平缓了许多。
“我也说过,我已搜遍了十三王爷府,连他的书房,寝卧都没有遗漏,的确是没有,我一个弱女子,既不能打也不可能逼他跟我说真话,我还能有什么法子?”林笙歌振振有词,又复冷笑:“你们百花谷的人既然这么大本事,不如直接将这位十三王爷绑来,逼问他这图的下落就好了!”
“你以为老夫没想过这个法子吗?”老人轻轻一笑,完全不受她激将之法,在一棵老松树下停步,抬头仰视着半隐在松枝间的树洞。
“这位十三王爷不同其他皇室中人,且不说他武功了得,就是凭他沙场上练将出来的一身傲骨,即使我们用计将他擒来,他到时死不开口,我们也没辄,反倒还会打草惊蛇。要对付他,我们想来想去,也唯有以谢于青的法子——”
“外祖的法子?”她不懂,外祖自然不可能教他们怎么对付宴苏。
他阴冷一笑,将两指放嘴里一撮,轻轻吹了一个亮哨,树洞时便探出一个小脑袋来,林笙歌只瞧见一个红色的小影子一溜烟窜了下来,一下子跳到他伸出的左臂上,红红的长尾巴甩来甩去,溜溜的小眼睛毫不怕生地瞅着她看。
“谢于青这个老匹夫想为东唐夺取这份地图,好为自己建功立业,所以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让她使用美人计,来勾引星远,这计谋虽然够卑鄙无耻,但也确实有效得很,你既然是谢于青的外孙女,又是那个贱人的女儿,这点本事,你也应该有吧?”
“世上最卑鄙龌龊的莫过于利用他人至亲的尸骨来要胁,你自己卑鄙无耻,就以为世人皆与你一般模样吗?”林笙歌再也忍不住,反唇相讥。
老人果然面色发青,那本来轻抚着松鼠的手裳猛的一紧,吓得臂上这只小动物吱吱乱叫。
“你外祖做那些事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你知道什么?”
“好啊,那你就拿出证据来,你说是我外祖指使我母亲使用美人计,是我父亲偷了你们的宝贝地图,你拿出证据来,证明你没有撒谎,那么,我必定如你如愿,把欠你们的都还给你们!”她干脆冷笑着大声将心中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老人气得胸膛起伏不定,但显然他也拿不出所谓的证据来,只好把气撒在无辜的小动物手上。
一甩手,那可怜的小动物就被甩到了地上,打个滚,一溜烟地蹿回树洞里去了。
相信往后它也认清了这老人的恶毒本性,再也不会与他亲近了吧。
林笙歌倒有些得意。
“其实,你说的那些我一点儿都不相信,我爹爹明明是汉水人氏,我娘亲是我爹爹明媒正娶,这事我外祖知道得一清二楚,何来私奔之说?你以我父母的遗骸相威胁也就罢了,又何苦编这些有的没的来侮辱我的亲人,这样,只会适得其反!所以现在,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大不了,我以牙还牙以骨还骨,打不过你,我可以等,等你死了,也叫人来掘你的坟,又或者,你眼下马上把我杀死,那就无碍了,我也就解脱了——一个死人,眼不见你我都干净了!”
她激情慷慨,视死如归,引得老人侧目,眯着眼睛,若有所思。看样子,他的怒气已平定下来了。
“很好。”听完了她的话,他说。招招手:“你跟我来。”
在一间松林后的木头屋里,她见到了一个她本以为今生再不可能再见的亲人——安伯。
在她喜极而泣时,老人却冷冷地掷下一句话:“问清楚我说的事是不是真的,还有,你的时间不多,我已得到消息,宴苏已经离弃了他的妻子,显然,他已经准备与王室反目了!”
太过震惊,让她几乎脱口而出:“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问问你这位安伯最清楚!”老人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突然有了一丝慈和,随即蹒跚而去。
白漱玉一直被困在木屋里,只能惶惶不安地等待。
林笙歌虽然聪明,有时却过于倔强,只怕她一时性起,得罪了那个谷主,不仅遗骸不能取回,就连她的小命都难保。
这一等,从阳光满室到月光照亮了窗棂,终于她听木门外的铁锁被人打开来,立即迎上前来,只等门开,等林笙歌安然站在面前。门开了,站在她面前的却是那个冷冰冰的吉儿,她递过来一张字条:笙歌无恙,请白姐姐安心在此等我三月。
这字迹,白漱玉自然认得,只是仍然震惊:笙歌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