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1)
“我真不明白,她到底要你怎么样?银行里有一亿美元?当上美国总统?在地中海上买个小岛?你们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吃饱了撑的互相折腾。喜欢虐和被虐?痛并快乐着……”
我笑,睡意慢慢降临,电话那边她继续教育我:“别听小蕾的,也别听**的,下次假期回国去找她,到了北京直接奔公安局领证,然后就该干什么干什么了。” 这个大大咧咧的傻丫头,出的主意跟她一样傻。不过挂了电话,我很快进入梦乡。
(二十六)伊蕾
十二月的北京,正在下雪。但很多商场,大厦都打扮得花花绿绿,准备迎接千禧年的到来。我在北京也有一年半了。
我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一周七天,我把醒着的每一分钟都贡献给工作。虽然我还不到25岁,但就是几天前,我升职了,从一个普通的职员升为一个十人小组的经理。大学时拼命念的书用不到百分之五,但在伯克里学到的坚韧不拔让我受益多多。
同事们大概觉得我是个工作狂,年轻轻的女孩子,下班后不去逛街泡吧交男朋友,却独自闷在办公室里,要么就跑到西郊去上MBA。
晚上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望着公司为我租的宽敞舒适的公寓,我倒在床上,内心无比空虚。床头,Eric在照片里向我微笑,睡前,我把他紧紧贴在胸口,无声地告诉他我依然爱他。
独自一人的岁月里,回头看看这些年走过的每一步,许多事情沉淀下来,我开始清醒地分析我们之间的感情。少年的岁月是美好的,值得回忆的,我们何其幸运,生命里早早地出现了对方,我们没有选择,就那么真心真意地付出自己最真诚的感情。但是,过去再美好,也只是逝去的岁月。我们还年轻,还有未来,我们不能停在那段时间里,把自己关在象牙塔里,欺骗自己爱情就是我们手挽手,在夕阳的余晖里散步回家。哪怕现实是丑陋的,哪怕奋斗不是为了丰衣足食,但是人不能纵容自己。
回国,我也不好受,复杂的人际关系,总公司对我们的压力,独在异乡的孤独,太平洋那端的思念……暗夜里,我也会歇斯底里地哭湿枕头,问自己这是何苦。但朝阳升起,北京又开始忙碌的一天,我就告诉自己,我的决定没有错。他必须明白,一个年轻男人,别无选择地必须认真工作,认真对待生活中的每一天,绝对不能没命地看电视,混日子,哪怕他的理由是爱。
想起一个寓言故事,富有的家庭里有几个儿子,每天不劳而获,连吃饭都不香,挑三拣四。一天,父亲把他们赶到农田里,让他们把一整片地开垦出来。儿子们抱怨着,但还是干了。夕阳西下,他们痛饮着白开水和大饼,却觉得那最简单的食物比蜜还甜。
现在,我把他赶到农田里,当秋天收获的时候,他会明白我的苦心。 二月,Eric的生日,我考虑了很久,最后狠心地没有理他。情人节那天,我踯躅在寒冷的街头,看年轻的情人们手捧玫瑰,奔向浪漫的地点。我回了家,没有开灯,在黑暗的寂寞里回忆着5年前的情人节,在旧金山的豪华饭店里,我们第一次拥有彼此,他对我说:“我的女人,我要当玫瑰花一样来养……” 我的心有些苦涩,但是忽然,我想笑,想告诉他,玫瑰是有刺的,他爱我,就必须连刺一起爱进去。我不是菟丝花,他也不是我的天神,如果我们要一起走完人生,他要让我分享他的苦,他的甜,他奋斗的艰辛和成功的喜悦。我希望我们是两只比翼双飞的雄鹰,共同走过暴风骤雨,然后年华老去,我们终于可以歇息在宁静的港湾。我不要和他成为一对只能扑棱扑棱翅膀的鸳鸯,只认得波澜不兴的池塘,一辈子在那个小天地里卿卿我我。
有时候和顾阿姨打电话,她开我玩笑:“以后你们有了孩子,要你来教育才会有出息,Eric一定只会宠孩子,跟他爸爸一样。” 我苦笑,这个媳妇不好当呢。
有时候Terrance从美国回来,我会仔仔细细地问他见到Eric的每一个细节。他经常说着说着就不耐烦了,但我契而不舍地追问下去。他摇头,对我倔头倔脑的固执大感吃不消,连说这个世界上只有Eric才能容忍我这样的女人,而且长叹着感慨:“小时候你长得漂亮,人也温顺,挺招人疼的,现在怎么变成母老虎了?我跟你说,女人太厉害了,只让男人害怕,哪怕你现在还长得跟朵花儿似的。” 我狠狠地瞪他一眼。说不定Eric都是被他这些莫名其妙的论调教坏的。
几天前,Terrance回来过新年,我约他一起出去吃晚饭。虽说,他的“损友”身份一直让我郁闷,但只要他能给我带来Eric的好消息,我愿意容忍他那张油滑的嘴。年底,公司里很忙,下班后我急忙往餐厅赶,但还是足足迟到了一个小时。
他也没怪我,只滔滔不绝地说,现在硅谷的网络公司如雨后春笋,大家估计到了2000年以后还会有个大高潮……他说,Eric的公司过了新年就要开始准备上市文件了,虽然距离上市还有一段时间,但也就是早晚的事……他还说,Eric的硕士学分都修完了,明年五月参加毕业典礼…… 终于告一段落,他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我笑,心轻飘飘地飞起来。
“现在,Eric虽然很忙,但和一个女孩走得很近。那女孩原来是他的TA,叫安安。”
“她什么样子?”我盯着他的眼睛,本能地提问。
他斜我一眼,幸灾乐祸地说:“没你漂亮,但比你年轻,没你贤惠,但比你聪明。大概就这样吧。不过Eric和她非常聊得来。” 我在桌子下面握紧了拳头,心重重地摔下来,全身一阵发冷。
出了餐厅的门,冷风吹过,我的胃竟是不住地翻滚。不会吧,Terrance一定是胡说,顾阿姨答应我好好保管Eric。
“小蕾,顾阿姨带给你的东西我忘在家里了,你要不要跟我去拿一趟?还是改天我给你送去?”
“我跟你去拿。”我不想躲回家里向隅而泣,才晚上十点,有个人陪,即使那个人是Terrance,也比孤独好。
我等在客厅里,想着一会儿要不要邀请他出去坐坐,我现在心乱如麻,Terrance了解我和Eric,说不定会告诉我,他刚才在气我,那个安安不过是Eric的普通朋友。
一阵电话铃响,吓得我打了个激灵。Terrance在里面房间里叫:“小蕾,帮我接一下,可能是我爸,你让他等我两分钟。”
噢。我拿起电话,礼貌地说一句:“喂,您好。” 没有声音。
“喂?您好?可以听得到吗?Hello?Can you hear me?” 还是没有声音。
我自作主张地挂断电话。 “谁啊?”Terrance捧着一个大盒子从卧室走出来。
“不知道。” 他坏坏地笑,看的我很不舒服。 “小蕾,你过新年什么打算?”
“回南京。”
“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1月3号。”我暗自叹气。回到父母身边,再恶劣的心情也会变得轻松一些,可惜不能待很久,还要回来为公司拼命。
(二十七)泰来
我放下电话,身体仿佛被冰冻住,不能动,也不能思考。
北京,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Terrance的家里,是小蕾接的电话,她的声音,和原来一样温柔甜美,但我听了,如同刀割……
几个小时前,Terrance让我今天给他北京家里打电话,说有重要的事和我商量,我打了几次都没有人接,总算有人接了,Terranc居然不肯亲自和我说话!我明白了,就是这件“重要”的事——他接收了我的女人!
十分钟以后,我跟老板请了假,冲回家拿上护照便飞车到旧金山中国领事馆签证。一边开车,我一边给旅行社打电话,订到北京的最早一班飞机。
领事馆,一个胖女人坐在窗口前,冷冰冰地说:“三天以后来取。” 什么?要等三天?我回我的故乡还要等三天?! 那女人又冷冷看我一眼,仿佛说:你们这些假洋鬼子,连中国人都不肯做,还回国干什么?
我垂头丧气地出了领事馆,旅行社的小姐打电话来:“章先生,我们问过所有航空公司了,新年期间,所有的票都订满了,最快也要1月4日才有机位,你要不要订?” 订,为什么不订?那个女人,一次又一次地背叛我,不好好教训教训她,我就把章字倒过来写!
那十天里,我的愤怒像威尼斯商人的高利贷,每天成倍增长。新年,而且是千禧年的新年,本来应该是特殊的快乐。小蕾,她打碎了我完满的生活!平时,我郁闷的时候还会找Terrance出去喝酒,现在,他不在,他要是在,我一定会把他碎尸万断!
女人,你就不能惯着她。在飞机上,我前思后想,真不敢相信,脑袋里居然冒出那么多种如何虐待她的办法。还有Terrance,你等着,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我绝不回来!
饭店的房间里,我握着妈妈给我的电话号码,手心居然出了汗。我深呼吸,强迫自己镇静,然后按下电话号码,握着话筒的手竟还有些微微颤抖。 “您好,我是Ela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