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小宝都有女朋友了!”姥姥擦干眼泪,好奇地看着我。“什么样的女孩子?是中国人吧?” 我不好意思地低头,我的心意,妈妈都知道。
“是南京女孩,叫小蕾。漂亮得像朵花一样,又聪明懂事,小宝心疼得不得了。” 我做得那么明显么? “过两天,小蕾的父母到北京来,我们有点事情要谈。我还请他们带些小蕾小时候的照片来,到时候您仔细看看,看看我们小宝的眼力如何。”
我更不好意思了,忙说:“妈,小蕾父母来的时候,你不会说她是我未来的‘媳妇’吧?我只觉得她很可爱,可没想以后要娶她。”
妈妈笑道:“就你当真!还不知道你有没有那个福气呢。” 新年的时候,邓叔叔夫妇到了北京。看得出来,他们非常爱小蕾,给她买了一大箱子衣服,还有她小时候心爱的玩具娃娃,在小红花时表演的大幅照片,甚至真空包装的盐水鸭和无锡肉骨头。
他们见了我,也是不停地打量,还对妈妈说:“小蕾每封信里都提到泰来,说泰来对她怎么好,怎么关心。小蕾其实是个挺皮的孩子,如果她不听话,您就教育她,不要怕让她流眼泪。泰来学习好,要多帮帮小蕾……” 他们大概是太激动了,话里的逻辑跳跃很快,我都跟不上,只好频频点头。
十天以后,我们回到湾区。
回国的飞机上,妈妈对我说:“小宝,我知道你喜欢小蕾。不过你要答应妈妈一件事情。” “什么事?”“小宝,如果小蕾和其他男孩子交朋友,你愿不愿意看到小蕾被欺负?” 我摇头。但是小蕾不会和其他男孩子交朋友的。 “那你要明白,你也不可以欺负小蕾,你要好好尊重她。” 我知道妈妈的意思了。
我到Judy家接回小蕾,给她看国内带来的礼物。她拿出一摞一摞的毛衣,衬衫,裙子,围巾,袜子,甚至发夹,印着米老鼠的杯子,笔筒……她的脸上写满惊奇,感激,和思念。
她的眼睛里渐渐蒙上水雾。我知道,她一定是想爸爸妈妈了。已经两年半没有见到他们,就像我当年在北京,想念我的父母一样。
我摇摇她,安慰说:“你父母都很好。他们看到你的照片,可高兴了,说你越长越漂亮,还问你有多高了。他们让你不要想家,好好努力学习……” 她听着,把头埋到一件毛衣里,肩膀开始慢慢抖动。可怜的小蕾,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回国,她却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Judy家,大概只好在梦里回到南京,去见父母。
“小蕾,你别哭。我听说,现在国会有个动议,说给所有1990年之前来美国的中国人办绿卡。如果这项法律能通过,说不定你明年就有绿卡,就可以回国了。”
她抬起泪眼,吃惊地看着我。“真的?我不用等到十八岁吗?”
“我不知道国会讨论的最后结果怎样。实在不行,我就让父母收养你,你变成美国人就可以自由地回国了。”我一边说,一边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当初妈妈为什么坚持不把小蕾过继过来呢?
为了不让小蕾更想家,我要对她更好。
小蕾彻底安顿下来让我松了一大口气,主要是我不用担心以后要到国内考大学,于是可以毫不犹豫地和中文书说拜拜了。不仅如此,我还没收了小蕾的语文课本,这样,她就必须考美国的大学,就再也不能离开我了。
我们平时在一起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于是,我周末开始打工,而不必担心见不到她。但妈妈只允许我做星期六一天。 我花了200块钱,买了一辆小卡车,装上家里的割草机,剪边机(trimmer),吹风机(blower),电锯等等,到社区兜揽做花园的生意。很多邻居都认识我,也很喜欢我,于是把各种各样的活给我干。不到两个月,我一个星期六要做五六家人的草地和花园,从早晨做到黄昏,收入相当不错。
挣钱是令人上瘾的,我开始考虑能否在一天里做更多的事,挣更多的钱。很快,我开始了第二个试验,到Home Depot找两个墨西哥小工,和我一起做。这样,我们一天可以做十五家左右的生意,加上“剥削”他们的劳动力,到暑假的时候,我的银行里居然有了两千多块钱了。
我黑了很多,但人壮实了,有时候,我对着镜子,刮去还软软的胡子,又检查自己的肌肉。不错,打网球加上体力劳动,我的胸硬邦邦的,很有些男子汉的味道了。
暑假里,小蕾想打工,但妈妈建议她参加一个夏令营,去印第安保留地做一些少数族裔的调查研究。她一走又要两个月,我虽然可以每天干活挣钱,但想到她不在家,我真是郁闷。不过妈妈说,小蕾现在应该多参加些社会活动,将来考大学有好处。她和我不同,考上名校妈妈可以给我出学费,她还是要自己争取奖学金。
现实,有时候真是残酷的。妈妈对小蕾那么好,也不会一年花几万美元送她去上大学。
想到我们未来的日子还长,我也快是大人了,应该为小蕾的前途着想,于是安静地送她去机场,又嘱咐她好好学习,不要想家。
从机场回来的路上,我竟有些难过。虽然我对小蕾好,但事实上,我什么也不能为她做,男人的责任我其实没有一样挑得起来。我想把小蕾留在身边,但我有钱吗?
钱,原来不只是一辆车子,一件礼物;钱,可以控制我们的命运。
回到家,我问妈妈还有没有国内来的考察团,我十七岁半了,可以独自带他们出去玩。妈妈问:“你这个暑假不是要给邻居洗游泳池吗?” 可是,游泳池不需要每天洗,而且挣的钱也不够多,我要挣钱,挣很多钱。
没想到,妈妈的人脉那么广,没想到,她给我那么多自由。三个月的暑假,我带了七个团。每一个都是到洛杉矶和拉斯维加斯。无聊是真无聊,但每次回来后,拿着大把的现金去银行,我的心又飞起来。
妈妈那时已经从部门经理提升为主管了,工资一个月六千块,除去杂七杂八的税和退休基金,拿到手里不过三千上下。相信吗,我,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几天之内就可以和妈妈挣得一样多!而且全部是现金,不用上税的,多令人兴奋的一件事。
八月底,我到机场接小蕾回家,还在车上,我就迫不及待地告诉她,我已经存下了一万一千块。如果她上本州的公立大学,四年的学费都不用操心了。而且她才结束junior high school,我还有好几年可以为她挣学费呢,到时候,她想上什么学校都没问题。
(十)伊蕾
一万块!Eric真是个大富翁。他怎么那么能干?难道这几个月钞票从天上飞下来,刚好砸到他的头上?
我拉着他到红茶店,让他仔细告诉我他是怎么挣钱的。
一口红茶还没喝下去,Terrance倒来了,还和我们挤到一张桌子上。
他刚刚从国内回来,口若悬河地跟我们讲他爸爸辞职下海的故事,还让我们以后有机会到中关村看看他爸爸的公司,言语里很是骄傲。他说着痞痞的北京话,越来越粗野,简直不堪入耳,但Eric听得过瘾,还和他一起大呼小叫地说脏话。Terrance从口袋里摸出中华香烟,递给Eric。我在旁边,又皱眉头又皱鼻头,但Eric不理我,还说我们都够大了,抽根烟不算什么。
男孩子啊,长大了都这样吗?原来那个斯文有礼貌的Eric呢?我知道他们这样说话只是表示亲热,但是,就没有其他方式了吗?Eric从来不对我说那些字眼的,可是我一样知道他和我好。
喝完茶,我们一起回章家。他们俩勾肩搭背地走在前面,中文英文的粗话一路讲个不停。
Eric一把把Terrance摔进家门,还骂他:“我操!你丫再敢多说一句,看我怎么抽你!” 我笑得前仰后合,但一抬头,看到顾阿姨从客厅里走出来,满面寒霜。天!Eric要倒霉了! 果然,顾阿姨很愤怒,盯着Eric的脸冷冷地说:“把你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Eric心虚地低头,嘟囔道:“我不说了。” Terrance是个见风使舵的家伙,见了顾阿姨,忙乖乖地问好。我也躲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办。 “Eric,三个人里你年龄最大,一路说这种话给小蕾听,我还怎么放心你们一起出去?” Eric仍然低头听顾阿姨的教训,Terrance也讪讪的。
我忙道:“其实他们平时都不这么说话的……” “小蕾!你不要跟他们一起撒谎,Eric这样做就是不对的。你们,下个星期做一个星期的晚饭,要记住这个教训。” 我们忙不迭地答应。我的背上已经是一片冷汗。
晚上,我溜到Eric的房间里,一整天了,三岔五岔的,我居然还没问清他的“致富道路”。
我爬到他的怀里,听他说:“挣钱一定要从小处着手。比如,我带他们去吃饭,就要和饭店的餐厅拿回扣,去赌场,也要拿。再来嘛,就要动脑筋了。比如,有些人不想到赌场花钱,我就跟他们说,你们每人给我五块钱,我就放A片给你们看。”
我惊讶:“你还不到十八岁,哪儿来的A片?”
“傻丫头,到拉斯维加斯还愁看不到A片?只是国内来的那些人不怎么懂英语,不知道到哪里去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