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二十五章(1 / 1)
日本京都。
冲田家祖宅。
“欢迎您回来,夜少爷!一路辛苦了!”年迈的老管家带着仆人们站在大门口迎接大少爷的回归。
“好久不见,神崎!看到你这样精神抖擞真让人高兴!”冲田更夜亲切地拍拍管家神崎的肩膀。
“看到少爷健康活泼的样子,神崎也由衷地感到欣慰!”老管家恭敬地俯身行了一礼,然后引着更夜向宅子里走去,“少爷用过午餐了吗?”
“还没!特意留着肚子等麻衣的美味料理呢!”
“是,这就吩咐她为您准备!”
“辛苦你了,神崎!”
“少爷说这种话实在让属下深感惶恐!”
“呵呵,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父亲呢?”
“老爷在茶室招待中国来的客人。”
“是吗,那我先去见母亲吧!”
“不,老爷也想让少爷见见那位大人,所以请少爷现在过去。”
“这样啊……我知道了!不过真稀奇,居然会把人带去茶室?我以为父亲在中国的朋友只有贵伯父一个呢!嘻嘻,该不会是位绝色美人吧?”
“是!那位大人确实如少爷所说,非常年轻貌美!”
“诶——?!真的假的?!这事母亲知道吗?好厉害!难道父亲已经有切腹谢罪的觉悟了?!”
老管家神崎处变不惊,淡定道:“少爷,那位客人是男的。”
“诶——?!”
*** *** ***
“父亲!”
“哦,你回来了!”穿着黑色和服的冲田贞治坐在塌塌米上研磨茶粉,面前放着一堆茶道用具。
“新堂会的事我和曜已经处理干净,今后再也不会有人打扰贵伯父一家的生活了!”
“嗯,做得好!不愧是我冲田贞治的儿子!”冲田组组长放下茶磨,终于把视线转移到儿子身上,“可是,为什么只有你一人回来?曜去日本前我千叮万嘱要他一定把我可爱的小瑶接回来!结果现在连那笨小子都一去不回是怎么回事?你母亲的耐性已经到达极限,再不把人带回来,他就等着跪在惠理子面前切腹谢罪吧!”
更夜瀑布汗,“父亲,您放心啦!曜和小瑶已经和好如初,但因为再过几天就是小瑶生日,所以曜想等那之后再回来!我过几天也会再去他们家参加小瑶的生日宴会,之后会把两个人都带回来!”
“原来如此!说起来惠理子最近也一直在头疼要送什么生日礼物给我们家可爱的小瑶!你一会儿过去跟她商量一下!”
“好!对了,父亲不是要给我引见客人吗?”
“嗯,说是去散步,到现在还没回来,你等等吧!”
“是!”更夜依言坐定,视线在茶室里随意一扫,蓦地定格在身侧的茶几上!那里放着一份资料,资料照片中的那张脸与他新近遇到的某个人一一重合……
“这是……”
“哦,这是那位客人的孩子,几个月前突然失踪,据说很有可能来到日本,所以交代组里人帮着留意一下。”
“父亲……您要介绍我认识的……到底是……”
一人从外面走进茶室,坐在里面的父子二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来人。
“哦,你终于回来了!”冲田贞治刚毅威严的脸上露出笑容,起身迎上去,热络地揽住来人肩膀,转头对儿子介绍道:“更夜,这位就是我要介绍你认识的人——‘沐’组织的首领,木轩木先生!”
“原来是木叔叔!”更夜礼貌地朝男人躬身行礼,“父亲一直向我提起您!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男人轻笑一声,磁性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但并不是在回应更夜的问候,“看夜少爷方才的反应,莫非认得我家那个不孝女么?”
对方含笑开口,更夜却感到有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寒意向他袭来。心中一凛,他抬起头,男人线条优美柔和的脸孔在逆光中看不真切,却依稀跟资料和记忆中的那个人有三分相似……
*** *** ***
午后的琴房——
半开的落地窗旁,图案素雅的白色纱幔随风轻扬,舞出柔软优美的曲线。琴房古拙怀旧的环境隔绝了一切纷繁喧扰,一呼一吸间尽是安详静谧,温柔宁静的气氛让人忍不住轻轻闭上眼睛……
木宴抱膝蜷坐在落地窗边,丝绸般的发柔顺地垂落肩头,浓密纤长的睫毛覆盖下来,纤细柔美的侧影在光线中如真似幻,美得惊心动魄,整个画面都带上不真实的朦胧感。
一小时前,她把康洁妮的手下痛打了一顿!——莫名其妙冲上来,指着她的东西硬说是自己的……那个康洁妮实在很讨厌!
接到消息的贵蓝枢从公司打来电话,不知对康洁妮说了什么,居然瞬间化百炼钢为绕指柔,让拿着话筒发飙的蠢女人转眼变得柔情似水起来。巧笑嫣然地挂断电话后,某沉浸于即将与意中人共进午餐的喜悦中的女人兴高采烈地离开了贵家,再顾不上找自己晦气……
贵蓝枢……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情场高手吧?她淡淡地想。
贵序伦把她这段时间对贵雪瑶的照顾看在眼里,对这次的打人事件什么也没说,将事情全权交给儿子处理。于是,接到贵蓝枢勒令其“待在琴房等他回来”的电话后,对自己惹是生非的行为有些后悔的木宴就来到琴房乖乖等着,哪儿都没去。
话说回来,男人对于这件事的态度有点奇怪。她本以为他知道后一定会生气自己给他惹了麻烦,可对方却好像完全不介意她闯了祸,听语气还很高兴似的,实在不知道这男人在想些什么……
木宴伸指从颈项间勾出安辰送她的那枚平安扣。温润纯净、凝如白脂的玉,即使在阳光下也看不到一点杂质。鲜红的绳穿过玉中心的小孔,别致的绳结将其固定,使之不会左右滑动。
会演变成现在这样都要怪你!
木宴恼怒地想,过了一会儿,柔柔叹出一口气……
昨天在珠宝店看到一枚非常相似的……想买给你的,可是把这段时间所有的工钱加在一起也远远不够……
淡金色的阳光照在身上带来些许暖意,窗外蓝天白云,干净得令人心痛,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轻缓。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树叶的“沙沙”声也随之消失;纱幔停止了舞动,静静垂挂下来;墙上复古的挂钟来回摆动,“滴答滴答”的节奏格外清晰……周围一下子变得很静,一惊觉有多安静,就愈发感到安静!
木宴攥紧手里的平安扣,拇指缓缓抚摩刻在玉上的那圈字,一下,又一下……
أنا أحبك
لا تتغير أبدا
一种苦涩的情绪潮水般漫上来,瞬间将她淹没……
最初的最初,她对于自己在男人心中的定位非常明确——他并不拿她当女人看,而是将她当作一件新奇的玩具。这种情况在她过去十几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把她当作玩具宠物么?谁能?又有谁敢?
但如今跟之前的状况不可同日而语——离开了“沐”,抛弃了少主的身份,她需要一个藏身之所!所以……她忍!
男人年轻俊美、风流倜傥,气度修养和学识都是一流,一举手、一投足都是犯罪。当初在厉家时,男人是如何以一介保镖的身份将一众名媛淑女迷得神魂颠倒,她都看在眼里!
对此她嗤之以鼻:这男人又风流又放荡,毫无节操可言,偏偏生就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简直就是个祸害!
然而渐渐的,男人遭她唾弃的几率变小了。他用来打发女人的时间逐渐缩短,越来越多的时候,比起陪着清纯少女或者美艳少妇谈笑风生,他选择腻在自己身边,想方设法做些容易挑起她体内暴虐因子的事情——简单来说,就是低级恶趣味!
不过,撇开这些不谈,他对她可说得上千依百顺、疼爱有加。那种被人悉心呵护的感觉还不赖!于是她妥协了——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暂时就这样吧!留在他身边,直到他厌烦的那一天,她就离开……
她这么想着,直到某一天,当她忽然明白男人望住自己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之后,她迷惑了……
他喜欢她!
可是……为什么?
她想不出理由……
说到底,自己其实是个非常平乏无趣的人吧?既不温柔体贴,又不活泼可爱,也不是传闻中男人喜欢的那种性感女人!他是那样惊才绝艳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自己呢?
他到底……喜欢她什么?
从小到大,无论是仰慕迷恋的眼神还是贪婪淫*秽的目光,她都看得太多了。蛊惑了那么多人的,归根结底也只是她这张脸而已——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已经明白这个道理。
男人向来深不可测,心里想什么没人知道。她其实很怕到最后,他跟那些人一样,对她好,喜欢她,迷恋她,结果也仅仅是因为她长着这样一张脸。因为比普通的玩具更漂亮,所以才会格外珍惜爱护。可是,再漂亮的玩具,总也有厌烦的一天。等他找到更精致漂亮的玩具后,就会毫不犹豫地丢弃!
他不知道,在她内心深处一直存在着这样的不安。虽然知道他并不是那种轻易会被表象迷惑的人。但是,越是对他依恋,这种不安的感觉就越强烈,根本无法控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样患得患失,这种感觉令她恐惧!很长一段时间,她依恋着男人的同时却始终不愿正视这份感情。
不可以再靠近了!很危险……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自己做不到!
虽然没有感同身受,但她知道安辰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睿智圆滑、心思缜密,性格并不像看上去那样玩世不恭,其实是个非常成熟理智的男人。意志力极强,心狠手辣起来丝毫不输她一直畏惧着的那个人……尽管总是对她展现腹黑的一面,但偶尔也会有语重心长的时候!
她迷惘恐惧、逃亡意志动摇时,他坚定地告诉她——自己的命运要自己掌握!
她晕车了,难受得脸色发白,于是他不自在地咳嗽一声,然后说:“好吧,我唱歌给你听!”然后,她真的感觉好多了……
“这世上许多事都不是单凭‘是非对错’就能分清的。如何选择、如何取舍,没有谁会比自己更明白……”BADA刚离开的那段日子,她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受到他无微不至的照料。然后在很久以后的某一天,他忽然一脸心疼地告诉自己——“你受一点小伤我都舍不得,中枪那次我都快疯了……”
“我想把你留在身边……还不明白吗?”他那样说的时候,她心跳的频率快到让她害怕!
被她狠狠捅了一刀却毫不怨恨,豁出性命救她,事后轻描淡写地说:“好,我原谅你了!”
直升机的轰鸣声里,他的话语一字字传入她耳中,“比起冒着可能失去你的危险等待转机,我宁愿与全世界为敌!”
……
蛊惑了自己的从来不是那些戏谑的甜言蜜语,却恰恰是这些不经意的慰藉。那个男人总能轻而易举地触动她内心最晦暗的地带。那样美丽的声音具有强大的言语力量,总是在她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瞬间击溃她的心防!虽然他从来都没有明确说过,但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在不断地告诉自己,她对他有多重要!
如果有人——只要有一个人——觉得你很重要,那么,也许自己就真的是很重要的吧?
现在想来,她与安辰之间的牵绊,或许就是在这些点滴细节中慢慢累积起来,使她一天天、一点点地沦陷,最后终于……无法自拔地……爱上他!
暖和的阳光慷慨地洒遍全身,木宴却觉得浑身发冷,彻骨的寒冷,冷得微微颤抖!真的……好冷……
无法自拔地爱上他……
是的,不知不觉就变成那样了。所以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肆无忌惮地安心入睡;所以看到他跟其他女人在一起时,她才会气得肺都要炸了;所以刀子捅进他身体的时候,她才会难过得直想哭;所以当他来接她的时候,她才会心甘情愿地跟他走……
飞机失事后,她努力地克制住想要不顾一切跑去日本找他的心情,小心翼翼地隐藏起彷徨失措的情绪……两个多月以来,她一直在勉强自己!
然而在只有她一个人的现在,安静的环境,温暖的阳光,让她有种流泪的冲动,有些东西终于再也无法压抑!心中某块冰封的角落土崩瓦解,一种柔软的感情充盈了她的心……
想他!想见他!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如果他死了怎么办?如果就此再也见不到了怎么办?
“安辰——”她紧紧抱住膝盖,把头埋下去,喃喃吐出这个让她牵挂了那么久那么久,却始终渺无音讯的名字,“安辰……”
贵蓝枢不知什么时候站在琴房门口,手里提着一盒糕点,沉默地看着蜷缩在落地窗边的人……
早上,因为从来没做过那种事,想了半天也不知送喜欢的人礼物时到底该怎么说的他直接把礼物塞给某人后扬长而去!谁知车子开出去没多久,就接到家中佣人打来的电话。那女人居然看都不看,当场把盒子扔在大门口?!直到一个小时前他还在为自己的多此一举生闷气——以为她喜欢才买来送她,结果她对那东西根本不屑一顾!
但是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后,他的心情却奇异地好起来——她一直都是个很忍耐的人,居然会为了他送的礼物跟康洁妮起正面冲突,还动手打了人?原来她很看重那块玉嘛!
心里很高兴,对康洁妮擅闯他书房的事也就直接忽略不计了。为了避免康洁妮日后再找她麻烦,甚至勉为其难邀了女人出去吃饭。心里担心着被康洁妮这么一搅和,她该不会误会他又是故意耍她吧?于是草草结束一顿午餐后就急忙赶回来打算跟她解释清楚。回来的路上经过一家法式糕点店,想起某人似乎非常爱吃甜食,还特意下车买了一盒……
可是,她就那样静静坐在落地窗边,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悲伤,安静得就像连他的呼吸都会打扰到她……
她在伤心!她看着那枚平安扣的样子让他觉得她快哭了!尽管她没有真的流泪,但那双眼睛却已经是在哭泣!
她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极轻地唤出一个名字,仿佛用尽了她一生的爱恋……
一股莫名的妒意骤然涌上心头!第一次,他强烈地感觉到——在她心里有一个人!一个他不知道的人!
他突然想起那天她拒绝沈骏时的场景!他终于明白,那时本是抱着看好戏心态的自己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冲上去替她解围……
“……只想和他在一起……不是他,就不行……”
那句呓语般轻轻重复出来的话,比起说给沈骏听,更像是在告诉她自己……她说那句话时的神情,是认真的!
到底是谁……是谁能令那样冷漠淡然的她露出那种表情?
似乎终于从某种思绪中抽离出来,她感觉到了什么,缓缓抬头向他这边看过来。视线接触的那一瞬,贵蓝枢只觉心脏被猛烈撞击了一下!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悲伤,那样的眼神令他惊怔当地!
木宴眨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又恢复到平日里沉静淡漠的样子,似乎方才那转瞬即逝的无助只是男人的错觉!
贵蓝枢随手将糕点搁在门边的柜子上,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抿着嘴唇直直盯着她,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木宴有些意外,没想到他原来是这般生气的……
气氛有些诡异,可就这么对看下去情节无法发展,所以某人觉得至少该说些什么。
“你是来兴师问罪的?”木宴边将平安扣塞回衣领边站起身,“我没做错,不会道歉的……”
话音未落,拿着平安扣的手就被贵蓝枢一把握住,玉石转眼落入男人手中!
木宴微微一惊,挣了一下,男人的手却像铁钳一样抓着她不放。她诧异地抬头,当看到男人投注在平安扣上的目光时,渐渐有些明白过来,“你也觉得是我偷了?”
男人闻言眉头一蹙,下巴不易察觉地绷紧,眼底一抹冰蓝浓重幽暗。
木宴静默地看着进来到现在始终一言不发的男人,突然冷笑道:“呵,也对!反正我本来就是小偷。”她也沉了脸,“可是,怀疑别人之前,至少先确认一下东西是不是真的被偷了吧?这块玉是我的!”
男人依旧默然不语,打量着手中玉石,脸上表情变了又变!
果然……不是他送的那块!虽然雕刻花纹有些相像,但绝不是他送的那块!
极品羊脂白玉,质地甚至比他买下的那块还要好得多!能送得起这种品质的玉,对方绝不只是有钱那么简单……
突兀的,翻动玉石的手僵住!男人的眼神陡然凝聚,倏地抬头看向木宴!那一眼里有震惊,有愠怒,有落寞,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极度复杂的情绪,使木宴微微动容!
男人表情怪异地注视她半晌,终于沉声问出进入房间后的第一句话,“早上给你的那只红色盒子呢?”
“……在房里。”
“打开看过么?”
木宴滞了滞,没说话。女仆离开后,她随手把盒子扔到柜子上就倒头睡了,醒来时早把这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见是这种反应,贵蓝枢什么都明白了,自嘲地笑了一声,“原来如此,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么?”说罢猛然发力将木宴按到墙壁上!“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什么……”木宴愕然地看着眼前突然发怒的男人——贵蓝枢抓着她肩膀的力道使她感受到从男人脸上看不见的盛怒!
“一生不变?!好一个‘一生不变’!”男人全身都散发出惊人的怒意,冰蓝色的火焰在眼底熊熊燃烧,声音也咬牙切齿,“只想和他在一起?不是他就不行是不是?告诉我他是谁!你爱的到底是谁?!”
他狠狠地瞪着她,却见她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眼里的哀伤忽然深不见底……
一股邪火蓦地冲上脑门,焚毁了男人的理智!他猛力扯断木宴颈上红绳,冲上露台扬手抛出!
“住手!”木宴惊呼着扑上去拽住男人的手,但为时已晚!贵蓝枢在她的注视下慢慢摊开掌心,被她抱住的手里什么都没有……
脑中“嗡”的一声,整个世界在一刹那变成空白。木宴怔怔地扭头,看向露台外波光粼粼的游泳池,霍然甩开男人的手,纵身从三楼露台跳了下去!
贵蓝枢大惊,攀住栏杆俯身向下看去!却见水花四溅后,木宴轻盈地浮出水面,随即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
原来连不会游泳也是装的吗?她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
男人单手撑住栏杆,闭目抚额……心脏尚未从方才那一瞬的恐惧中缓过来,兀自剧烈地跳动着!看到木宴从露台一跃而下的时候,他居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嘴角牵出一丝苦笑——他对她的在乎……竟然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么?
*** *** ***
木宴浮出水面深深地呼吸——她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浮上来换气了。她没有看见平安扣的落水点,所以无法缩小寻找范围,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在偌大的泳池里一寸寸找过。虽然理智告诉她只要像这样一直找下去,最后总也能找到。可是,感情永远有理智所不能控制的力量!虽然脸上从容冷静的表情不变,呼吸和动作也极其稳定,她却无法抑制从心底涌现的阵阵焦急慌乱!
贵蓝枢早已从楼上跑下来,默默站在池边看着木宴潜入浮出,体力分明已经到达极限,却还是不肯放弃,终于忍不住地冲再次浮上来的木宴怒声喊道:“别找了!”
木宴充耳不闻,一头扎下水去……
找不到!为什么还找不到?那样醒目的红色,怎么可能找不到?!一定要找回来!一定要!快些,再快些……
水波一阵激荡,有人从上面跳了下来!木宴才看清来人的脸就被对方卡住肩膀强行带出水面!
“不要找了!”贵蓝枢刚浮出水面就一把攫住木宴肩膀,将她抵在池壁上,气急败坏地大吼!
“放手!咳咳……不要你管!”在水下受到妨碍,呼吸被打乱,木宴微微呛咳起来。
“我叫你别找了听不懂吗?!”
“你给我……咳,滚开!”木宴奋力挣扎,水花激烈地飞溅!
男人一咬牙,倏然摊开掌心,系着红绳的白玉平安扣赫然出现在木宴眼前!
“在这里!不要找了……在这里……”贵蓝枢放柔声音低喃,左耳的蓝宝石闪出一丝心痛的光芒。
木宴停止了挣动,小心翼翼地自男人手中接过平安扣,紧紧攥入手心。她看着玉石的眼神让贵蓝枢心头一阵钝痛,倨傲霸道、目空一切的眼中蓦然流露出一种类似深情的怜惜,伸臂拥木宴入怀。
这一次木宴没有反抗,任由男人抱住自己——平安扣失而复得,此时的她就像只赢得胜利后鸣金收兵、偃旗息鼓的小兽,收起利爪和獠牙,精疲力竭地恢复到温顺无害的状态。
贵蓝枢挫败地闭上眼睛,眉头紧蹙,深沉的无力感排山倒海地向他袭来!
“安然,”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痛苦地轻声叹息,“告诉我,你的心里……到底有谁?”
“……”
“只是他送的一块玉,你就可以这样不管不顾地跳下来……你爱他是不是?”
木宴微微颤了一下,死死咬住嘴唇……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在一起?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她静了很久,最后终于轻轻开了口,声音恍如梦呓,“你知道两个月前有架日航客机失事的事么?”
……
*** *** ***
浴室里蒸腾着雾气,贵蓝枢站在花洒下,热水“哗哗”冲刷着他欣长健美的身体。
“你知道两个月前有架日航客机失事的事么?”
“……236人全部遇难,无一生还。”
“他当时…就在上面……”
……
是吗……已经死了吗?
贵蓝枢伸手撩起淡金色的发,闭目仰头,水流沿着他俊逸的脸庞滑落。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满脸都是疲倦……
一份已经死去的感情没有未来——他该为此感到庆幸的不是吗?可为什么却觉得比知道她有恋人后更心痛了呢?
“二少爷,”仆人来到浴室外轻声禀告,“夜少爷从日本来电找您,再三嘱咐要您尽快回电给他!”
“知道了!”
……
十分钟后——
电话才响了一下就被那头的人动作极快地接起!
“喂?枢吗?”听筒里传来更夜心急如焚的声音。
“你找我?”
“枢!你听我说!那个女孩……那个安然!你不可以把她留在身边!”
“……什么意思?”
……
*** *** ***
浑身湿透的木宴拧开房间门走进去,从床对面的柜子上拿起贵蓝枢给她的那只深红色丝绒盒子,稍稍顿了一下,伸手打开……
前一天在珠宝店见过的那枚白玉平安扣静静躺在黑色丝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