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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第二十四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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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空间相当大的阁楼,光线充足,空气流通,绝妙地融合了低调绮丽的东南亚风和香艳奢华的印度风。以黑、褐、金为主基调的大胆用色非但不让人觉得压抑,反而有种经过时间沉淀后古老质朴的感觉,沉稳大气,体现出宅子主人独到的眼光和非凡的品位。

东南亚的装潢风格注重细节和软装饰,这个阁楼也不例外。图案丰富的印度彩绘,线条流畅的雕刻纹路,绚烂华美的手工布艺,古老中平添几分神秘气质。几个色彩明艳的泰丝靠垫随意地扔在玫瑰木地板上,一盏乳白色的球型吊灯蜿蜒着自屋顶垂挂而下,显得舒适又闲散。

阁楼东面的墙上挂着两幅色彩浓郁的装饰画,左侧的柜子里摆着精致华丽的印尼木雕和泰国锡器,充满异域风情。柜子的对面则是个占据了整堵墙的书架,上头分门别类放满图书典籍,数量庞大,异常壮观!

和煦的阳光透过玫瑰木的格子窗照进来,在乳白色的墙壁上投下班驳的光影,细微的灰尘就在这样的光线里静静翻飞,一种古朴的微醺……

阁楼的窗台上坐着一位少女,她的左手腕上带着一只精工细刻的银色镯子,膝头摊着一本黎巴嫩诗人纪伯伦的散文诗集,手里捧着一部汉阿词典,身边放着一副黑框眼镜。书是十多年前的旧籍,汉阿双语译本,书页已经微微泛黄,但因为主人保养得好,所以既没有卷角也没有褶皱。

少女合上词典,脑袋轻轻靠到墙上,美丽不可方物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哀伤,整个人都被一股冰冷的寒意缠绕,任凭阳光如何恣意照耀,却怎么都让人暖和不起来……

几个月前与男人进行的一段对话在耳畔萦绕,一字一句,清晰可闻……

“我想过了,平安扣是最好的!光滑圆润,没有棱角,绳子又是丝线编的,不用担心你被擦伤或者硌到。平时不需要脱戴,这样你就不会觉得麻烦了!而且它辟邪保平安,喻意也好……”男人蹲在她身前,边替她调节红绳长度边兴味昂然地解说。

“……所以呢?”她有些无语地问,觉得男人考虑问题的角度很诡异……

“所以就是——你要一直戴着。”男人笑眯眯地下结论。

男人给她买过许多东西,由里至外,从头到脚。穿的用的,廉价的昂贵的,必要的不必要的,一堆又一堆,可买回来的东西她却从来都懒得用!男人分明也知道她不在乎这些,却依旧乐此不疲,似乎买东西给她已经成为他的一大乐趣,他享受这个过程,却并不在意“她是否会用”这个结果。

可是这一次好像有些不同。这枚平安扣是男人送她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被男人郑重其事地称作“礼物”的东西。玉是羊脂玉,白玉中的极品,非常珍稀名贵,但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不能吃又不能用的装饰物吧?男人对这枚小小的平安扣态度如此执着,让她有些诧异。

“为什么?”

“小时候我也有过一枚这样的平安扣,母亲给的,可是后来碎了……”

她摩挲着脖子上的红绳,“那为什么不自己戴?”

男人忍俊不禁地摸摸她脑袋,“傻瓜,自己给自己买护身符——这种事我才不做。”

她难以理解,“谁规定不可以?”

“可是……不是重要的人送的话,一点意义都没有。”他抬起头微笑,眉心微微聚拢,漆黑的眼瞳淡淡浮起一层柔和的光,那眼色美得让人心颤!“我失去的东西,希望你能拥有……所以想看你戴着它。”

男人那一刹那的温柔和忧伤仿佛扎根于灵魂,她只觉心头如受重击,在她的眼中,整个世界忽然都不复存在,只剩下那双蕴含了千万种情绪的眸子……

“你……”

男人微微一怔,似乎意识到自己失了态,当即嘴角上挑,眼中一点狡黠的笑意浮出,“不然你送我一个?”说着冲她眨眨眼,就好像方才那个笑得让她心痛的人并不是他……

她迟疑地看看男人,为难地蹙起眉头,“我没钱……”

“真小气!”男人很委屈似的。

“我的□□一动就会引来‘沐’,你想我用抢来的钱给你买么?”她黑着脸问他,心里却仍在介怀男人之前的那个眼神……

男人大笑,松开手,玉饰就轻轻垂挂到她胸前,“要一直戴着,知道吗?”

“嗯。”她点点头,拿起胸前的平安扣细细打量。纯白的玉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透明,如同蒙着一层薄薄的白雾,又像是裹着一层厚厚的油脂,宛然有入火即化的感觉。鲜红的丝线系在上面,格外好看!

玉的正面刻有华美繁复的吉祥纹,背面没有花纹,却沿小圆刻着一圈字,上半圈刻着أنا أحبك ,下半圈刻着لا تتغير أبدا 。

“……这是阿拉伯文?”

“嗯。”

“平安扣不是中国的么?为什么要在上面刻阿拉伯文?”

“因为只有这种语言是我会而你不会的。”男人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某人怒了!也就是说,这男人根本就是在变相嘲笑她么?!

中东战事连年不断,阿联酋、黎巴嫩等国的战后重建需要大量建筑材料。男人看准这一商机,早年去中东出任务时跟那边的人做过生意。在那里待了一段时间后,不但完成了暗杀任务,更顺手赚了个钵满盆翻,对阿拉伯语也精通起来。

她也会很多国语言,但是阿拉伯语……她没去过中东,水平只停留在如果突然把她扔进阿拉伯国家,不会因为言语不通而饿死的程度。至于那些在她看来完全就是鬼画符的阿拉伯文字,她是一窍不通,半窍不通!

“好了,不逗你了。”男人终于敛起笑好好说话了,“只是个祈福保平安的咒语。”他看着那圈字,眼神无限温柔,“不觉得这种文字刻在玉上很漂亮么?”

“嗯……很漂亮!”

“喜欢吗?”男人问她,声音低柔。

“……嗯。”

“总觉得你应该会喜欢,所以就买下来了。”

“谢谢!”

“只是这样?”男人笑着看她。

她默了默,凑过去飞快地在男人唇上啄了一下。

“好乖!”男人轻轻地说,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

一阵风刮过,窗外的银杏树又开始掉叶子,落叶漫天飞舞,像下了场金黄色的雨。一片银杏叶打着旋儿从格子窗的空隙里穿进来,飘落在摊开的散文诗集上。少女缓缓眨了下眼睛,浓密乌黑的睫毛扇子般扑闪了一下。她伸手拂落那片叶子,良久,忽然从胸臆中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安辰……你这个大骗子!

只是个祈福保平安的咒语——他那样说了,她也就那样信了。直到几个月后的今天!直到她偶然被阁楼书架上某本诗集中漂亮的插图所吸引!直到捧书读着汉字和插图的她无意间发现书的阿语部分某些文字非常眼熟,于是找来汉阿词典!

她才知道——

什么祈福保平安的咒语?!!

!أنا أحبك ، لا تتغير أبدا

那句话的意思……

那句话的意思是——

我爱你,一生不变……

*** *** ***

近来的天气一直好得不像话,一到白天,阳光就噼里啪啦地往下洒。这天又是个秋高气爽、云淡风轻的大晴天,天空蓝得仿佛透明,整个奇律市都沐浴在金灿灿的阳光下,懒洋洋的暖和。

上午10点左右光景,奇律市最高档的珠宝店门口却挂出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安静的珠宝店里,身穿淡紫色长款连帽双领套头卫衣,带着粗笨黑框眼镜的少女在一干保全、店员的注视下穷极无聊地四处闲晃,最后在某个出售玉石的珠宝柜台前停了下来,微微俯身细看,比琉璃还漂亮的眼睛在黑框眼镜后忽闪忽闪……

黑色丝绒上摆放着五、六枚外观有些类似于古代铜钱的白色玉石,质地细腻、纯白无瑕……

“这些平安扣都是用最上等的羊脂白玉做成的,品质绝对一流!平安扣可以辟邪免灾,保出入平安,象征美好、高贵和吉祥,是一款非常美观大方的护身平安符哦!”店员热情地做着介绍,少女腕上那只镶满宝石和碎钻的手镯让她对眼前这位貌不惊人的客人丝毫不敢怠慢。注意到少女盯着其中一枚刻有吉祥纹的平安扣看得眼睛都不眨,于是微笑着从玻璃柜里取出那一枚递过去,“您可以近距离观察!”

对方却没有接,盯着店员手里的玉饰看了一会儿,又扫了眼标价牌,说:“谢谢你,不用了!”

真的很像……可惜她连最便宜的那枚都买不起……

里间的门开了,男人和孩子在店主殷勤的陪同下步进大堂。

“安然~你在看什么?”贵雪瑶小鸟一样飞过来,“唔,白玉啊……”

“挑好了?”

“嗯,没什么特别的。挑烦了,就随便选了颗粉钻。”

站在贵蓝枢身边的店主尴尬赔笑中,一脸憋屈——那样价值连城的钻石就被这位贵大小姐挑土豆似的随手买下了,居然还暴殄天物地要用来做成发饰……如此眼光,如此财力,如此魄力……他还能说什么呢?

“好了就回去吧!”木宴说。

“安然,你喜欢这块玉吗?买给你好不好?”

“不喜欢。”木宴头也不回地向大门方向走去。

贵雪瑶小跑着追上前面的人,“难得都出来了,你没有看得中的吗?我送你啊~”

“没有。”

……

“发饰的大致式样就照雪瑶画的做,在细节设计方面稍微调整一下,明天送来我家。”贵蓝枢淡淡交代着,店主连连称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路过玉石柜台时,男人忽然停了脚步。

“枢少爷!”店员恭敬地弯腰行礼。

男人的视线自一排排造型各异的玉石上扫过,“……她刚刚看了什么?”

“诶?”

……

*** *** ***

“别人送了两瓶82年的拉菲给爸爸,他知道贵伯伯一定喜欢,所以催着我送来呢!”

“呵呵,乖孩子,替我谢谢你爸爸!”

“好啊!”

“洁妮啊,你今天来得可不巧,蓝枢刚好有事出去了。”

“我是专程来给贵伯伯送酒的,又不是找他的!”

“呵呵,贵伯伯还不知道你的心思吗?蓝枢也真是的,就算再忙也该抽时间陪陪你啊!你看你难得来一次,他还不在家!”

“贵伯伯,你不要这么说嘛!蓝枢事业心强是好事,我们应该支持他!”

“你这孩子就是懂事,蓝枢要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偏偏我那傻儿子不开窍,那么好的女孩子在身边,他却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贵伯伯~”

“哦,对了,洁妮!这阵子你陪蓝枢忙进忙出,现在项目告一段落,我交代了蓝枢要好好谢谢你。今天他陪雪瑶去挑生日礼物,回来时带了只红色盒子,我想该是给你的谢礼吧!”

“真的吗?!!”

“呵呵,看把你高兴的!东西就放在他书房的桌子上,你要是想先偷偷看一眼,贵伯伯就假装不知道咯!”

“这样……不太好吧?”

“哦——说得也对,那就算了!”

“贵伯伯~~”

“哈哈哈哈……”

*** *** ***

第二天清晨——

“安小姐!安小姐!快醒醒,安小姐!”

“什么事……”在叶嫂百折不挠的推搡下,某只终于不堪其扰,迷瞪着眼醒了过来,发出小猫呜咽般的声音。

今天是星期天吧?不用送雪瑶上学吧?那小鬼现在应该已经跟冲田曜出去远足了吧?这样的话还有什么事啊?!!

“安小姐,二少爷在1号大门等着,说是把一只蓝色文件袋忘在书房,要你给他送去!”

木宴茫然地盯着叶嫂看了几秒,眨眨半睁的眼睛,翻个身继续睡……

“安小姐?安小姐?哎哟,你看这不是折腾人么?这人都还没起床,二少爷叫谁送不好,偏偏指名要你!安小姐,快别睡了!少爷说他赶时间,要你动作快点!还说什么‘五分钟之内不到就按开关’……”

木宴睫毛颤了颤,睁眼看看左手腕上的银色手镯,默……

……

五分钟后——

某只穿着睡衣,趿着拖鞋,抱着一只厚厚的蓝色文件袋杀气腾腾地站在极其少见的白色法拉利前,脸黑得跟炭似的,看男人的眼神就像在看杀家仇人!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一旁洒水扫地、修剪花圃的佣人们都暗自捏了把冷汗……

“很准时!”贵蓝枢摘下墨镜,好整以暇地将木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心情大好,顽皮的蓝色光芒在眼底闪烁。

“你发什么疯?!”睡觉的权力神圣不可侵犯!某只难得愤怒了,发狠地将手中文件袋对着车里的男人扔去,心情极度恶劣……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只深红色的丝绒盒子就被对方塞进了自己怀里……

“给你的,拿着!”话音刚落,白色法拉利已经绝尘而去,整个对话没有超过十秒……

怒浪滔天的某只默然看着手里的盒子,静止两秒,然后横眉竖目地把盒子丢了出去!

一阵冷风吹过,银杏树“哗哗”地往下掉叶子……

某只毫不犹豫地转身走进别墅,留下目击事件全过程的佣人们呆立当场,下巴掉了一地……

那个该死的贵蓝枢!戏弄她很好玩吗?自从身份被他拆穿后,仗着手里握有手镯的开关,那家伙就变着花样地戏弄自己!要不是为了等傅罗消息,她连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

十分钟后,刚回到卧室准备继续睡的某只收到贵蓝枢发来的手机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再敢丢掉你就死定了!”

房门适时地被人敲开,清秀的小女仆诚惶诚恐地站在门外,手里抱着那只被木宴丢弃在大门口的深红色丝绒盒子……

某只:“……”

……

*** *** ***

“对不起!对不起!真是对不起!因为家里来了客人,我这一着急……唉,都怪我走路太冒失,一脚踩空……要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被热水烫到!哎呀,这真是……还好没烫伤!快快,我先帮你擦干!”

木宴止住方寸大乱的女仆,语气淡定,“没关系,我回去换件衣服就行了!”

“这怎么可以?!前襟全湿透了!都已经是十月底的天气了,万一着凉怎么办?!先擦干再回去换吧!”

“真的没关系……”说话间已经被女仆手脚麻利地解了领口处的两粒纽扣……

正在这时,传说中的客人带着一干随从浩浩荡荡地出现在走道另一头……

康洁妮旁若无人地从木宴二人身边擦身而过……走出几步后蓦然回首!

“你?!”

木宴觉得情况不大妙,因为小叶棕榈的落水事件,她一直避免与康洁妮照面,却不想在这里狭路相逢。这女人记性可真好,居然还认得她……

“我问你,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跑来贵家作客的康洁妮指住木宴的鼻子质问女仆。

“康小姐,这是我家小姐的钢琴老师。”

“钢琴老师?”康洁妮抱着手臂慢慢踱到木宴面前,“看不出来,你的手段还真高明!我以为那天之后你已经被解雇了,没想到居然混到蓝枢家里来了!”

“……”

“我警告过你不要接近蓝枢了吧?你居然不听?!”康洁妮的视线在木宴身上扫了一遍,脸上带着再明显不过的嫌恶,“也不拿面镜子照照自己,就凭……”视线无意间触及木宴敞开的衣领,白皙优美的脖子上用红绳系着一块晶莹通透的玉。康洁妮愣怔两秒,嘴巴慢慢张大,忽然一把扯住木宴脖子上的玉石,“好哇!你居然偷东西?!走,跟我见贵伯伯去!”

木宴不等康洁妮来拉自己,一把握住对方手腕微微用力,康洁妮吃痛松手,平安扣重新落回胸前。

木宴看着康洁妮漠然道:“这是我的。”

“你的?”康洁妮揉了揉手腕,不屑地瞟了木宴一眼,“就凭你,买得起这种档次的玉?”

木宴压下心头不悦,淡淡解释,“是别人送的。”

“呵,你还真敢说!”康洁妮讥讽地笑,“让我告诉你吧!这块玉我在蓝枢书房见过!是蓝枢买来准备送我的!你该不是要告诉我这是蓝枢给你的吧?!”

“……”

不说话就是默认偷东西了!康洁妮收起笑,沉下脸来,“竟然敢在这里偷东西!早知道你居心不良了!现在人赃并获,这回我一定要让贵伯伯把你赶出去!”说着气势十足地指住木宴,“你,立刻把那块玉给我摘下来!”

木宴看她一眼,不欲与之作无谓的争辩,将那枚平安扣重新塞回湿漉漉的领子里,转身就走。

似乎不敢相信她区区一个下人居然胆敢无视自己的命令,康洁妮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冲上去一把扯住木宴的衣服,“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叫你把玉还给我!听到没有?!你这个小偷!”说着扬手就想把玉从木宴身上抢回来!然而下一秒,谁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康洁妮已经仰面摔倒在地上!

“你…你竟敢打我?”康洁妮估计是被气傻了,呆呆地坐在地上,半晌才憋出这句话。其实不只是康洁妮,在场所有人全都傻了眼……

“我说了玉是我的,跟你跟贵蓝枢毫无关系!离我远点,蠢女人!”木宴俯视着摔在地上的康洁妮,一字一字吐出让对方几乎呕血的话——她是真的生气了!

康洁妮提着裙子从地上站起来,对着身后众随从骂道:“你们几个没用的东西!还站在那里干什么?看戏吗?没看到我被人欺负了?去,给我把那女人抓起来,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

随从们终于回神,领命向木宴逼近……

某人不紧不慢地重新系好衣服扣子,然后抬头,淡淡扯起一个冷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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