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故地(上)(1 / 1)
他跟金雨霜一起下山,银天龙已经完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沉浸在自责与悲伤中无法自拔,尽管他一再跟他保证,银雪从未怪过他,即使他对她做得如此过份,她最终也会原谅他的,因为她很爱自己的父亲。这是事实,否则她不会买两份旅游意外险,收益人填的都是父亲银天龙。
他跟我和金雨霜保证,他会好好的活,也会按时吃金雨霜开的药,只是他的理由却让我们的心又一次沉了下去。他说,他没有得到雪儿的原谅之前绝不敢死,因为他没有脸去见吴雪竹,怕她责怪他不但没照顾好女儿,还亲手制造女儿的痛苦。
在象县县城,我和金雨霜两口子道别,将一个装有10万存款的银行卡及密码的信封留给他们,请他们代为照顾银天龙。
“我不能经常来,就请你们经常去看看雪儿的爸爸吧。”他郑重的请求。
“你什么时候可以说服银雪见我们?”金雨霜期盼的问,收下信封放好。
“这个,我不确定。我想去雪儿以前的学校看看,再见了。”他转身就走。
“扑哧”,金雨霜在后面笑了起来。
“银雪没告诉你,银叔要人事局冻结她的档案,不准她调到G市,她就辞了工作直接闪人,学校里的领导对她可有意见了,你想去听骂吗?”
“什么?什么时候?她没有说!”我脸色大变。
“就是前年6年六月份的时候,刚期考完,她就收拾东西闪人了。这可是我们县教育界的一个大新闻呢。”金雨霜耍宝似的说。他依然打车到了象县二中,还是那扇斑驳的铁门。又是一个寒假开始了,时间竟过去了两年,仿佛只是一瞬间,又好像久得曾经住在这里已是前世的事情。
“你?你怎么一个人来啦?银、银老师不是去你那了吗?”一个双鬓斑白的老人从门卫处出来,扶着老花眼镜,踱到他面前惊呀的问。
“黄老师吧?你还没有退休?雪、银雪的房子有人住了吗?”他认出这是退下来当门卫的黄老师,曾经混到很熟悉的一个老人。
“哦,没有,校长说保留着,等银老师再回来呢,你等等,我打个电话。”
三分钟不到黄老师就交给他一串钥匙。
曾嵘走进那一排青钻瓦房,在那一棵有着上百年树龄的相思树下停步,葱葱葱郁郁的树冠仿佛为房子撑了一把绿伞。旋开那把满是灰尘的锁,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一股发着霉味的灰尘迎面赴来,未及提防他被狠狠的呛了一把,直咳出泪来。门口的厨房门虚掩着,一股冷风灌了进来,里面已锈迹斑斑的媒气灶召示着主人已离开多时。
旁边的天井居然还长着一株剑竹,虽然叶子暗黄,毕竟还有着一点绿色,显示它顽强的生命力。其余的就只剩下了花盆,曾在这里灿烂了好几个秋天的菊花只余下一些残枝败叶,在最冷的时候开苞,在最美的春天开放的茶花也只剩下枯梗而已,泪,一滴一滴的落下,雪儿,你要是看见你宝贝的花草落得如此结果可会心痛?
天井里面是一间大房间,银雪用竹帘隔出一个厅,一排一排用竹子做的书架已经空无一本书,拔开竹帘,那张一米八的竹床静静的躺在窗边,空荡荡的。曾经生活的场景一幕又一幕的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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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父亲的离开仿佛带走了他灵魂,整个人都沉浸在悲哀之中,连最基本的上课,几乎都不能维持,评讲试卷现成的答案都频频出错,虽然学生理解他因丧父之痛以至失常,他却无法原谅自己。试尽所知所学的所有调控情绪的方法。最后是暂住到学校,远离一切与父亲有关的物品,并用打球发泄情绪。一个人抱着篮球,使劲的投篮,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除了上课、吃饭就剩下了打球。
学期结束,在寒风中回到家,悲哀如潮水般涌来,他几乎被压倒了。当时,全家人的气氛却是极为古怪的,蒙天瑞整天忙得不见人,曾莹就整天盯着他,以防他跟雪儿联系,舒洁,却跟以前大不一样,跟曾莹站在统一阵线,从不曾勉强过他什么的母亲,一反常态的极力反对他跟银雪来往,连断决母子关系这招都使了出来,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坚决。小玉因是妹妹,不敢对他的事情多加干涉。他整个人却混混噩噩的,内忧外患之中,对银雪的思念更加强烈了。
仿佛一只迷途的羔羊,连怎么来的象县都不知道。当他有意识时,已经站到象县铺满鹅卵石的车站,在公共电话旁打了银雪的手机。
“雪儿,我在车站!”只有六个字,说完他就挂了,呆呆的站在站口,等着银雪来将他领走。
“你来之前怎么不打个电话?”银雪心痛抱住迷茫的他。她的担忧超过了惊讶。他一声不吭的任她抱着,一句话不想说,随她拥着自己走。
银雪将他带到回学校。那是一个充满茶花味道的空间。温馨氛围给他一种家的温暖,从未有过的轻松在漫延开来,舒服的躺到床上就睡着了,鞋未脱,衣未换。那一觉,睡得很沉很长,足有一天一夜。
他的意识渐渐清醒,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响声。睁开眼,银雪坐在旁边,闭着红肿的眼睛打盹,他还是什么也不想说,只是碰了碰她。
“你可醒了,再不醒来,我就要叫120送你去医院了。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他依然不想出声,只是指了指肚子,恰巧七脏庙又发出了一阵咕噜噜声。
“饿了,我炖有粥了。这就盛上来,你先起来涮牙吧,那样吃起来味道一点。”银雪笑了,将他扶起来,到天井边,挤好牙膏递到我手里,他机械的涮着。涮完之后,她再递来一张热毛巾,冒出腾腾的热气。
“先抹把脸,吃完后再洗吧。”他接过来,真的只是将嘴边的白色泡沫抹去而已。然后到厅里的桌边,灌进三碗粥。想要第四碗,雪儿摇了摇头。
“先吃到这吧,你太饿了,不能吃太多,这对胃不好。”他依言放下碗。
“洗澡吧,我已经找好衣服,打好热水了。”他被银雪牵着到澡房,木然的脱去衣服,木然的把水往身上泼,再木然的穿上雪儿准备的衣服—一件温暖的浴袍。
出来以后,直往床的方向走,竟然倒到床上,他再次睡熟了。只是这一次,他明显感觉有一双柔软温暖的手抱着,仿佛睡在一个温暖的怀里,他开始做梦,绮丽的有雪儿的美梦。
他整天吃了睡,睡了吃,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究竟过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