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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hapter 4(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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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

马儿在河边漫步。

经过数日的跋山涉水,远处,炊烟袅袅,是个不大的小镇。

何沁舞心情大好。

她对正在喝水的赫凡说,“我们的动作得快些,否则城门要关了。”

赫凡的眉一挑,没回应,慢条斯理地喝水。

他喝水,她就看着。

他以为她想喝,把饮壶给她,而后背靠树干闭目休憩。

无奈,她的梦碎了。

照这个情况来看,今夜应该也是在野外度过。

偎着他坐下,她认命。

她的手一边拔野草,一边偷偷打量他。

“你不喜欢人群?”话,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

被细密的睫毛所覆盖的眼睛重见天日,赫凡看向她,“你想知道什么?”

“我只是在想,我们不可以沟通吗?”她应该可以对他有一些基本的了解吧?

“什么意思?”他的眉轻蹙。

“就是沟通啊——”何沁舞用手指指他,指指自己,继续说,“言语就是用来沟通的,我可以跟你说话吗?”这些天来,她说了哪些话,他说了哪些话,她都可以数出来,她不敢多问,不敢多说,怕他会觉得吵,觉得烦,所以,她想试试看能不能征求他的同意多说些话。

“跟我说话?”难道她现在不是在跟他说话?

她语拙,“我是说,我想知道一些你的事,可以吗?”

他突然认真地看着她,许久不说话。

她被他注视得脸颊开始发烫,用手做扇风状,在耳侧扇啊扇,她笑笑,“怎么这么热啊?你觉不觉得热?”

热?!

他狐疑地看看天空,再看看她红润的脸颊。

这样的天气绝对称不上是热。

以为她是感染了风寒,他伸手为她把脉。

“怎么了?”她不解。

他收回手,淡淡地说,“肾上腺髓质分泌的肾上腺素和去甲肾上腺素突然升高使得心跳加快、加强,小动脉平滑肌收缩,使得面颊绯红。”只是心理因素引起的,不是感染了风寒。

她花了一点时间才意会过来,然后哈哈大笑。

她的笑声清脆,他不反感,“你笑什么?”

“我没笑。”她困难地止笑。

“你没笑?”睁眼说瞎话。

“赫凡。”他让她这么叫他。

“嗯?”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叫他。

“你的名是怎么写的?”她真的很想知道。

“该怎么写就怎么写。”文字不是他发明的,他只是照本宣科。

“教教我吧。”她的眼神中带着渴望。

他没应声。

她当他答应了,站起身折下一根树枝,给他。

他没有打算接,可是手却把树枝接过来了。

他起身,她兴奋。

他说,“我们的动作得快些,否则城门要关了。”

她慢半拍才跟上。

他走到马儿喝水的河边,用树枝一叉就叉中一条鱼。

悠悠河水一角染上淡红。

她又慢了一拍,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她真的不是要做间接的杀鱼凶手的,真的不是。

他上马,先走了。

这次,她反应迅速,上马,追上。

待到顺利进城时,天已经黑了。

赫凡走进一家客栈,何沁舞走在他身侧。

一个走路踉跄的醉汉迎面而来,撞上何沁舞。

何沁舞要闪开,醉汉却伸手一揽,揽住何沁舞的腰。

何沁舞顿时呆了,傻了,从没遇过这种情况,她反应不及。

她反射性地看向赫凡,赫凡像什么也没看到似的,找了个位子坐下。

醉汉以为何沁舞是默许,更加大胆,将何沁舞揽得更紧,眼眯成一线,“小美人……”

“放开我!”

何沁舞狠狠推开醉汉,用手使劲在腰间磨搓,试图抹去那恶心感。

她往赫凡坐着的方向走。

赫凡正品着店小二刚刚斟好的热茶。

“你给我回来!”

醉汉要抓何沁舞,落了空,脚踢到一个空桌,痛得哀号出声。

“老爷!”五个守卫忙上前搀扶。

原来,醉汉乃是镇上作威作福的地头蛇,大地主,仗着在皇城有高官撑腰,更加肆无忌惮,强抢民女,无恶不作,别说镇里的乡民惹不起他,就连县太爷都让他三分。

醉汉怒道,“把那个女人给我带回去做小!”刚刚的醉意似乎因为撞击的疼痛而消失了大半,什么都能丢,不能丢面子。

五个守卫听令,门外忽地涌进大批黑衣人,欲抓何沁舞。

顿时,场面一片混乱。

店里的客人,走的走,散的散。

店家忙出来打圆场。

“巴老爷,您何必跟一个姑娘一般计较呢?”

巴崇昌可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把人给我带回去!”

何沁舞虽然不懂武功,但是自保还是会,她见到什么东西扔什么东西。

一个精致的花碗直直地往巴崇昌的脑袋飞过去。

锵——

花碗被一双筷子挡下,落了地,碎了。

何沁舞诧异地看向身旁的赫凡。

“别给我惹麻烦!”赫凡的声音不轻不重。

何沁舞怔愣。

是她要惹麻烦吗?

是麻烦硬要找上她,缠上她!

巴崇昌看了看地上的碎碗片,揉搓着双手,有些许朦胧的醉眼兴奋极了,“够辣,够带劲,真是很久没碰到这种又辣又呛又带味的小美人了。”

巴崇昌对身旁的一个男人耳语几句,随后笑道,“彻焯,千万别伤了我的小美人。”

“是,老爷。”

崔彻焯恭敬从命,作了个手势,黑衣人不再向何沁舞进逼,而是将她所在的那个桌面围成一个大圈。

崔彻焯走到何沁舞身旁,说道,“姑娘,巴老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以后荣华富贵可供你享之不尽。”

“如果我说不呢?”何沁舞反问。

崔彻焯说道,“不答应也得答应,答应对姑娘比较有利。”

何沁舞看了赫凡一眼。

不惹麻烦是吗?

“好,我跟你们走。”她行说并进。

得到肯定的答覆,崔彻焯很满意。

只是,崔彻焯才转身,一道疾风刮过耳边。

他快速回身——

茶还在冒着热气。

但却无一人影踪。

好快的速度!

砰!——

客房的门在何沁舞的面前关上。

何沁舞敲门。

就算是她惹了麻烦,可也不是她愿意的,好吗?

现在,是怎么回事?

就算该有脾气,该生气的人也是她吧!

他又没有损失什么!

门开——

何沁舞立即说,“对不起。”横竖,道歉总该没错吧。

“这次的道歉我接受了,但是——”赫凡扫她一眼,目光有着沉冷的黯色,“记住!永远不要再给我惹这种麻烦!”

话完,门再次毫无情面地关上。

幸亏何沁舞闪得快,否则她的俏鼻就完了。

许久,她才悻然然地转过身。

她住在他隔壁。

正要推门的手顿住,她听见一阵细小的□□声。

一个小小的粉色身影窜进眼帘。

小女孩大概在七、八岁的样子。

穿着体面,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你怎么了?”

何沁舞还没思考就已经直觉地在小女孩的面前蹲下。

小女孩没说话。

何沁舞这才发现小女孩的额际一直在流汗,手紧紧地抱着肚子,似乎是痛得连话也说不出。

何沁舞二话不说抱起小女孩,她抱着小女孩走到赫凡所住的客房门口,手一伸,正要敲门,陡停在半空中。

旋身,她走离。

何沁舞看了看痛苦得扭曲了的小脸蛋,问店小二。“小二哥,请问,你认识这个小女孩吗?她是谁家的孩子?”

店小二揉了揉还处在朦胧状态的眼睛,也没细看,敷衍道,“谁知道是哪家的野孩子。”

“那……”何沁舞问,“这附近有大夫吗?”

店小二又用大掌揉了揉脸,“有啊,就往外走,向左第三家林记药铺就是了……”

说着,店小二又趴在柜台,与周公相会去了。

林记药铺?

就是这里了。

何沁舞单手敲门。

这情形让她想起她带着何铭生四处求医的情景。

不知道铭生他们有没有听话,有没有调皮捣蛋……

她又看了一眼怀里的小人儿,心又柔软了几许,敲门的手也更有力了。

“大半夜的,是谁啊!——”

不满男音伴随着大门的开启传来。

何沁舞急急说着,“大夫,她好像生病了——”

大夫让开道,让何沁舞进屋。

折腾一番。

何沁舞回到客栈,天已蒙蒙亮。

何沁舞将小人儿放在床上,她细细看着已经舒展的小脸蛋好一会儿,这才放下心来,上床,跟她相拥睡去。

门外的嘈杂声把何沁舞吵醒。

一睁开眼便对上亮晶晶的大眼睛。

何沁舞愣了一下,“肚子还痛不痛?”

小女孩定定地看着何沁舞,眼睛骨碌碌地转。

“以后别再吃太辣的东西了,要不然肚子再痛可就麻烦了。”

何沁舞边说边下床。

小女孩牵住何沁舞的手,不放开。

“怎么了?”何沁舞知道小孩子敏感。

敲门声在这时响起,急促不已——

何沁舞想去开门,小女孩还是牵着她。

不得已,她只好抱起小女孩,“你家住哪?我带你去找爹娘好不好?”

小女孩摇摇头,“我没有爹,没有娘,我只有一个很好很好很好的哥哥。”

何沁舞的心一扯,“这样啊,姐姐带你去找哥哥啊。”

何沁舞开门,是店小二。

“何姑娘,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这么高——”店小二才比划着,便停住,“找到了!找到了!在这里!在这里!”

倾刻,一大批身着黑衣的男人从另一个客房涌来这里。

何沁舞蹙眉。

一个老妇人冲到何沁舞面前,欲将何沁舞怀中的小人儿抱过,“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小人儿死死抱住何沁舞,不让老妇人抱。

“乐乐!”崔彻焯在这时走了过来。

小人儿原本黯沉的脸蛋顿时发光,“哥哥!”

“你怎么这么不乖?!”

崔彻焯将小人儿从何沁舞手中抱过。

“你别说她了,大夫说她吃错了东西,才会肚子痛,已经没事了,以后,你要注意,不要再让她吃——”

何沁舞的话停下,在看清男人的刚毅面容后。

崔彻焯也在看清何沁舞的样子时,有片刻怔忡。

“姐姐,他就是我的哥哥,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姐姐,你好漂亮,我好喜欢你,你嫁给哥哥好不好?”

天真童稚的声音打破这一僵凝。

两人顿时更感尴尬。

“乐乐,你先跟奶妈回去。”

崔彻焯将崔乐乐放进老妇人的怀里。

崔乐乐却从老妇人怀里挣扎着跳下来,跑到何沁舞身边,“姐姐,我的哥哥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男人哦,你嫁给他,好不好?”

“我……”何沁舞发现自己似乎又惹上麻烦了。

崔彻焯解了她的困窘,“奶妈,你先带乐乐回去。”

好不容易,奶妈连抱带哄地把小祖宗带走了。

崔彻焯挥手,挥去所有身着黑衣的守卫。

“不好意思,乐乐给你添麻烦了。”崔彻焯这么说,然后也打算离开。

他刻意规避昨夜的冲突。

“喂——”何沁舞叫住他。

她也很有默契地不提昨夜的不快。

“你的手臂受伤了吗?”他的左臂锦袖上有血迹。

他回头,诧异她的观察入微。

“你等我一下。”何沁舞进屋。

很快,她就拿了一块干净的手绢出来,还有一个小药瓶,那是赫凡给她的那瓶。

她将小药瓶和手绢一并交给他,微笑,“这药涂在伤口,伤口很快就会痊愈的,而且不会留下疤痕。”那是赫凡特制的外伤止痛妙药。

崔彻焯没接,还处在不解状态。

何沁舞走近他,拉起他的手,将东西放进他的手中,“不用说谢谢了,你在你妹妹的心目中拥有很高的地位,你知道吗?”

崔彻焯捏紧了手中的东西,那些东西还残留着她的余温,他觉得烫手,因为他在她的眼中读到了真诚。

“乐乐对我而言也非常地重要。”为什么告诉她,他不知道。

她说,“我知道。”就像铭生对她而言那般重要,她了解,“为什么你会替一个……不好的人卖命呢?”

“那与你无关。”崔彻焯拒绝再对一个陌生的女人泄漏更多心事。

她点头,“我知道那与我无关,但是,我想,你是因为你妹妹吧?为了给你妹妹最好的物质生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呢?你妹妹到底快不快乐?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她会突然对我这样一个陌生人产生依赖?是不是因为她很寂寞?”

“你似乎很了解孩子?”崔彻焯微微讥嘲。

“我是。”何沁舞说,“我了解他们,我曾经跟很多孩子生活在一起,我也很喜欢他们。”

崔彻焯不语。

何沁舞挥挥手,笑道,“算了,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有什么权利去干涉你的选择?你听听就算了,反正我今日就会离开这个小镇了。”

“今日就离开?”

崔彻焯的心不由得空掉一些,也不知空掉的东西那是什么。

“嗯。”

何沁舞这才想到什么,往赫凡住的客房瞥去。

门是关着的。

难道还在休息吗?

崔彻焯若有深意地看了何沁舞一眼,他说,“我们还有可能再见面吗?”

“见面?”何沁舞看向他。

崔彻焯想了好久,想到一个说词,“是,乐乐很喜欢你。”

何沁舞笑笑,“我也很喜欢她。”

“那……后会有期?”崔彻焯说。

“如果那时候你没有再跟在那个色醉鬼身边的话。”何沁舞打趣。

崔彻焯扯唇,笑了。

后会有期的可能性应该很小吧,不过,有机会,他真的希望能跟她成为朋友。

他没有朋友,但却第一次兴起了想交朋友的念头。

“你要去哪里?”他问。

何沁舞正要回答,赫凡所住的客房的门开了,赫凡走了出来。

赫凡一出来,何沁舞就感觉到了,她在很远就能闻到他身上特有的香气,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味道。

所以,她没有回答崔彻焯了。

不过,赫凡连看都没看向何沁舞,直接往外走。

何沁舞忙冲进客房内匆匆收拾好包袱,连奔带跑。

“姑娘?!”崔彻焯看着她的背影,喊道,“你叫什么名字?”

何沁舞顿了一下,回头,“何沁舞。”

然后,不敢再有丝毫停留,急速离开。

双马驰骋,扬起飞沙。

沿途,乞食染病之人益见增多。

落马,停歇,休憩。

何沁舞将手中干粮全给了沿途路人。

不过,她还是把赫凡的份留住了。

她把赫凡的那份干粮给他。

她看着他吃。

“想吃?”赫凡好心地问她。

何沁舞点头,马上又摇头,“我一顿不吃没关系,但是那些人可能需要那些干粮救命。”以前,她跟铭生几天不吃的时候都有。

“随你。”赫凡将他手中的干粮全部吃完了,才说,“我们还要赶好长一段路才能到下一个城镇。”

她有自由将自己那份干粮分给其他人,他不会阻止,也不会做任何评判,只陈述事实,“你最好撑得住,在去悟觉寺之前,我还要去一个别的地方呆几天,你最好不要延误赶路。”

“我知道了。”她猛喝水,补充体能。

他失笑,“你这是何苦?”

喝饱了水,她笑了,“因为能够帮助别人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他哑然。

她问他,早就想问的问题,“你拥有这么好的医术,为什么不多救一些人呢?我想一定有很多人会因为你而活下来的,因为你让人们所爱的人活下来,人们也会感激你的。”就像他救了铭生一样。

“我不需要任何感谢。”他淡雅回应。

他没有无条件下付出的习惯。

无条件付出的事,一次,他都不愿去做。

“我真的搞不懂你。”人吃同样的五谷杂粮,为什么思想却这样的不相同?

“那就不要这么做。”他高傲疏离。

这次,她哑然。

上马,他用力一夹马腹,往前奔驰。

何沁舞也赶紧上马,就怕一个不小心跟不上他,在陌生的地方不知何去何从。

两匹马,一前一后。

这么多日,她也习惯了——

习惯了,吃力地紧追在他身后,以他为目标,以他为前进方向……

紧追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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