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惩罚(1 / 1)
第二日,林中雀醒的比往常还早一点,习惯性的先望向外面的陈浩然,却发现了坐在床边的望着她的赵德海。她有些惊讶,却没有表露在脸上。这个武林盟主从一开始就对她有敌意,这一点她心知肚明。十几天来,他偶尔过来,也只是看看然哥的情况就走,从没有多说过一句话。她以为这一次也是如此,便只看他一眼,没有出声。
“林姑娘,赵某有些话想对你说。”
她将目光转向他,脸上不动声色,淡声道:“请讲。”
“二弟并非我的亲生兄弟。”
“他姓陈,你姓赵,可以料到。”
“但自始至终,我承认的兄弟也就只有他一个而已。我并非独子,但现在的德剑山庄里,只有我跟二弟两个主子,你可知为何?”
“……”
“因为我把我那不肖弟弟赶出去了。亲弟又如何?没有善心便不应得到善报。我说这话,你可懂呢,林姑娘?”
“不懂。”
“你不常与人交往,不懂也是正常。我要说的是,如有人为恶,就算是我亲弟也决不饶恕。但有一人,我可以从头至尾包容到底,那就是二弟了。”
“……你是指然哥吗?”
“对啊,就是你口中的然哥。他虽面生邪像,却有一颗最善良的心,你道散魂阴魔为何没有死?”
他看向陈浩然,目光转柔,声音不自觉的放轻,带着疼惜,道:“因为,他不忍心真的杀了他。呵,他多傻啊,那人可是杀了他全家十几口人,连带着也差点让他在四岁那年就命丧黄泉呢。师娘教他学医,是好,还是不好呢?”到最后,已是喃喃自语。
他心中不禁又起怨念,那样一个人,师娘为何又救活他?二弟虽没有说过什么,但他知道二弟心中很苦,因为他的笑颜里总添有一抹凄然。
“你说魔君他……杀了然哥全家?”她声音干涩,吐字艰难,无法理解心中涌起的情绪是什么,又闷又痛的让她无法正常呼吸。
“对,散魂阴魔,也就是你爹,杀、了、二、弟、全、家!”他紧盯着她,让她体内冒出一股寒意。那一字一句,仿佛钢针插入她心扉,让她痛苦不堪。
“……然哥,没有说过啊……”
她以为,她以为他只是奉命去杀魔君而已,却从没想过原来他竟是去报仇,而且这样深的仇恨……就算她不当那个人是爹,但体内终究还流着那个人的血……这叫她,如何面对然哥?到最后,她仍是一无所有啊……
“你,杀了我吧。你不是武林盟主吗?我是暮煞,我的罪孽早就已经太深了,你杀了我,为民除害……”
她望着他,眼神绝望,似乎对世间再无留恋。
“……我不能杀你。”
他没有料到她会求死,心中对她的看法有些松动,但仍继续道:“二弟是因你才变成这样,现在他刚才有些好转,我不能冒险。二弟要保你性命,我便不能杀你。不但不能杀你,我还要保住你的命,直到二弟病好为止。”
“求死也不行吗?”她闭眼,问道:“那,你想怎么做呢?”
“我将你送走,囚在一个只有我才知道的地方,有些事情我必要先弄清楚,才能再做决定。”他沉吟道。
“哦?这就是你作为武林盟主给我的惩罚吗?你不觉得太轻了吗?”
“我说过,二弟让你活,我就一定不会把你的尸体交给他。但是你的身份让我不能相信你。就算二弟要决定什么,也应在知晓所有事情的情况下作出才可以。现在,我不能放任一个仇人之女呆在二弟身边,而无动于衷。”
她不再言语。静静地望着头顶的房梁,目光没有焦距。她将陈浩然的手拉起,用另一只手轻轻掰着他的手指。没有如想象中那般困难,她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看着两只同样青紫的手,她的眼中终于涌出泪来。然哥,也跟她一样作出选择了啊……
再醒来时,她躺在马车上。现在的她每天醒来的时间越来越早,原本一睡就需要至少两天,而现在渐渐的已经减少到不到一天了。马车行驶的速度不快,因此并不很颠簸。她已经接受自己变成一个废人的事实,也很容易的想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在马车上醒来。
赵德海的动作,真的很快。她早知然哥的情形一日比一日好,醒来时迟早的事情,心中并无太大的担忧,却没有料到昨天才刚被告知,今天就已经躺倒了马车上。她苦笑一声,试着起身,却发现竟然全身无力。
“林姑娘,你服了软筋散,不用白费力气了。药效两个时辰以后就消失,不用担心。”
车篷外传来未脱稚气的男音,让她一愣。赵德海竟派一个孩子来看着她,他就那么放心她会听他的话?
“你是谁?”
“在下赵明祥,庄主是在下的师父。”
“你才多大年纪?赵德海竟然让一个孩子来看着我……”她轻声自语,并没想要答案。却没料那男孩耳力奇佳,将她的疑问听的清清楚楚。
“在下今年已经十五岁了,不能再算是孩子了。虽然在下的武功不算高强,但是在下一定会尽力保护林姑娘周全的。”
“哼,我的周全还用不到一个孩子来保护,你顾好自己就好。”
“可是林姑娘你身上内伤未愈,再加上内力全失,现在又全身无力,自然是无法自保的。”
“无法自保啊……”她不再言语,心道,如果她的仇家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应该会快马加鞭的赶过来杀她报仇吧。
“林姑娘,师父说幕煞已被严惩,江湖上再无幕煞此人了。师父还说,林姑娘要寻死,也要等到你然哥清醒了才行,不然,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求死不能……呵,果然是武林盟主呢。”
她闭眼,不再多想。一会儿便在药力的作用下沉沉睡去。马车外的少年听得车内呼吸平稳,便扬起长鞭,喝一声:“驾!”
两匹马儿撒开腿跑了起来,车速顿时转快。官道上唯一的那辆马车,随着马儿蹄声的远去,一会儿便消失在夜幕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