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吐露心声（1 / 1）

林中雀一直睡睡醒醒的过了十几天，她发觉每一次醒来身体的状况就好一点。现在的她已经可以轻微的使力，让自己坐起来了。

她望着仍躺在外侧的陈浩然，心中填满酸楚。她已经从众人断断续续的叙述中了解到他的病因了。他的心脏曾受过重创，他师娘费尽力气，才能在鬼门关抢回他的一条命。从此，他便不能有大的情绪波动。这一次，他犯病是因她吧。

左手仍被紧紧的握着，半个多月了，他从未放开过，她的手已经麻木的没有感觉了。但是，望着被紧紧握住的手，她的心中溢满温暖。

两人的双手都有些发青，这样的情况并不好，他师娘曾说如果再不放开的话，两只手都可能就此废了。她的无所谓，但然哥的不能废。她低头轻唤：“然哥，然哥，你睡的太久了，醒过来吧。”

没有看到任何反应，但她不肯死心。

“然哥，你不醒过来怎么听我叫你呢？你不是曾说过，喜欢我叫你然哥吗？”

“然哥，我跟你说话可好？……你不应声，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我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轻松过呢。以前娘在的时候，我年纪虽小，却也知道娘不快乐。所以我也就快了不起来。五岁的时候，不应该是很小的小孩吗？为什么那个时侯我就知道魔君不是好人了呢？他欺负娘，却让我叫他做爹，我不愿却也不敢不叫。”

“……然哥，你可知五岁时，我曾许过什么愿望吗？我许愿，让爹自这个世界上消失掉，彻彻底底的消失掉……呵，然哥你看，我从小就有着那么狠的心肠，我终究继承了那个人的疯狂呢，是不？”

她不管脸上的湿润，右手捧起他的手，搁在心窝处。

“娘被他杀了，我恨他。他将我关到箱子里，不给饭吃，我很害怕，很害怕……我怕我死了，就不能杀了他了，他杀了娘，我就杀他！我撑不住饿，向他乞食，他才放我出来。他要我忠心与他，不然就将我饿死。他以为五岁的孩子记不住事，很快便会忘了所有。我答应他，我想活下去，我要杀了他，无论让我做什么都行……”

“……可是，那时我才五岁呀，我还是很怕他，怕他发现了我的想法而直接杀了我。我不想死啊，所以我顺着他，我穿男装，做他儿子，练那个会让我短命的邪功。直到我十岁时，我才知为什么他不杀我，我才后悔为什么当时不直接饿死算了……”

“然哥，他是我爹！他竟然是我亲爹啊！我怎么杀他？我怎能杀他啊？那时，我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不怀疑我是他儿子，因为我本就长的像他，因为我本就是他的骨血。我好后悔，我好后悔当时没有直接死掉。我杀不了他了，我也不知该怎么活……原来我有爹也有娘，原来我不是娘捡的孤儿，我是她亲生女儿啊。为什么她那么狠心，没有带我一起走，我不要那样的爹啊……”

她满面尽湿，双肩止不住的颤抖，将脸埋入被子之中，失声痛哭。哭一会儿，她抬起头，继续诉说。

“……然哥，我放弃了，放弃所有的感觉，顺着他，为他杀了一个又一个的人。你知道吗？刚开始时，我竟然会觉得杀人会让我感到解脱。我将每一个要杀的人当做他，杀的毫不心软。直到最后，我竟真的没有感觉了，有的时候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早就已经死了。”

“无恨说，我死了，他为我活。我不懂，我不在乎自己是死是活，更不在乎他人死活。魔君说我的名号是暮煞，那我就真的只在夜幕降临时取人性命，躲得过我就放过，这是我仅剩的慈悲。那时的我好像疯了，什么都不在乎，或许我早就已经疯了也不一定……”

未觉手上的劲道紧了紧，她满眼茫然，望向陈浩然，喃道：“然哥，你道我是不是已经疯了而不自知呢……”

她改为躺下，面冲着他，任不断流下的泪水将枕头打湿。

“无恨正是十岁那年遇到的，那时的我正在痛苦中纠结，我望着雪地中快要冻死的他，竟起羡慕之心。我想，让我像他那样死了也好啊，就不会那么痛苦了。我最恨的人最后竟成为我最亲的人，多么讽刺啊，如果我也死了，就不用承受那样的痛了。可是，就为了我多看那几眼，他竟然连带着也毁了无恨！”

“他跟我说，那个小不隆冬的男孩是我的奴隶，可以供我任意驱使。我便唤他无恨，将自己心底最深的渴望留给他，从此放弃生存的希望，变成行尸走肉。现在，连无恨怎么长大的我都不记得，我做得很成功，是不？”

“我本想就一直那样下去，说不定哪天，我就会被仇家杀了，那样就真的解脱了。可当无恨提出要杀了他时，我竟然又生恨意。我好似真的已经疯狂了，心里再也不在乎他是我亲爹，我心中的恨全都涌了出来。既然我已经满手鲜血，就没有必要在乎再多一个亡魂了。可是无恨不行，他虽然也已经沉沦，但他的手是干净的，所以要杀他，我来。”

“那时我练功练到第九重，想杀他不难，却未料到再往上练时，竟然走火入魔。我想，如果杀不过他，便同归于尽。娘曾让我硬记过归来剑法，口诀只有一套，专为杀他而设。他服过散魂教的归魂丹，这套剑法配我那邪功，专门用来除去叛教之人。那时我才知，娘是当年散魂教的女儿，怎么可能毫无反击之力？当年她分明求死……可我不管，他杀了娘，毁了我和无恨，我一定要杀他！”

“我不知无恨有那么聪明，他竟然真的助我毁了那人。他才十五岁呢，心机深沉的像五十岁。他跟我十年，我竟然一点都不了解他。那时的我，真的已经疯了，对吧？”

“可是，现在我想活下去了，想一直跟着你。你知道吗？这一辈子，除了娘我只从你的身上感到了温暖。你对我很好呢，好得让我产生恐惧了，我怕以后都看不到你温暖的眼睛，听不到你温暖的声音了。所以，你快点醒来好不好？这次还我跟着你，我做你的奴隶好不好？这一生我只听你的话，我只为你一个人活。你不愿我死，我就不死。但是，如果你死了，我也跟着一起死，可好？”

她再哭一阵，心思又转，她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暮煞，光是仇家就占了半个江湖吧。现在的她形同废人，跟着他也只能拖累他而已。她怎么跟着他？她拿什么来跟？

“呵……然哥，我真悔啊……现在的我，就是跟你为奴也不配啊……”

她太累，不愿再想，挂着眼角的泪入眠。她知然哥听不到，但将心底的话说出来，让她觉得沉闷的心舒畅很多。她睡得太快，未曾发觉身边的人，眼角滑落两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