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无恨（1 / 1）
“姑娘，姑娘……”
稚气的男声不厌其烦的轻声呼唤，让沉睡中的林中雀缓缓醒来。睁开双眸，看到一张黑乎乎的男孩脸，她有些怔忪，随后想到是奉命跟着她的赵明祥。
“你是赵明祥？”
“对，在下正是赵明祥，姑娘好记性。现在咱们已经出了济南府，接下来就不用那么赶了。姑娘先下车出来吃点东西吧。”
她闻言试着起身，方觉浑身酸痛难当，但力气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现在的她应该可以行走如常了。不知道然哥的师娘用了什么灵丹妙药，竟然能将她这残破的身躯治好。虽是失了内力，但少了内息作怪，她的身体反而比以前健康一些，至少不似原先时那么的痛苦难当。
她出了马车车篷，那叫做赵明祥的少年心细的扶住她臂弯，助她下车。她看他一眼，没有吭声，忍住心中的排斥，小心翼翼的迈出多日来的第一步。
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她走的很利索。从赵明祥手中挣出手臂，她吐出一口气，问道：“要到哪里用饭？”
赵明祥不以为意，他看她并没有不适出现，便不再挂心。他率先走进旁边的饭馆中，叫道：“小二，将我的马儿牵到后院去喂，要最肥的草料！”
“好嘞！客官您几位？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瞄过林中雀一眼，转而看向赵明祥。
“两位。咱们要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再来一锅白粥，要稠一点。”
“那饭呢？”
“饭……那就来碗面吧，清汤的就好。”
“好嘞！您等着，很快就好！”
点好菜，赵明祥转头向林中雀道：“姑娘，这里人多口杂，咱们还是去雅间坐吧。”
林中雀看他一眼，没有反对，很能适应的遵从着这个少年的命令，随他进了与外界隔离的小间，并没去费神思考这其中有什么不对。
她刚坐下，就有一人冲了进来，她并没又抬头去看，因为赵明祥已经与那人打了起来。是仇人吗？她心中竟起期盼，若是被仇人所杀，她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抿一口苦茶，她完全没有要逃的意思。那赵明祥武功虽好，却不是来人的对手，她虽失了内力，基本的武学造诣还在。那孩子内息不足，早晚必败，心头稍起愉悦，便又转冷。她答应了然哥要活啊……
叹息一声，她抬头看向打斗中的两人，只一眼便察觉到来人出招之间的破绽。她囫囵道：“左肋下三寸。”
赵明祥耳力奇佳，瞬间领悟她在助他，立时出一虚招，实则攻向那人左肋下方。来人似乎未料到她会帮别人来对付他，竟一时忘了闪避，被赵明祥一掌打个正着。他身躯如残叶般飞出，撞到墙上时的声音大得惊人。
赵明祥没有料到一击得手，愣怔怔的看向林中雀，心头冒出寒意。她，竟如此厉害……
“主子，你不识的我了吗？”
熟悉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震，她缓缓抬头，看向那人。那人脸上自左往右有一道长长地疤痕，让他原本应是十分美丽的面颊变得狰狞。这张脸，很丑啊……她有些恍惚了，望着躺在地上，嘴角流血的少年，说不出话来。
她低头，双掌捂住脸庞，自语道：“我是真的疯了啊，竟然起了幻觉了……无恨哪能那么丑？他应是在别的地方好好的活着才对……”
“主子，是我啊，我是无恨啊。你骗得我好苦，你可知这三个月来我费了多大的劲找你。没有想到你竟然变成女人了。哼，我以为我算是你最亲的人了，却没想到竟被你骗了十年……”
“十年……无恨陪我十年，我竟记不起他曾经的摸样了。但我仍知无恨长相俊美，世间难寻。这样丑的人，怎能是无恨？”
“哼，脸上的疤，是我自己划的。你可记得以前你每杀一个人我便划自己一刀？”
他忍住涌上喉头的血腥，奋力爬起，撩起一条裤腿。吼道：“我不是无恨？嗯？我不是无恨，这些伤疤是哪里来的？你记得你十年杀了多少人吗？我身上这一条条的疤痕可是替你记得清清楚楚！”
“……”
她鼻头泛酸，泪如涌泉。心头竟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断断续续的哭音传出：“你是无恨，你真的是无恨啊……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哼，你以为什么？你又被遗弃了吗？你是我主子，要说遗弃，也该是我被遗弃了才对！亏得我担心了三个月，没想到你日过得到舒服……咳……咳……”
“无恨！”
她起身奔上前，望着不住吐血的无恨，慌张而无措。只拿一双眼死死盯住他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
“这一次……不准你再遗弃我……”
他闭上双眼，任自己倒在她身上。这可是她第一次关注他呢，没想到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可是无妨，她终究不再视他为无物了，这个女人终于有一点当主子的自觉了呢。陷入黑暗之前，他想到，嘴畔流露出笑意，将自己放心的交给她，昏迷了。
赵明祥完全没明白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有一点他还是很及时的发现了，那就是现在的林中雀，根本没有足够的力气撑起那个男人。他急忙跑过去，接下了无恨所有的重量。
“姑娘，你认识他吗？”他询问道。
“他是无恨，我的……”她张口结舌。无恨陪她十年，现在想来，那时的他待她极好，她的生活起居全仰赖他的打点。虽然魔君说他是她的奴隶，但她从未在意过。那么，他是她的谁呢？
“我听他叫姑娘主子，他是姑娘的奴才吗？”
“无恨不是奴隶！”直觉反对出口，她心头微恼，不再多想，顺着心意道：“无恨是我弟弟，从今日起，无恨便是我的亲弟弟！”
她自幼便无亲人，仅有的爹也一直当仇人待她，那段日子里唯一待她好的便是无恨了。无恨与她都很苦，但那时的她没心没肺，什么都感觉不到，所以无恨比她过的还要苦。要说亲人，也就只有无恨能算了。她感到些许快乐，不知原因，却也不愿探究。她只知从今日起，她便不是一个人了，即使然哥不愿再见她，她也能撑着不再发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