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别了,我的玫瑰(1 / 1)
聆子夜之清歌,
赏澄澈之夕落.
且醉且舞,
任水穷云起,天地蹉跎.
你我不过都市万千男女之一,唯愿手写我心,于无声处,减弱前行的负累.
心电监控器“嘀嘀”的轻弱跳动着,我注视着昏睡中的老人,陷入沉思。
实在是很陌生,这样一个我不熟悉的人竟然是我的生身父亲?我仍然不能相信。
区祖辉走进来。连续数天奔波与公司与医院,他实在很辛苦,胡子拉茬,不复往日精心修饰的仪表,却更显得可亲。
他安慰我,“不用担心,医生说已经度过危险期。”
我苦笑。度过危险期?看到我,他会不会又受一次刺激?这样脆弱衰老的心脏,还能再承受多少次冲击呢?
常锦声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区祖辉急急俯身,“爸爸,爸爸------”
看起来,他仍然很关心自己的养父,的确,养育之恩大过天,多年的亲情毕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断绝。我呢?我留在这里,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以什么样的心情?
老人睁开浑浊的双眼,有一些茫然地看着我们,努力的回想着搜索着,然后,咧嘴微笑,“心儿,祖辉,是你们------”
我扭过头,不想看他。区祖辉却很欣喜,“爸爸,爸爸,你多休息,不要讲话了。”
他渴望地朝着我伸出手,“心儿、心儿------”
我依旧沉默。
他剧烈地呛咳着,颓然垂下头,喃喃自语,“原谅我,念恩,我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必须要告诉她,把我们的故事告诉她-------”
我一震,妈妈?难道是妈妈不让他说出这牵系我此生的秘密?
他努力地调匀气息,费力地,开始讲述他的故事——他和我的父母埋藏廿载的往昔。
“心儿,那真的是已经很久了,很久很久了。我只记得,那是一个风清云淡的季节,天空无比蔚蓝,漫山的香橙花开放,雪白如翻卷的云浪。
而我,却无暇顾及欣赏周围任何的美景,因为那场众所周知的浩劫我不仅失去了父母,还被扣上可耻的罪名驱逐到偏远山镇去作乡村教师。我一个人孤独的走在乡间小路上,看到的人生只是一片惨淡。
我突然听到轻声地嬉笑,十几个孩子迎到我的面前来,他们憨厚的簇拥着,却不知如何开口,相互推搡着。我漠然的望着这群孩子,对于他们的欢迎甚至觉得厌恶。在纷执中,终于,有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来,“欢迎你,常老师。”
心儿,那是我的初见,我与她的初见,她从孩子们中走近我,扬起一张纯真无邪的笑脸,“欢迎你到这里来,常老师。你会喜欢这里,我们的甜橙又多又大,你一定会喜欢!”孩子们轰笑起来,我呆呆地看着她,她泛起了红晕,却仍然无畏地直视我的眼睛,我第一次感受到这里耀眼的阳光。
我留下来,开始另一种人生。孩子们很勤奋,邻居们很淳朴,如果不是我无法平息的烦躁,也许可以在那里安逸的生活下去。
可是心儿,你知道的,我又怎么会甘心在此一生一世?虽然我努力教书用心备课,但却无时无刻不想着重返城市的机会,我找寻各种线索寻访各级门路,一年、两年,始终没有结果。我迷茫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放弃。
那天雪下的很大,我回家时意外地看到她瑟缩地蹲在门口。她来道别,我这才知道她原来是知青的孩子,虽然启蒙晚,但她聪明她用功她漂亮她温柔,一切都与寻常山村的孩子有所不同,当时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够回城。这让我莫名的嫉恨,是的我承认,那一刻卑劣的心态占据了我的全部。而我,也已经从她闪烁的眼睛中看出她的秘密,她喜欢我——这毫无疑问。
心儿,你骂的很对,在利益纠缠的那一时刻,我已经沦为魔鬼。我颤抖地握住她的手,请她留下,请她为我留下。她惊惶地逃走,我害怕极了,不知道她会是怎样的反应。在那样的年代我这样做,简直是以身犯险。
但是,第二天她却照常出现在学校,第三天、第四天----一个月、两个月、---她始终没有走,依旧每天来听课,依旧安静的默默的凝视我。
就这样,为了我简单的一句话,她竟真的放弃了随父母返城的机会,留在这里,留在她外婆的旧屋,也留在了我的身边。
我是她的老师,甚至年长她一倍,而她却从不在乎别人的指指点点。她以全部的温柔和耐心将我攻陷,照料饮食起居,如田螺姑娘一样在我晚课回家前消失。我感激她依赖她。就这样,我们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在那个偏远的山村甚至没领任何证明。
我却始终不认为这是爱,我不认为自己爱上她。慕心,你一定会愤怒会责备,我也知道,或许自己当时仍然残存一点自私的希望。我以为,自己只是感激,只是为弥补空虚。
这短暂的相依,只有三个月。我没想过离别是这样突然。
那天回到家,空空荡荡的屋子竟然让我害怕。我发疯般四处找寻,却得知她已被父母带走,未留下只言片语。多可笑,我甚至没有记住她在另一个城市的地址!而直到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自己一直以为是负疚是感激是平淡,却原来这就是我对她的爱,已经付出的习惯于彼此存在的深爱。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就这样,我们分别;再见时,恍如隔世。数月后我们偶然相遇,她已大腹便便,牵着丈夫的手介绍说,“常老师,这是我先生陈蕴森。”
心儿,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父亲,只一眼我就知道,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他善良温和的眼睛始终微笑着,对她呵护备至。看到她欣悦安乐的笑容,看到她温柔含笑的眼睛,我明白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已经是骄傲的母亲!
我终于放弃,所有的奔波劳顿只有化为苦涩而无奈的一句——‘恭喜你,念恩!’
而回头举步时,我茫然失措,不知何去何从。虽然从此留在了城市,留在我一心向往回归的地方,但却如梦破损,我不知道如何修补自己惘然的心。
一直到,心儿,你的出世。我赶到医院探望,已经夜深,她睡的很安静。你睁着眼睛瞧我,不哭不闹,纯净的宛如天使。是的,心儿,看到你,我突然恢复了所有的美好希冀,你太可爱太脆弱,如果可以,我发誓会用尽所有的力量来保护你!
我一直忘不了初生的你,粉红小脸如世间最娇美的玫瑰。
而她,却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你终于来了,来看看我们的女儿吧!’心儿,那一瞬间我五雷轰顶。可是----为什么?
她流泪却不回答,抱起你轻轻摇晃,她对我说,‘要振作起来啊,锦声,不为了我,也为了女儿,你要振作起来,要有更强更好的力量保护她。我必须守住这个秘密,我不能伤害蕴森。请你,永远以朋友的身份关心照顾我们的孩子!答应我-----’
我还能怎样?我不能破坏她安之若素的幸福,更不忍伤害温和善良的蕴森!我只有远离。当我得知凭借祖父的海外亲戚关系可以移民,我突然很想把她带走,想说服她带着你跟我一起去加拿大,可她再一次地拒绝。
没想到的是,你父亲却在当天遭遇车祸!她以为这是惩罚,这是终局,坚决地拒绝我,她说会永远留下来陪伴她唯一的丈夫!她只愿和你两个人生活!
是的,心儿,我愧疚我懊恼,我以为这是自己种下的罪!我们终究不能在一起!而我,仍是卑劣啊,卑劣的不想放弃难得的人生机遇!所以,我还是走了。
我终于是一个人走了。远雷骂的一点没错,我的确是抛妻弃女啊!的确不可饶恕!
你恨我,我知道,你恨我夺走了一切平静的生活!你恨我试图带走你的母亲!你更恨我令你无法面对一切,甚至再见不到你的父亲!
我不敢认你不能认你,我希望兑现对她的承诺,始终以伯伯的身份照顾你。我更愧疚自己从不曾真正尽过父亲的责任,你疏远我冷淡我,何尝不是对我的一种最痛苦难言的惩罚?!
我应该早些告诉你这一切过往,是不是?可几次三番,终究是无法启齿啊。
告诉我,我该如何补偿?怎样才能赎罪?---------”
老人再一次落泪,凝望我。
我站起身,疲惫而麻木,“你记错了,常先生。我父亲是陈蕴森,从来都是。他已在我九岁时去世。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人都已走,向谁赎罪?!您今天说了这么长的故事,早点休息吧。”
我慢慢走出去,完全不理会身后区祖辉一叠声的狂叫,“爸爸、爸爸、你醒醒----慕心,你等等-------”
最近总是想要昏睡,很疲倦,但又睡不安稳。我随手拨开床头那只小水晶球,只有这支曲子让我安静——《夏日里最后一朵玫瑰》。
小水晶球慢慢转动,我再一次看到雪白小天使睡卧在玫瑰的花心。什么时候,我才能像你这样,不受纷扰,沉眠微笑?
妈妈,爸爸,你们为什么都走的这样匆匆?为何留下这难解的疑问?是要我用一生的时间去追寻吗?眼前,恍惚又回到七岁时,偷偷踩着母亲的高跟鞋,扭扭捏捏的摇晃;是谁在背后微笑着凝视,是谁不厌其烦的教我圆舞,是谁带着我不停不停的旋转------是谁?是谁?
那个模糊的佝偻的身影向我渴望的呼唤,“心儿、心儿------”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我费力的抬着沉重的眼皮,想要把他认清,“是----是爸爸么?还是-----常伯伯?是你么?-----”他失落的后退,后退,越来越远,消散成流离的光晕。不要-----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我知道是梦,却沉重的无法清醒。我伸手,试图握住最后一缕即将消散的轻烟--------
是谁,大力地踹开我紧闭的房门!我惊跳起来!谁!
他旋风般卷进来,拉住我的手往外拖。靳远雷!他还敢来!还敢这样对我!
我愤怒,“你以为你是谁?你是强盗?想杀人放火!”
他转头,语气很急,“慕心,快去医院!常锦声病危!”
我震了一下,“关我什么事!”
他竟然不顾我的挣扎,蓦地横抱起我,“我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你带到医院!他是你生父!他快死了!”
不要!不要!我拼命挣扎,狠抓乱掐,他却毫无反应,一路紧抱着冲下楼梯,把我摔进车里,我头晕的厉害。车窗被他迅速锁牢。
他发动车,突然低低的说,“慕心,我已经错了一次,不该刺激他不该说出这个秘密!我不想错的更深,更不想你终生后悔!你应该去见他。原谅我!”
我倔强地看着窗外,去了,又能改变什么?
车子箭一般飞向医院!
再快的速度又有什么用呢?死神的脚步从没有半分的迟缓犹豫。
我只来的及,见到他最后一面,
我只来的及,握住他最后伸出的手,
我只来的及,听到他最后微笑的低语,“别了,我的小天使;别了,我的玫瑰。我是这样的疼爱你,又是这样的愧对你,原谅我,好不好?--------”
凝望着他逐渐空洞的眼,我第一次回答他的哀问,“我原谅你。”
他走的很安详。
我已经历太多死亡,残酷突袭的,依依不舍的,冰冷可怖的,还有绝美飘落的,惟有这一次,我见到如此宁静的告别,无牵无挂的告别,他静穆的容颜不带有任何眷恋。
再也不用日思夜想的痛悔,再也不用追忆成狂的忧伤,他已动身前往天堂。
我带来他赠送的小水晶球,细细地拧紧发条,放到他安睡的枕边。
——《夏日里最后一朵玫瑰》
无数小小的雪花缤纷飞舞,娇艳的玫瑰花蕾一点一点的破口绽放,头顶花冠的羽衣精灵已经酣睡,沉入永恒的梦乡。
我始终未曾哭泣。也许眼泪,早已经干涸;又或者自己,仍然不曾真正原谅。
但终是忍不住,一声切切的叹息:——
别了,我的父亲!别了,我的玫瑰!
我为他守灵。
用古老而传统的方式,焚烧着一沓又一沓的纸钱冥币。原来即使到了阴间,也仍然要制造另一重财富的攀比。我们永远都逃不掉。
一应的丧葬祭礼完全由幼安包揽,当然,她已快要成为区氏的新妇、常家的儿媳,风采倩仪为人共赞。她是那么能干而体贴的女子啊,我呢?茫茫然一缕游魂,无人在意。
灵堂也是由她设计装点,黑白双色绉纱悠悠低垂;素雪菊、金绣球、紫扶郎,雅净而高贵。为什么,天国的道路如此凝重?为什么,死神的翅膀永远暗黑?
哀乐低回,呵,这并不是普通的安魂曲,我听出来,那是常锦声生前喜爱的白蛇传里一首名为《纠缠》的歌。我记得他时常在凝听之时陷入恍然的沉思与回忆。
纠缠?白蛇与许仙的纠缠?他与我父母的纠缠?我与谁的纠缠?前世?今生?还是,遥远的明天?
夜雾弥漫开来。空寂的灵堂里,那一重低哑凄切的女声娓娓吟唱,此刻听来,竟是如此的震撼:
我来 为前生留下的缘
我爱 还今生纠缠的恋
红尘 一场漫天的尘埃
寂寞 我的爱
隔着一生看你的样子 隔着一生给你一片痴
我和你 梦还在纠缠
泪仍在眼里打转
你来 赴前世写下的约
你爱 解今生纠缠的结
眼前 一片含着泪的天
未了的伤悲
隔着一生看你的样子 隔着一生给你一片痴
我和你 痛还在纠缠
泪仍在眼里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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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蜷缩起来,无力的倚靠着木椅,脊背冰凉。
区祖辉走进来,在我身边坐下,“慕心,你还支持的住么?三天了呢,都没怎么吃东西。”
我摇摇头,“吃不下,胃口不太好。”
“有件事,想要和你说,”他犹豫一下,“新组的董事会已经决定调靳远雷去芬兰一家子公司见习运营,你----可有什么意见?”
他有些忐忑的看着我。
“他和我已经没有关系,我不需要关心他的任何事情。”我漠然地收拾着灵堂散落的花。
“真的?”他有些怀疑的看着我,眼里竟掠过一丝惊喜。
我盯住他,“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谎?你为什么要关心我的态度?”
他突然烦躁起来,“我以为你知道的!”
又来了!他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在他父亲的遗像前!
我沉默。
他有些艰涩的开口,“我就要回加拿大,根据父亲的遗言我必须把他的骨灰带回去安葬在我母亲的身边。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这里,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除了你,慕心。”
废话!都是废话!都是无聊的谎言!
我厌倦的立起身,“我累了,我要回家休息。”
他蓦地攥紧我的胳膊,“为什么不听我说完?为什么不给我机会?你对我,就一点也没有留恋?一点也没有关心?”
我转身面对他,安静地看着他,仍然一语不发。
他颓然垂下手,痛苦地低语:“原谅我,慕心,我只是爱你。”
我频频点头,然后微笑,大笑,止不住的狂笑起来:他爱我!是的,这么多人说爱我!这么多优秀的男人说爱我!靳远雷说爱我,林以明说爱我,常锦声说爱我,甚至连眼前这个精明冷血的区祖辉也会忍不住说爱我!拥有其中一人已是幸运,我何德何能,竟拥有如此之多!多好!多妙!
可是,靳远雷欺骗我!林以明逃避我!常锦声不认我!这个区祖辉也将远离我!他们干么要这样的反复无常,他们觉得我愚蠢认为这有趣吗?说着甜蜜的谎却做着卑怯的事,这样的男人们,居然曾被我无限欣赏的认为是优秀!而这样的他们,竟然敢无畏无碍的说爱我!
我笑到落泪,全身无法克制的颤抖起来,这样凄惨无助的我,竟然会让他们说爱!无法抑制的泪水滚滚而下,我终于哭泣!林以明走了,常锦声死了,区祖辉也必须离去!而远雷,我知道,那一记伤心欲绝的耳光已经打断了我和他所有未断的联系!
都远去了,所有的曾经,都远离我而去!我一心以为已经触碰到的童话王国,终究不过一场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的梦幻泡影!我痛哭不已。
区祖辉慢慢拥住我,体谅的劝慰,“哭吧!慕心,哭出来会好受一些,哭吧------”
我没有再挣扎,无力的依偎着,倾泻的泪很快濡湿了他的衬衫。他的怀抱很温暖,令我想起许多年前的父亲。
透过模糊的泪,我看到他疼惜的眼睛,这终是我纠缠不清的债呵。如果,常锦声是我的生父,那么面前的他,不就是我名义上的兄长?
我茫然地抽泣,“对不起,哥哥,真的对不起---------”
他猝然拥紧我,“不许说对不起,慕心,你没有对不起。我会等你一年,只等一年,如果一年以后你另有决定,我会放弃。我会选择作你永远的哥哥-------”
他轻轻吻上我的额头。我知道,他会是亲爱的哥哥,始终都只能是我的哥哥。
灵堂的门突然被推开,我看到靳远雷阴鹜的立在那里。
刹那间寂静。
我冷冷的问,“你来做什么?来看你的战果?来和已死的人讨要你的债?”
他的脸抽搐了几下,冷笑起来,“陈慕心,林以明在新西兰等你,区祖辉在加拿大等你;我呢,已经不指望你多看一眼了,你要好自为之,仔细选择好未来的路啊,千万别再所托非人!”
我站立不稳,摇晃着几乎昏倒,他的每一个字,都戳痛我的心,在滴血!在燃烧!
区祖辉怒吼一声挥拳扑向他,和他扭打起来,两人争斗的那么野蛮凶猛,很快就满面淤青血肿,却仍是不肯罢手,如困兽般激烈的撕打不休。素洁清整的灵堂瞬间零落不堪。我只是麻木的怔忪呆立,浑然不知,自己的灵魂应该归附哪里?
一声尖叫传来,“住手!都给我住手!”
我抬头,看见幼安又惊又怒地立在门口,记忆中,是第一次看见她如此愤怒!她走过来,用力推开两人,扶起区祖辉,小心地擦去他脸上的血污。
靳远雷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嘴角淤肿,额头破裂流血不止,我一动不动,冷冷的伫立。他转身,蹒跚着离去。
幼安扶着祖辉走了。临走前,她回头看我,那是一种怎样奇怪而复杂的眼神?我看不透。
他们都已经离我而去。空荡荡的灵堂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只有常锦声慈祥肃穆的遗颜高悬着,仿佛怜悯般,注视着我泪痕狼籍的脸。
满地凌乱的伤祭之花,雪白的,幽黄的,深紫的,静默纷飞,残破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