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柳暗花明又一村（1 / 1）
我抬首直直盯着父亲，道：“我昨天遇到的刺客，便是鸿鹤萧家的后人——萧容，他们此时正潜伏在西月山上，我想昨夜的搜查定是没有收获的。而那越姓的农民军首领，便是我从萧容那里偷听来的，并且还有一波人在暗处没有现身，现在立时回宫都不一定保证能全身而退，因为……宫里存在他们的暗人！”
我的话音刚落，殿前顿时一片哗然，有猜疑的，有惊恐的，有低咒的……与刚才的静默形成鲜明对比。
“公主所言不虚？”轻朗的声音徐徐传来，却是伏宸静静得看着我。
我不禁苦笑：“我骗你们做甚！”
“那昨晚公主怎么不将此事告诉微臣，如若连夜回宫，此时便不必如此苦恼。”伏宸的语气依然淡定，但却略带微微的责备。
我心里顿时一阵委屈，想起昨天的险境，想起重伤的伏遥，想起剪秋的背叛，又想到现在亲人的生离死别，我内心憋闷之气便再也忍不住了，刚想张嘴说话，一口鲜血却“哇”得吐了出来。
众人顿时慌了手脚，伏宸伸手想要扶我，却在碰到我身体的那一瞬猛得收了回去，如遭火烫，他满脸的愧疚心痛之色已经无法掩饰，我刚想出声宽慰他，他却“扑通”直直给我跪下了，头埋得低低的，看不清脸色。
他就那样跪着，一句话也不说，我的心却疼得一阵抽搐，如此高洁傲然地一个人，跪父亲也不过单膝，而此时他却以这种方式表达对我的歉然，他对我的情，埋得深深的，深深的，父亲不知，母亲不知，两个哥哥亦不知，甚至连伏遥也不知，他时时刻刻压抑着，该是多么痛苦啊……
我第一次感觉到，我跟伏遥在一起，或许真是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了伏宸的痛苦之上……既有此心，以后弟妹之情，又该如何面对。
我忧伤恍惚间，父亲已经下个殿台，心痛得握着我的双肩，道：“紫荃这样，灵儿你也这样，一个两个都是如此，到底让我怎么办啊……”
“父亲，我无大碍，您勿须担心。”我知父亲已经伤心至极，便好言劝慰，说完便又看向伏宸，道：“你也起了吧，我的身体原就没有恢复，与你无关的。以后不必跪我……”
伏宸微微犹豫了一下，便站了起来，却也并不看我，转身对父亲说：“皇上，宫内既然存在暗人，我们还需小心谨慎一些。”
父亲顿时沉吟不语，眉宇间似有纠结的神色。
此时，许久不言语的南宫泉却是低缓的说道：“是，这件事情既然牵扯到了鸿鹤萧家的人，还需要从长计议。”
一提到萧容，我不禁皱眉，看来他们都是清楚这个鸿鹤萧家的来历的，很可能还是一个禁忌话题，此时我也识趣得不再问，心里却渐渐有了计较，既然大家这么惧怕萧容，那他必有其特别之处，如若硬碰硬，必然两败俱伤，河西的农民军摆明是要引开大部分的禁卫军兵力，这样萧容刺杀成功的几率便大一点，另外暗处还有一波兵力让人不得不防，宫中的暗人到底是不是只有剪秋一个也未可知……
“父亲，不若遣散众人，只留几个信得过的人细细商议。”我伏在父亲的耳边悄悄得说道。
父亲看向我的目光阴晴不定，优柔了一阵才缓缓道：“南宫泉，卫长信，卫伏宸，方肃，子奉，子孝……你们几个留下，其他人散了吧，刚才商议的事情暂且不要走漏……”父亲轻轻得摆了摆手，那帮大臣便轰然跪安撤了出去。
叶儿担忧得望了望我便也回身出了殿门，罗公公刚要走却被父亲一把拉住，道：“你留下！”口气坚定却也带着说不出的疲倦，话毕父亲转身走上殿台，斜靠在龙椅上微微闭了眼，片刻后才幽幽道：“你们坐下商议吧，朕累了。”
众人一阵拘谨，但父亲摆明了不理会这件事，我也无奈得看着父亲，心里无比清晰得感觉到：我的父亲真的不适合作为一个帝王，他累了，他只想守着自己的妻子儿女，他的心不够大，放不下整个天下……
子孝哥哥扶着我率先坐下了，卫长信便开了口：“微臣觉得河西战乱不能放任，最低五千禁卫军……”
“不！给你九千禁兵。”我猛得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坚定。
“公主……”
“灵儿……”
南宫泉和子孝哥哥纷纷反对，方肃也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倒是伏宸目光灼灼得看着我，仿佛在鼓励我说下去。
而子奉哥哥今天却异常地安静，不发一言，昏昏欲睡，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我已经察觉出他们的一个暗人，你们也别问，我也会假装不知。萧容不就想调虎离山嘛，那我们成全他便是了，不仅要成全，还要做的彻底，所以卫上将军，你此次便带九千禁兵进军河西，要大张旗鼓地，赢得越漂亮越好！”我不理会众人的反对，郑重其事得吩咐卫长信。
卫长信似有所领悟，却不甚了了，犹豫得问道：“公主，这样的话，皇上还有您和两位王子的安危……”
“子孝哥哥跟你一起去河西。”我说完便转头望向子孝哥哥，无声得征求他的意见。
南宫泉意味深长得看着我，眼中闪着嘉许的光芒。
我苦笑着想着：这位睿智的老人怕是误会了我的意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我让子孝哥哥跟去河西，并非不放心卫长信，更多的却是在帮他，军队易主，主将与副将必然需要磨合，如若子孝哥哥出面，那便不存在这些问题了。
子孝哥哥却是诧异得看着我，一时之间还未反应过来。我握着他的手恳求道：“外祖父已经遭奸人屠杀，舅父他们也被抓了，哥哥此去算是为外祖父尽孝，也定要救出桓云表哥他们啊……再者禁卫军本就是哥哥你一直在管辖，我想由哥哥你去帮卫上将军定然能事半功倍。”
“好。”
“是！”
卫长信跟子孝哥哥同时答道，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伏宸还有方统领，你们一路定要护住皇上和皇后的安危……”我缓缓得说着我的计划，“一会儿父亲，母亲，子奉哥哥还有辛逝辛琪会悄悄随同大军出发，对了……还有伏遥也要一同上路，待到了下一个城市，你们便于大军分路而行，禁卫兵继续行往河西，你们便护送父亲他们回宫……”
“那公主你呢？为何不一起上路？”寡言的方肃固执得看着我，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尽职尽责得保护着整个皇族。
“空城计也总该有人唱吧……萧容说过不会杀我，那我便赌他这次也不会杀我！”我笑着答道。
其实还有一句话我没说，也不想让他们知道，剪秋就在我身边，只有我留下才能混淆萧容的视听，让他们以为大家还都在这璋武殿。
“不行！”这次倒是伏宸斩钉截铁得否定了我的计划，“要不一起走，要不让我留下来保护你！”
“一起走的话势必要引出第三波兵力，你知道那第三波人在哪里，或者是有多强？如若还是跟河西农民军那般人数众多，我们是输不起的！”我细细分析给伏宸听，我相信他是明白的，只是不愿意置我于险境而已。
“那我便留下来！”他少有的固执。
“你不仅仅是要护送父亲他们安然回宫，你要去边关，你要去边关守着，辛逝在，胡族的使者也在，也许周国农民军起义的消息很快便会传到胡族，那时候边关很可能动乱，只有你去了，周国的百姓才会安心。”我娓娓道来，一边是我，一边是周国的千万百姓，孰轻孰重一眼便可分清。
伏宸也悟到了我的意思，望向我目光变得缥缈而悲伤，迷离着一种说不出的失落，他紧握的双手青筋跳动，胸口起伏不定，良久，他终于冰冷冷得说了一句：“好，我定不辜负公主所托，有我在的一天，便不会让胡族的铁骑踏进大周国半步。”
对不起，伏宸，我又逼你了，我明知道即便将天下于我并放，你也会毫不犹豫得选择我，可是，我注定是要辜负你的，若是无缘，何必誓言，不如趁早断了这丝念头。
我不再理会伏宸的伤痛，强颜欢笑道：“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你们速速准备出发吧。战事不能再耽误了呢。”
“公主，让拓儿留下保护你吧，必要的时刻他可以护着你混入人群逃离。”方肃沉沉得对我说道，眼神中却掩饰不住的担忧。
方拓是方肃唯一的儿子，自小是个武痴，武功已经出神入化，却厌恶官场，从不踏足半步，倒是从小跟我们混得熟了，时而随着方肃来宫中看望我和哥哥们，大部分时间却是在江湖中飘忽不定的。
看着方肃那固执的样子，我心里一阵温热，终是不忍拂了他的好意，重重得点了头，道：“好，我不会有事，方拓也不会有事。”
众人于是便都沉默了，子奉哥哥自始至终未发一言，此时却眼神异样得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
父亲还是微闭着眼斜倚在那里，罗公公轻轻得揉着他的额头，如若不是能清楚得看到父亲那紧皱的眉心，我都怀疑他已经睡着了。
“你们便按照灵儿的吩咐下去准备吧，一旦就绪，速速出发！”父亲的语气依旧淡漠，但那额头上爆起的青筋却泄露了他的愤懑和痛苦，“灵儿，你留下来陪我坐会吧。”
我依言乖乖坐到了他的身侧，他却也不睁眼看我，反复只是低喃道：“紫荃醒了，我该怎么跟她交待……我居然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还做什么皇帝！”
酸楚的感觉一点一点溢出，我俯身趴在了父亲的腿上，柔声道：“父亲不要担心，我过两天便会回去了，你好好照顾母亲，也顺便让御医去瞧瞧伏遥，我想用不着等他们醒了我便能回去的。”
其实，我也是多么的不确定啊，被逼至此也只能这样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