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传说中的摊牌（1 / 1）
寒假很短，眨眼就过去了。
临到开学返校的时候，凌枫特地给黄乔打了个电话。
然后，她高举话筒，扯着嗓子问何斌：“烧饼今天去订票，大概下周走，你呢？”
那个时候，何斌正站在院子里。阳光，落了一身。不知怎么的，凌枫在何斌扭头的瞬间，突然觉得那张脸看上去明亮得有些刺眼。
‘这人长得也太白了吧！居然都能反光了，啧啧……好一个太白金星！’凌枫心里暗叹。
何斌听到凌枫的问题，连想都没想，转身推开玻璃门，伸头进来淡淡说了句：“我明天就走。”
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能让电话那头的人听个清楚。
凌枫显然被何斌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觉惊叫起来：“什么？！明天？！我都还没买票呢！”
“我原本就是打算一个人先走的。”
“你，干嘛要一个人先走？”
“因为……”何斌进到屋里，笑着回答：“旅行结束了啊！”
“你啥时候买的票？”
“前天跟你一起去买梅花糕的时候。我就在那旁边的售票点买的。”
说完，他指了指凌枫手上的话筒，示意她还有人在线上等着。
凌枫这才想起自己还在跟黄乔讲电话，赶紧捧起话筒：“喂，烧饼，何斌他……”
“嗯。我已经听见了。随他去吧。”黄乔在另一头，简洁地应了这么一句，然后很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凌枫听着话筒里急促的信号音，心里猛地窜起一股无名火：“靠！居然挂我电话……大哥，那我呢？！你也不问问我怎么办啊？！切，一个一个良心都拿去做狗粮了！”
“啪”的一声重重摔上电话，凌枫左思右想，气鼓鼓地扭头吼道：“何斌！一会儿我……妈呀！吓死我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原来，何斌并没有走远，正静静靠在凌枫身后的墙上看着她。凌枫被他吓了一跳，突然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
何斌倒是很镇静，等了一会儿见凌枫不说话，就主动问：“你刚想说什么？”
凌枫缓了缓神，道：“我这就去买票，明天跟你一起走！”
“明天的话……不一定还有票哦！”
“那……那我不管，要是没票了，你就退票重买！反正不能扔下我一个人走！”想了想，凌枫又理直气壮地补上一句：“我就是因为有壮劳力在，才多买了一箱子吃食，你要是一个人先走你就是放我鸽子！你就是不仁不义！”
何斌看着眼前三七步叉腰抖腿的凌枫，忍不住抿着嘴轻笑起来。
“嘿，我说你笑啥？”
“过来，丫头！”何斌冲凌枫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
“你，你要干啥！”
凌枫倒是很警觉，非但没过去，反而向后退了半步。
“你过来！”
“不行，你先说你要干啥！”
“啧，叫你过来！……怎么，师兄的话你敢不听？！”
何斌面色不悦地端起“师兄”架子，凌枫这才不情不愿地乖乖走过去。刚到近前，就见何斌飞快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到嘴边呵了口气，然后猛地拍到凌枫额头上。
凌枫一边哎哎叫痛，一边从额头上抓下那东西凑到眼前细看。
“嗯？！火车票？”
“给你的。”
“啥？”
“我其实买了两张票。”何斌笑眯眯地看着她：“……一起走吧！丫头！”
“师兄你这是……”
“怎么？你改主意了？”
“不是！”凌枫摇了摇头，豪气干云地拍着何斌的肩膀，道：“好，明天我跟你一起走！”
在返校的火车上，凌枫问何斌：“师兄，要是我不跟你一起回来，你那票岂不是白买了？！”
何斌把票收进口袋里，笑道：“那就带回家裱起来留作纪念呗！”
“那你裱你那张票不就好了！”
“一张票……太孤单了一点吧！”
凌枫听了，很认真地看着何斌，道：“师兄，你神经了！”
何斌抄起手边的杂志拍了拍凌枫的头，道：“师妹，你抽风了！”
“我哪有？！”
“没有么？！那你为什么跟着我提前返校？还有一个星期才开学，食堂没有饭吃哦！”
凌枫瞪着何斌，憋了好半天，嘟囔了一句：“哼，我乐意！”
何斌也不说话，低头翻着杂志，只是笑。
过了一会儿，何斌突然问：“你，开学之后该去留学了吧？！”
凌枫愣了一下，点头道：“唔，通知下个月走。”
“舍得走么？”
“切，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又不是不回来了……”
“是吗？！”何斌合上杂志，闭着眼睛，轻轻揉了揉眉心，道：“你放得下就好。”
“什么意思？”
“你出国留学，他毕业走人。等你回国的时候，他应该已经不在学校了吧！”
见凌枫趴在桌子上不说话，何斌又道：“……当初我跟烧饼不让你提前留学过去，就是不想你跟他有太多接触……”
何斌话音刚落，凌枫突然就像被踩痛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起来：“谁要你们多管闲事！”
“啧，丫头，得不到的东西，就不要惦记了……”
“这种屁话，还是留着说给你自己听吧！”
这句话，凌枫刚说完就后悔了。何斌的眼神仿佛在一瞬间化作了一棵无形的仙人球，就连碰一碰都让人觉得疼。
“……唔……对……对不起。”凌枫嘟着嘴低声道歉。
何斌却又突然笑起来：“呐，我说，丫头……”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
“什么？”
“……没什么。”何斌摇了摇头，叹道：“应该，不会有那么一天吧！呵呵……”
黄乔直到正式开学前两天才和贾宁一起返校。
他跟何斌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对于贾宁跟他回家，以及何斌在同一时间跑去度假的事，两个人全都闭口不提。
不过，黄乔发现何斌好像突然忙碌了起来。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何斌在一家公司找了一份正经打工的活儿。因为家境好，平日里也没什么花销，何斌是宿舍里唯一没有打过工，也完全不需要打工的人。所以，对何斌的这一举动，兄弟们纷纷表示很惊讶。而何斌只是轻描淡写地笑着解释说想在毕业之前攒一点工作经验，方便今后找工作。
黄乔虽然很想问问何斌，X院的毕业分配方向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定向”了，他为什么还要去干这种无聊事情，但何斌似乎根本懒得跟他讨论这个问题。兄弟俩，不知从什么开始，好像已经分别站在了河的两岸。
这天，黄乔突然跑去何斌打工的地方等人，说是想跟他一起吃晚饭。何斌猜着这小子是有事找自己，也就没拒绝，跟着黄乔去了公司附近的肯德基。两个人在点餐台附近找了个位子坐下，黄乔说了句“我请”就揣着钱包上阵了。
服务生满面堆笑地招呼：“欢迎光临！”
黄乔把一堆优惠券拍到桌子上，道：“麻烦快点儿，我赶时间，就要这些！”
服务员看了眼优惠券，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动。
黄乔见状，把优惠券往前推了推，拧着眉催促道：“我说，你倒是快点儿啊！”
服务员看着黄乔客气地笑：“对不起，先生，这是麦当劳的优惠券！”
“咦，你们这儿不是麦当劳么？！”黄乔四下看了看，作恍然大悟状：“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弄错了！”
那服务员看来相当训练有素，依旧保持着完美的笑容：“没关系，呵呵……那请问您今天想吃点什么呢？”
黄乔一边往口袋里塞优惠券，一边道：“嗯……那就给我来两个中杯小可乐和两个不辣的香辣鸡腿汉堡，谢谢！”
要是能自带背景，那服务员现在肯定是脑后一滴巨汗、额前无数黑线。
只见她深吸一口气，镇定地按着点餐机，嘴里飞快地重复了一遍：“好的，两杯中可，两个劲脆鸡腿堡。”
然后，她抬起头，微笑着问了黄乔一句将会让她终生后悔的话：“请问您还需要别的吗？”
黄乔回头看了何斌一眼，想了想，道：“那要不……再给我来份□□鸡米花吧……”
服务员瞬间脸色铁青，笑得极其扭曲：“请问您是要劲爆鸡米花吗？”
黄乔茫然地看着服务员：“哎，改名儿啦？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服务员没搭理黄乔的弱智问题，板着脸，机械地问：“请问要多大份的？”
黄乔这会儿在人家眼里显然已经是“三楼楼长”级的人物了，那服务员虽然勉强保持礼貌看着黄乔，但视线的焦点明显已不在他身上。
黄乔挠了挠头，问：“你们大包的鸡米花有多大？”
服务员转身拿来一个大号的纸盒：“这么大。”
“哦，那中份的呢？”
服务员又拿来一个中号的纸盒：“这么大！”
“哦，那小份的呢？”
服务员翻了个白眼，拿来一个小号的纸盒，重重拍到桌上：“这么大！！”
黄乔来回看了看三个纸盒，抬头冲服务员一笑：“那好吧，给我来个土豆泥，谢谢！”
服务员当场精神崩溃，飞快地装好黄乔点的东西，并免费附赠了他一记特大号白眼。然后，光速闪进员工休息室缝补自己受伤的心灵去了。
黄乔那厮若无其事地端着满满一餐盘吃食回到位子上，还故作正经地问几乎笑瘫的何斌：“你丫笑啥笑？！”
何斌一边吃东西一边乐：“你小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正经像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有志青年啊？！别老他妈干这种事儿行不行！”
黄乔万分不屑地撇了撇嘴，道：“切，本公子这叫娱乐精神！认真你就输了，太~后~！”
吃了个七八分饱，何斌才开口：“你找我有事儿？”
黄乔也不否认，点了点头，严肃道：“嗯，有点事儿想跟你聊聊。”
“说吧。”
“我周末要去趟贾宁家里，她爸说让我过去吃个便饭。”
“嗯，挺好的事儿么！有啥问题？”
“鸿门宴。心里没底。”
何斌看着黄乔，笑道：“人家一片好意招待未来女婿，怎么就成鸿门宴了？”
“留学那会儿贾宁她妈去看我们，我就觉着她那话有弦外之音。虽然，她那会儿就提过贾宁她爸想见我，但……”
“莫非你觉得他们太拿你当回事儿了？”
黄乔一听，眼含热泪无限感慨地用力握住何斌的手，道：“兄弟，还是你了解我啊！”
何斌瞪黄乔一眼，拍开他的手，又问：“你的想法呢？”
“通常情况下，父母对孩子大学时候谈恋爱这种事儿不反对就算不错了！还巴巴地把对象叫回家吃饭，这个……似乎不合常理吧？！”
“大概他们比较欣赏你，觉得你是个好对象呗！”
“说正经的呢！能不能不要打趣我？！”黄乔皱了下眉，道：“老子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
何斌叹了口气，道：“难得见你这么不自信啊！”
“废话么！我这是去见贾宁她爹，又不是去见你爹！”
何斌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有什么区别？不就是去见一下同学家长么！”
“那他妈能一样么！她那是……”黄乔嚷到一半，突然闭上嘴，挠了挠头，笑道：“靠！也是！嘿嘿……是我太紧张神经过敏了！唉唉……平常心！平常心啊！！”
“我说……”
“啥？”
“要是这次见家长顺利，你跟贾宁就算定下来了吧？！”
黄乔没想到何斌会突然有此一问，托着下巴认真想了想，才道：“定不定……不是我说了算的。再说了，我们俩这才谈了多久？！”
“哦？”
“我妈对贾宁倒是挺满意，只不过……”
“只不过？”
黄乔却并没有接着往下说，叼着吸管，斜眼瞪何斌，道：“文武，你现在忙着打工，整日不见人，老子我很无聊啊！”
谁知，何斌根本就不理会黄乔转换话题的迫切需要，拿手指轻轻叩着桌面，斥道：“你丫不还有贾宁呢么？！无聊什么啊！”
黄乔的眉峰几不可见地轻蹙了一下，道：“我说文武，你之前跟我说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到底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黄乔听了，轻轻哼了一声，没有再追问。“啪”的一声打开可乐的纸杯盖子，往嘴里倒了几块冰，嚼得嘎嘣直响。何斌也不言语，就那么看着他。
两个人就这么静默地僵持了一会儿，何斌从口袋里掏出笔，在餐巾纸的一角写下一串数字，递给黄乔：“这是我的BP机号，我不在的时候，你如果有事儿可以呼我。”
黄乔接过来看了看，笑道：“BP机？行，你小子够款！正经打工赚钱了就是不一样啊！”
两个人相视一笑，何斌低头看了看表，道：“还有别的事儿么？”
“嗯，没别的事儿了。”
“那我先回去了，活儿还没干完呢。”
“你……晚上什么时候回宿舍？”
“不知道，熄灯之前能回去就回去，回不去就不折腾了。”
黄乔把那张餐巾纸折好，小心放进口袋里，道：“嗯，那你去吧！”
何斌诧异道：“你不走么？”
“我……想一个人再坐一会儿。”
何斌“哦”了一声就要走，黄乔却又开口叫住他：“文武！春节的时候你……”
何斌硬生生收回迈出去的脚，扭头道：“怎么了？”
“你到底为什么去？”
“你问过我了吧？！”何斌扬着嘴角，淡淡地笑。
“你真是为了凌枫？”
“不然呢？”
黄乔暗暗咬了咬牙，道：“你小子是不是昏头了？！”
“怎么？”
“啧，你咋就不明白我的意思呢？！”黄乔有点着急起来。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我明白得很！！倒是你小子……”何斌看着黄乔的眼神一下子凌厉起来：“老他妈自以为神通，其实你丫根本连个屁都不懂！”
被何斌这么一抢白，黄乔顿时语塞。他尴尬地笑了笑，摸索着掏出打火机和香烟。可还没来得及点上，就被眼尖的服务员果断劝阻。
无奈地收起烟，一下一下拨弄着手上的打火机，黄乔自言自语似的嘟囔了一句：“你丫那都是白费心思……”
何斌低头沉吟了一下，转身看着窗外次第亮起的街灯，冷笑道：“自打认识了你这个妖孽，白费心思的事儿，我干得还嫌少么？！”
“文武！”
“行了，我还得回去加班。你小子爱干嘛干嘛去！有什么事儿回头再说吧！”
何斌，真的说走就走了。黄乔一个人坐在位子上，突然浑身不自在起来，就连手脚都没个放处。直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黄乔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神游天外许久了。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那张熟悉的脸，此刻竟让黄乔感觉陌生。
“乔……你跟何斌……”
“唔，有点事情聊了一下。”他点了点头。
“没什么事吧？”
“没事。”
“真的？”
“嗯。”
“可是刚才你们……”
“贾宁！”
黄乔突然这样连名带姓地称呼，登时堵得贾宁说不出话来。她呆呆地看着黄乔，后背惊出一片冷汗。
黄乔看着贾宁，异常冷静地一字一句道：“……我可以向你保证，该让你知道的事情，我一定会如实告诉你。所以，你是不是可以向我保证，以后不要再跟踪我，也不要刨根问底打听和你不相关的事情。”
贾宁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然后，破碎：“我只是担心你……”
“我在等你保证。”
在黄乔严厉的逼视下，贾宁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畏惧。她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口干舌燥，发不出声音。头，就那样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去。
这是两个人恋爱以来第一次，贾宁向黄乔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