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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山浦义夫的生死,不关她的事。
她还说,非法禁锢这样的行为,十分恶劣。
但是说再多也没有用。力不如人。她被迫留在了樱宿——织田家的庄园里,被变相软禁。
手机被搜走。不能上网。不能踏出她所住的小小园子。一天到晚见的,只有那么三五个佣人。没有给她任何逃离的管道。甚至她一跟佣人搭话,对方就一脸惶恐的退下去。
“大人吩咐过我们,不可以打扰到小姐。”她们都如是说。
她与整个世界,彻底隔绝。
就在她被扣留在织田家的当晚,已经有人把她公寓中的私人物品打包送来这里。机票已经当着她的面撕成粉碎,甚至她的护照,此刻也握在织田靖手里。
然后他就消失了。她甚至连向人表示愤怒的地方也没有。她的情绪,仿佛打空出去了的拳头,找不到落手之地。
唯一可以跟她交流沟通的,只有石在。
他总是笑吟吟的样子,安慰她:“既来之,则安之。你似乎一直都在满世界的走呢?偶尔也该停下来看看风景吧?”
宁愿倔强的抿紧嘴。
不,看风景不是这样看的。她确定她不喜欢被禁锢的感觉。从来,她是一个崇尚自由的人。
况且那个人……那样危险。宁愿只凭本能就知道自己不应该与那样的男子太过接近。
“他在哪里?我要跟他再谈谈。”她要求。虽然说服织田靖是很难的一件事,可是,她目前,只有这条路可以试。
石在微笑:“他很忙。”
面前的女郎,狠狠的咬着下唇。记得以前调查她时,她给他的印象是恬静安宁的。她这样倔强中带出一丝愤怒的样子,他不熟悉。
“你知道,他有很多公事私事需要处理。”他慢慢的解释给她听:“例如对付某些他看不顺眼的人与事,或者,某项针对他的调查……”
宁愿怔了怔,然后,眼底浮起一点点了然的神色。
“我失踪,应该也有人注意到了吧?”至少,成天盯着她怀疑不已的藤堂俊,应该发现她突然消失这件事了。
石在眼底浮现出赞赏神色。
“你是说藤堂俊?放心,会有人让他消音的。”
宁愿无端端的打了个寒噤。
“他居然认定你是畏罪潜逃。这么爱胡乱说话的人,怎么可以任由他在外面诋毁你的名声?”
宁愿慢慢的点头:“哦,明白了。”
然后,她不再作声。
剩下石在怔在原地。然后,用手摸着下巴,他眼底闪过有趣的笑意。
她,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织田靖在密室里烦噪的走来走去。
“她还没有失去耐心吗?”
只有她不耐了,失措了,害怕了,他才有机会——趁虚而入。
虽然喜爱她,但是征服女性,总是需要用上手法心机。特别是,在她见到他却全无欣喜的情形下。
是他一开始用错了方式,以为她也如他一样的喜欢这次重逢,因此忘记隐藏自己爱意。而她,真令他失望,看到他,却只是一味的想要抽身!
所以,补救的方法是——让她知道,她于他,并没有这么重要。而他——对她,纵使在意,却非她可以予取予求,这样子。
把她扔在樱飞园自生自灭三五天,她就会软化,会正视他要留下她的决心。女人都是害怕寂寞的。
石在无奈的耸肩:“你要求我传递的讯息,我已经令她知晓了。接下来怎么做,要看你自己。”
很亮的月亮。
樱飞园里,白石的台阶象是会发光,指示着通往小小日式木屋的路径。
织田靖轻轻的拉开格子门。
走进去。
清冷的月光在他身后流泻进了屋子里。
适应好了室内的光线,他轻而易举找到了她。
她已沉睡。睡颜非常安静,唇角有着微微上扬的弧度。她有极美丽的唇形,即使不笑,也象是带着微笑的样子。
他跪坐下来,伸手抚上她的脸。
原来她的沉睡是骗人的?她几乎立即惊醒,眼睛才睁开一线,身子已经敏捷的往旁边一滚。
他揪住她的长发:“是我。”
显然他的声份宣告并不能解除她的惊吓。可是一绺长发让他拉在手里。头皮一痛,她无奈停住了逃离他身边的意图,令身躯静止。
“这么晚了,织田大人有什么事呢?”片刻之后,清冷的声音响起,婉转的提醒着他此来的行为多么的不合适。
他眼睛里冷光闪过。合适?不合适?他——从不理会这些!
“我……来看你。”一寸一寸的把她的长发在手里绕紧,他的声音,暗哑中带着夺人心魄的磁性。
她顺着他拉扯她长发的动作,让自己坐起。依然是清冷的声音:“那么,开灯好么?否则您怎么能看到我?”
他的手抚上了她的脸:“不一定用眼睛。其它的方式,也能……看到你。”
她不客气的把他抚着她脸的那只手打下去。
恼了,他大力拽紧她的那绺长发。等待着预期中的那声痛呼。
没有。黑暗中,银光一闪,他的手骤然一轻。指间还是缠着那缕细滑的发丝。可是如今,这发丝,似乎再没有着羁绊。
他弹起身,打开灯。
一把小小的匕首握在她手里。就是这把匕首,毫不犹豫的削下了他扯在手里的那绺长发。她……有这么激烈的一面?
印象只她只该是天使,纯洁、善良、温暖、充满爱心。
他瞳孔收缩,眼睛危险的眯起。
“你在干什么?”
任何人也不可以伤害到她,损伤她的身体发肤。除了他。
连她自己,也绝不可以!
她依然是清冷自持的样子:“您喜欢我的头发,我就给您。有什么问题吗?”
他笑,一口洁白牙齿,可笑容里有着森冷的寒意:“这是你送我的订情信物吗?我听说你们中国人古代就有一种说法叫见发如见人?”
她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保持着那种森冷的笑意,作小心翼翼状,把那绺长发收在衬衫的口袋里:“愿,你放心,我会好好的收着它的。”
她轻笑:“我无谓放不放心。离开了主人的头发,不过死物而已。”
不想与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他盯住她手里的匕首:“为什么随身……还带着这样的东西?”
她自枕头下取出一个银色的鞘子,把匕首放进去。“女孩子都应该随身带一点保护自己的东西。”
他冷笑:“一柄刀子并不足以保护什么。”
她无所谓:“可以保护自己的尊严。”手腕一翻,匕首变戏法似的出鞘,抵在她的胸口:“例如这样,我就不会给别人侮辱我的机会。”
他的嘴唇用力的抿起。
生气了!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她早看出他在乎她的心意了吧?所以,居然敢用这样的方式,以她的生命……威胁他!
“你尽管刺下去没关系。”冰冷的语气,那些话,简直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自他嘴里迸出来的。“不过让我提醒你,你一刀刺下去,也未必会马上毙命。你有百分之五十的机率不会刺死自己;就算你刺中自己要害,死去与被抢救回来的机率还各占一半。在你病弱的时候,我有大把侮辱你的机会!”“侮辱”两个字,他说得分外讽刺。
宁愿望着他,半响,俏皮的伸伸舌头:“你说得也是啊。我为什么要刺自己?不如留着自卫。”
匕首移开了她的胸口。她一只手拿起刀鞘……
快似闪电般,织田靖向她扑过来,她甚至还来不及有任何动作,他已经压住了她,两个一起滚倒在地。然后,她的手臂被他死死的固定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他轻松的夺去她手里的匕首:“这是一个教训,在男人面前,所谓用武器自卫是徒劳的。”
她在他身下,瞪他,然后,突然笑了,不服气的表情:“如果不是怕刀子误伤你,你才不会这么轻易的制住我。”
他心情一下子好起来:“是吗?那你……是真的爱上我了?”魅惑的伸舌头舔一舔唇,然后,缓慢的,一寸一寸的,他的头向她的脸庞俯下去。
她身子动不了,只能侧脸左躲右闪,然后娇嗔:“喂,起来啦,你太重,压死人啦。”
“可是你需要熟悉这样的重量啊。”他仍是调笑着,嘴唇准确的落到了她的脸颊上去。只不过,压在她身上的身子姿势有了小小的调整,膝盖弓起,负担起他身子的部分重量。
大意了。下一刻,胯部的巨痛让他一下子弹起身。
这妖女!她居然屈膝击中他身体最脆弱的部分。
她也敏捷的弹起身子,往后退。一直退到紧贴住背后的墙壁。
她与他,站在房间的两边,遥遥相对。
他痛得呲牙咧嘴,好半天无法站成挺直的身姿。而她,戒备的盯紧他,身子紧绷,双手握成拳放在身侧。
过了很久,他出声:“谁教你这一招的?”
她笑了,笑得不思悔改的样子:“几乎所有的女子防身术都必教这一招。你以前没有领教过吗?”
如果袭击他的人不是她,只怕现在早已经不能站在这里了。他抿嘴,不打算继续这令他丧失尊严的话题。
“住在这里,还习惯吗?”
她望他:“如果我说不习惯,你会放我走吗?”
他面无表情的望她:“你认为呢?”
“那,我习惯与否并不重要。”她低叹。
忽然不知道如何继续话题。
她纤弱的外表骗了他。原来骨子里,她并不是温柔驯服的传统女子。
“如果警方到处通缉你,你以为你能离开得了日本?”他暗示她,目前,她只能选择樱宿作为她的寄居之地。
她淡笑:“也许离不开。可是也不妨一试。”
睨着他,她说:“也许我更愿意被警局抓去。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顶恨受人威胁?”
“恨被人威胁,不等于你就能不受威胁。”他淡淡的说,“例如我告诉你,只有你答应留在我身边,山浦义夫才可以没事,你受不受这项威胁?”
乌黑的眼珠子中看不出任何表情:“我那天就已经跟你说过,他跟我没关系。”
“他爱你。”他指出这项事实。
“那又怎么样?除非我爱他,否则我为什么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被你所威胁?”
“他的老妈恨你至深……要是她也突然失踪或死亡,你说藤堂俊那傻小子会不会把这帐也记你身上去?”他轻笑。
“我反正已经成了警方的通缉犯了,背一桩罪是背,背两桩也是背。”
很好,他爱的女人,有足够坚强的心志。
“再加上,力证你就是两桩失踪或凶杀案的警察也离奇的死在……例如你原来住的公寓门外,这会给警方以什么样的联想?”
她居然仍笑得出来:“我很期待听到警方对我的控罪说明。我想,包括我自己,都很好奇我是如何谋杀三个成年人的。其中甚至有两名身强力壮的男子。”
真的这么不受威胁?
她——只不过是笃定他绝对舍不得把她交到警方那里去!
所以,她不怕那些所谓的控罪。因为她知道这些控罪,只要他出面,就能够轻易澄清。
织田靖在心里冷笑。是他的错!一开始,对于与她的重逢,他情绪表现得太失控。
“不怕自己被控罪、□□?”他慢悠悠的说,“不过,若是关系到三条人命的生死?”
她的脸上失去了血色,眼珠动也不动的盯着他。
他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嗜血的、冷酷的笑容。他素知这样笑的威慑力。
她轻轻的摇头:“没有用的,董事长先生。”
他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叹气:“我至讨厌被人威胁。再说,你用不相干的人威胁成功我一次,以后,我岂非永远都不能翻身,让你吃得死死的?”
他凝视她。
她下结论:“所以,他们的生死,真的不关我的事。”
他不相信。印象中的她是天使、她是他此生所见过最有爱心的人。她怎么可能坐视着几个与她先后有过交往的人死于非命?
“你确定?”他逼问她。“只要你确定,我马上下令处死他们。”
她脸上浮现出怅惘神色:“那是你的决定,不关我的事。人……早晚都有一死。我只对自己负责。”
游走这尘世间许多年,悲欢离合,生生死死,她已经看厌看倦。会悲悯着每一个生命的非正常夭折,但是,死亡……那是一个人无论早或迟最终的宿命。若此刻心软,那些人会永远沦为他威胁她的工具,那样的境况,只怕更加……生不如死。
织田靖呆呆的望着面前淡然的女子。
她谈论起死的话题,神情那样特别。他甚至有个错觉,她真的不在乎那几个人的生死。
她……难道只是面貌相似?她……难道并非他的拯救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