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19章 问情（四）（1 / 1）
乔西的意识完全混沌一片，说不上伤感，也说不上失落，只有从未体验过的空虚，好像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正在失去，再也无法找回……
她怔怔抱着没有气息的南光晓，任凭许多嘈杂的人声，在旁边经过，又快速退却……忽然“咚”的一声，强迫她集中飘忽的思绪，抬起眼睛，就看到急火火赶来的南灵山守卫长。
一大包药物和用品掉落地上，那是原本用来急救的药品。
“领主他……”
南书怀呐呐地问。
“他死了，是跟独孤凰对战而亡。”
她茫然回答。
没有得到意想的反应。充斥视野的，是一串串血液滴落的殷红，像绽放在石板上妖娆的红莲。
乔西万分惊愕看着南灵山守卫长，用自己的剑锋架在脖颈上，鲜血顺着剑尖缓缓流下……
“书怀！你为什么……”
“乔领主，我们领主他……什么都不懂，就会干傻事。我要是不跟着他，怎么放心？……领主最喜欢热闹了，一个人去到那边孤零零的……会寂寞的，我过去陪陪他……”
南书怀一如往日腼腆地笑了笑，倒在南光晓身边，没了声息。
——按照南氏家族的规矩，当任领主如果因为守卫长保护不力而意外身亡，南灵山守卫长必须以死谢罪，长随地下。南书怀自小跟从南光晓十几年，一向形影不离，情同手足，这时候却接受不了南光晓已死的事实，宁愿自刎身亡。
乔西张大嘴巴，偏偏哭不出来，她终于明白，什么叫欲哭无泪！
烈海也在这会赶到，一眼看到满地尸首，心里顿时空了半边。
“小光……他怎么了？”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见到乔西惨白空洞的眼神，霎时醒悟：一切都太迟了！
支撑着东君殿的最后一根梁柱终于倒下，整座大殿在他们身后像纸牌一样成片倾覆，激起滚滚尘埃，大地在他们脚下震颤。留在山顶上的人已寥寥无几……
“丫头，快走！”
他一把拉起跪着的乔西。
乔西放下南光晓，脸上更多的是迷惘与无措。
“先把你姐姐送出去，回头再处理小光的后事不迟……”
烈海强忍悲痛提醒她，帮忙扶起昏迷在旁边的雪晨。无意中看到脚边一支翡翠珠花，顺便捡起，递给乔西：
“是你的吗？”
乔西摇头道：“不是。好像是小光的……”
“留着吧，做个纪念也好。”
烈海细心拍干净上面的泥土，乔西默不作声接过，收进怀里。
两人带同雪晨，冒着纷飞的石块和瓦片，快步奔出庭院。
——可是冥冥中还有什么神奇的力量，在牵绊着她？
跑出很远之后，乔西忍不住放慢脚步，回头望去，望着院子里越来越远的南光晓，恍惚听到记忆深处，是谁的声音在呼唤她的名字？
……然而她实在听不清，也想不起来，她只知道：
从此这个声音，将会伴随她的一生，融入她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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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映照当头。
东灵山上到处一片死寂，满目疮痍，留下大堆瓦砾、废墟，和烈火烧过的焦土、横七竖八的尸体……
踏着正午的阳光，硝烟中，走来一个面目清俊的男子，一身素淡整洁的衣袍，从容经过被焚毁的断垣残壁。
昔日神圣肃穆的东灵山，此时空无一人，仿佛只有他一个，才是最受瞩目的中心；仿佛所有的阳光，都毫不吝惜倾泻在他的身上，优雅高贵如同凯旋的君王，在巡视属于他的国土。
他漫步走入庭院，停在一个地方，弯下腰来，捡起一把断成两截的空伤剑，发出低不可闻的轻叹。
六月的风，掀起他的衣角，竟也带上几分寒意……
他继续往前行去，登上台阶，小心绕开几堆污秽恶臭的尸首，穿过辨不出原貌的大厅，忽然停下步履。
在落满乱石和尘土的厅堂中央，竟然有一方相对洁净的净土。一个窈窕婀娜的丽影，静静站在那里，似在等候他的来临。
“烟霞宫公主？”
他不无意外地问。
“你来了？你果然是他要等的人。”
她的声音空灵又飘渺。
“是我。我就是伏魔岛的六巨头之一，魔首冥风。”
他挑眉而笑。说完这句话之后，原本文质彬彬的清俊书生，便流露出自负狠绝的霸气。
少女平淡解释：
“他一定要在这里等你，宁愿死也不肯撤退。”
他不由感慨道：
“东侯领主是个真正的君子，千金一诺，铁骨铮铮，可惜被小人所害，出师未捷身先殉职，着实令人扼腕……晚生未能与东侯领主好好交手，也深感遗憾。”
静立片刻，烟紫色长发的丽人垂下眼帘，颜色沉静如水：
“既然你已经来了，也算了却他的夙愿。我会带他到别处安葬，然后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生下孩子……虽然我爱的人，始终是这孩子的亲生父亲，可是我生是东侯家的人，死也是东侯家的鬼，从今以后，除了我丈夫，再也不会有一个世间男子能看到我的样子。即使是他……再度回来，我也永远不会见他一面。”
她颤抖着手，慢慢放下头戴的面纱，遮住一张绝色容颜。纤纤素手在空中一划，无数七彩斑斓的光影将东侯逸的身体层层覆盖，渐渐神奇地消失，仿佛融化在空气里。
“人生自是有情痴。冥风大人也是个多情的人，何以作茧自缚，刻意违背自己的本心？与其忘情世上，游戏红尘，不如怜取眼前人……”
幽幽的叹息，像一朵坠落水面的落花，随风飘逝。
——身为仙缘族的通灵师，她就算可以轻易看破别人的心事，那又如何？依然解脱不了世间太多的痴情男女……
那俊逸儒雅的大魔头默然无语，向少女躬一躬身，目送她凄清的背影隐入烟霞中，苦笑道：
“作恶多端，必遭天谴么？可惜像我这样注定要下地狱的人……是绝不怕报应的，至死也不悔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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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世间的不幸各不相同，而幸福的人总是相似。
雪晨和江十四郎没有探究过别人的故事，他们偎依在劫后余生的斜阳下，唯一可以确定彼此的呼吸和心跳，都在一同跳动。
“……十四郎，我好高兴！这一次，你帮助这么多名门正派逃离东灵山，他们以后都不会把你当成邪魔外道。”
“嗯，我的命也是多亏你们救回来。刚才我过来找你，乔领主和夏领主他们，对我都很客气……”
“咦，你的翅膀呢？为什么看不见了？”
“因为……翅膀只有打架的时候才最有用，当我想要抱你，或者亲你的时候，是不需要翅膀的，你说对不对？”
江十四郎搂着她的香肩，坏笑地蹭在她脸旁笑语。
雪晨的双颊顿时飞起一片红云，扭捏道：
“上哪里学的油嘴滑舌？我只是在想……以后该怎么替你做衣服？”
江十四郎忽然收敛笑容，一副认真的表情：
“雪晨，我早就想向你说实话，不管你会不会介意，我都要告诉你——其实三年前在相思湖畔，你遇到的那个人是……”
雪晨毫不犹豫截住他，“你不用说了，我不想知道。三年前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又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我现在和这辈子最爱的人，他的名字叫做江十四郎，将来也永远不会改变！”
“雪晨……”
江十四郎的眼里闪着光彩，激动地抱紧她。他们幸福地相拥相依，说着绵绵不绝的情话，让太阳也妒忌得羞红脸庞……
——“其实把翅膀收起来还有一个好处：至少在我想跟你……那个什么的时候，也会方便些……”
——“胡说！谁要跟你……”
——“哎，不是你说要给我的吗？这么快就反悔，我可不答应！”
……
晚风把情人的细语传到远方，肆意张扬他们的甜蜜与欢笑，快乐和憧憬。
有谁会苛责他们呢？
在这个红尘纷扰的乱世间，总有太多的离别与泪水，为什么不让那些美好温馨的时光多停留一会儿，延续下去？再多一点，再多一点吧……尽管前面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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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武王朝历二十年六月初一，伏魔岛六巨头之一魔首冥风，与东、西、南、北四方灵山领主约战东君殿。观者数千人，共调遣各大灵山守卫军四万余众，58位领主前往观战。伏魔岛仅出动三千翼人，逾百巨型魔兽。
此战从起始至结束，不足两个时辰。魔军约损失三百余名翼人，上百魔兽阵亡；灵剑之盟计损失一万九千余守卫军，东灵山与北灵山守卫军几近全军覆没，共十八位领主阵亡，其余盟中弟子、十七大门派死伤不计其数。
尚有空寻、空绝、空伤三大灵剑俱毁，空离等七柄灵剑归于魔军之手。东君殿及各处别舍毁于一旦。
这场“东灵山之战”，众所公认以灵剑之盟的惨剧告终，也标志着108座灵山中最重要的八大灵山，至此全部覆亡。魔首冥风兵不血刃，人未亲至，不费一骑一将，尽破四方灵山，无可争议取得完胜。其神机莫测、运筹谋断，闻者无不惊叹，思之悚然。
另附阵亡领主名录：
东灵山领主东侯逸，灵剑之盟副总领主，东州云州人氏，卒年34岁。灵剑空寻排名第二位，同毁。
北灵山领主北辰晖，北辰家族传人，朔北莫州人氏，卒年27岁。灵剑空绝排名第四位，同毁。
南灵山领主南光晓，南氏家族传人，南州人氏，卒年21岁。灵剑空伤排名第九位，为空绝剑所断。
独步山领主辛无间，靖州人氏，卒年41岁。灵剑断喉排名第十三位，为伏魔岛缴获。
萧然山领主裴慕舟，德州人氏，卒年39岁。灵剑步影排名第十七位，为伏魔岛缴获。
白朗山领主方若鸿，庆州人氏，卒年36岁。灵剑悬虹排名第十八位，为伏魔岛缴获。
凤鸣山领主凤天鸣，贺州人氏，卒年44岁。灵剑临渊排名第十九位，为伏魔岛缴获。
穿龙山领主简方豪，龙州人氏，卒年45岁。灵剑龙鳞排名第二十位，为伏魔岛缴获。
宿雾山领主，蔚州人氏，卒年29岁。灵剑却邪排名第27位，为伏魔岛缴获。
碧沅山领主，原州人氏，卒年31岁。灵剑赤霄排名第74位，为伏魔岛缴获。
……
……
东灵山守卫长与南灵山守卫长，皆以身殉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