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18章 恶战（一）（1 / 1）
稍待片时，东侯逸举起手，制止好几位正欲开口反驳的领主，气定神闲道：
“斩妖除魔、匡扶正道，乃是我们盟规的第一要义。我东侯逸承蒙各位领主抬爱，自当以身作则，秉持一颗公义之心。所幸这些年来，有多大的功劳倒说不上，至少不曾辜负大家的信任。北辰领主质疑我对魔族的做法太过宽容，那是因为我认为，当今伏魔岛的势力正在一日日壮大，更加不宜贸然出击，而应谨慎行事，务求有十成把握，以最小的伤亡，尽可能大地打击敌方。何况现在大敌当前，何苦非要揪住乔大小姐的事情不放，反而挫了自家人的士气，自乱阵脚？北辰责备我只顾私情，放纵奸邪，又是从何说起？”
他说得正气凛然，而且神情坦荡。
北辰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不屑道：“你这时候，自然说得漂亮！要是牵涉到自己至亲的人，还会秉公处理，绝不纵容么？”
“无论在公在私，一律一视同仁，绝不容情！”
东侯逸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地回答。
“哈哈！好一句一视同仁，我就等着东侯副总领主这句话！”北辰晖霍然仰头大笑，笑声里倒有一种掩饰不住的阴险和得意。
东侯逸不欲与他争辩，转向乔西嘱咐：“乔领主，请务必在午时之前回来。”
他这一句话，等于是再次允诺可以前往接应雪晨。乔西挂念姐姐的安全，赶忙答应，刚走出几步，忽然觉得气氛实在古怪，安静得异样，似听见南光晓轻轻“咦”了一声，忍不住抬头望去——
轻缓、细碎的马蹄声。
大厅门外，一匹通体纯白的雪麟马慢慢走进庭院。
这是一种极其罕有的灵兽，外形与普通马匹十分相似，最突出的特征就是浑身卷曲的长毛，和额上那一只覆盖着鳞甲的麒麟角。传说它的奔跑速度，连九天之上的飞马也望尘莫及。
最吸引人视线的，却不是这样一匹神骏的白马，而是此时坐在马上的一名烟紫色长发的少女：白衣白裙，连控住辔绳的手也白得似雪玉一般，映着庭外明媚的阳光，果真容颜清丽，绝色无双，眉目间偏有一股萦绕不去的哀伤。
大堂上下鸦雀无声。
马前还有一个风韵楚楚的女子，一手牵住缰绳，引着雪麟马跨进厅门，美目流盼，抿嘴娇笑：
“公主，就是这里面，东侯领主大概已等得心急了……”
众人皆知，这白衣少女定然就是东灵山主人新娶进门的烟霞宫公主，不愧是人间少有的倾国之姿，不自觉让开一条通道，目送她纵马停在阶前。
东侯逸在座位上瞧见，诧异地站起身：
“玲珑？……你怎么会来这里？出了什么事？”
他上前搀那少女下了马背，第一个想到：如今大战将至，莫非敌人居然找上自己妻子的麻烦？！
少女脸上现出一丝茫然，困惑地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不是你派人请我来的么……还说事情紧急，最好一个侍从都不带……”
她满怀疑惑望着身后的女子。
那女子正是终日跟随北辰晖的妖族狼女虹影，退在一边，吃吃媚笑：“没错啊，我是奉了北辰领主的命令，有请公主大驾光临……”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北辰晖身上，不知他打什么主意？
东侯逸将那少女安顿在自己旁边的座位上，转过身时却无多少怒容，不动声色道：“北辰领主，我希望你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北辰晖背手站在堂前，非但毫无惧色，愈发得意洋洋。
“不错，命令是我传的，人也是我派去的！既然公主已经到了，我就是要让大家亲眼看看，请这么多位领主作个见证——号称从不涉足红尘的烟霞宫公主，为何会骑着昔日伏魔岛六巨头之一的坐骑？堂堂的灵剑之盟副总领主夫人，究竟跟那个大魔头有什么关系？东侯领主和夫人，是不是也可以给我们一个足够合理的解释？”
那匹雪麟马正立在阶下，悠闲地甩着尾巴。
在场的不少领主，当日都曾栽在魔首龙岩手下，被他这么一提醒，当场认出来。凤鸣山的领主凤天鸣愤然大喊：
“就是这匹雪麟马！我记得很清楚，的确是那个大魔头的坐骑！”
凤鸣山的临渊剑在《灵剑谱》上排名第19位，已被魔军缴获，领主凤天鸣一向嫉恶如仇，至今对魔族恨之入骨。
更多的人却是不以为然，毕竟单凭一匹雪麟马，又能说明什么？南光晓抢着道：“北辰你是在质疑什么？就算真的是魔军首领骑过的坐骑，难道便不能用了么？也许人家公主，是从别的什么地方找到这匹雪麟马……你总不会认为，这也叫做包庇魔族！”
北辰晖嘿嘿一笑，笑声诡异之极，阴阳怪气道：“如果光是骑着人家的雪麟马，当然不算什么，只怕公主和那个大魔头之间的纠葛……并不止于此吧？东侯领主和各位想必都听说过，早在半年前，曾经有仙缘族的人被抓进净魂殿里……”
说到这里，他刻意放慢语气：
“那时候，正是仙缘族公主从烟霞宫出发，前往东灵山的途中。据闻同行的女子都被魔军□□致死，只有两名族人逃了出来——其中一个，就是公主身边的侍女小桃姑娘；至于另外一个……虽然不曾遭遇魔兵的轮番施暴，根据知情人士的消息，可是被剥光了衣服，日日锁在偏殿之外，任由那些禽兽亵渎赏玩，沦为军中人人均可染指的泄欲工具……”
坐在东侯逸旁边的少女忽然脸色惨白，浑身颤抖。东侯逸见她脸色不佳，握住她的手掌，关心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如我派人送你回去？”
少女未及答话，北辰晖摇头接道：“公主不是身子不舒服，莫不是怕触及伤心之事，才会如此失态？还有更令人惊悚的事情，公主要不要继续听下去？据说那可怜的女子，最后被精力充沛的魔首龙岩大人霸占为己有，收在营帐里，夜夜抱着一丝 不挂的美人同眠共枕，淫乐至天明……而且就此日久生情，因奸成孕，怀上了魔族的骨肉，至今已有将近四个月！公主敢不敢承认自己肚子里的，就是那个大魔头的孩子？”
这一番指认，不啻于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厅内外，同时震动。
玲珑嘤咛一声，紧紧捂住自己的樱唇，几乎瘫倒在东侯逸手臂里。
当然还有绝大部分领主并不相信这样的事实，好几个人当场喝骂：
“北辰晖，休要胡言乱语！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些道听途说的传闻？哪怕传闻是真的，你居然栽赃到仙缘族公主头上，岂不是太荒唐了！”
“好大的胆子！诋毁诽谤副总领主夫人，罪名等同侮辱东灵山的名誉，请东侯领主下令擒拿！”
“……你怎知人家肚子里的是谁的孩子？北辰领主你倒是比东侯领主还要清楚啊！”
……
乔西自那少女刚出现，就觉得事有来头，料不到会从姐姐牵扯上烟霞宫公主，事态还有越来越发展不妙的趋势，不敢离去，只驻足在厅门，暗自戒备。
南光晓最为怒不可遏，立马跳出来：“北辰你又不在净魂殿里，从哪里打听到魔族的事情？人家仙缘族的隐私，凭什么要告诉你？在这么多人面前，公然揭穿一个可怜姑娘的伤心往事，这也太不厚道了！”
北辰晖倒是十二分笃定，显然很满意造成这样轰动的效果，胸有成竹道：“我虽然不在净魂殿里，自然有办法知道！凡是身为伏魔岛的人，有谁不清楚魔首龙岩和烟霞宫公主之间的私情？嘿嘿，不信你们可以问问任何一个魔族，看我有没有半句虚言？”
他朝旁边的女子打个眼色，虹影赶紧袅袅婷婷走出，轻抚云鬓，娇滴滴地说：
“启禀各位领主，小女子只是一名小小的妖族，承蒙北辰公子搭救，愿意弃暗投明，从此脱离伏魔岛，终身侍奉公子左右。虹影可以证明：玲珑公主的确是与我们龙岩大人在净魂殿里相识，而且怀上了龙岩大人的血裔——这些都是军中最好的隐行者那里传出的消息，大家都相信这是事实，从来没有怀疑。”
北辰晖慢悠悠扫过乱哄哄的大厅，两道邪恶的目光停在烟霞宫公主的小腹：
“各位不妨看清楚，东侯夫人的身子是否像怀胎四月的样子？四月初十方举行过大婚，至今不超过两个月，就算当晚同房，难道这么快便有了几个月身孕？况且大家都知道，东侯领主新婚之后一直不在东灵山上，最近半月才回来，请问领主夫人腹中的胎儿，从何而来？”
众人的眼睛一下子全转到玲珑身上。少女低声惊呼，不自觉伸手轻掩腹部，众人这才发觉：她虽然身穿宽松的白色纱裙，腰身似乎有些圆润，不过硬要说怀胎多少个月，也不太像。还有不少人想到：也许仙缘族的女子与凡人不同，即使怀有身孕，外表也不容易看出来……
东侯逸已勃然变色，再宽厚的脾气，也忍耐不住，对北辰晖冷冷道：
“北辰领主，请注意你的言行！我东侯逸几时与自己的妻子圆房，莫非还要预先通告于你不成？这种时候，你出言惑众，扰乱军心，我很有理由怀疑你到底是何居心？身为副总领主，为保大局稳定，我现在便可以将你扣下！”
平心而论，北辰晖方才的话的确有些恶毒，甚而涉及毫无根据的人身攻击。当众质疑别人夫妇之间何时同房，更加近乎污言犯上，许多人均在心中大为不满。也有少部分人觉得烟霞宫公主的反应似乎过于失态，然而单凭区区一个妖女的证词，无论如何无法令人信服，连起初站在北辰晖一边、素性耿直的独步山领主辛无间也看不过眼，出语斥责：
“北辰领主，这便是你过分了！你认为东侯领主处事不公，何苦扯上东侯夫人，污蔑烟霞宫的清誉？万一这一切都像你所说的，那又如何，也不是副总领主的错，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能够证明什么？”
南光晓连忙接口：“就是就是！我也怀疑北辰你别有用心，还有私自收留、豢养妖族！”
一时间，满堂嘘声四起，都是责备、抱怨北辰晖，吵成一团。
北辰晖着实难堪，他没料到自己处心积虑策划、揭穿烟霞宫公主的秘闻，竟然无损东侯逸的魄力和威望，如此不得人心！唯有把心一横，使出杀手锏：
“各位请先安静，且看看我手里的这样东西——这七颗是具有辟邪镇魔功能的水晶石。众位都知道，由水晶石组成的七星芒阵，能够自动吸收、化解魔族的灵力，对于普通人类和种族却毫无作用。如果公主腹中怀的不是魔族血脉，自然无惧进入这七星芒阵。请问公主敢不敢踏足阵中，向众位领主证明自己的清白？”
摊开手掌，掌心果然躺着七颗晶莹璀璨的水晶石。扬手一抛，七颗水晶石像星芒一样落在地上，星光闪耀，组成一个封闭的七角星阵，约有七八尺见方，光亮炫目。
在场的领主无疑都听说过这种水晶芒阵，不由被激起好奇心，慢慢静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