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15章 碎梦（三）（1 / 1）
“噬龙！”
易逐尘周身都罩着层寒霜，凝结的目光犹如两把冰锥。
那只被呼唤的魔兽应声而出：这是一只体格异常庞大、龙头兽身蛇尾的巨型怪兽，浑身长满粗硬的褐色鳞甲，一对殷红的龙目瞪得有铜铃那么大。传说连水里的蛟龙也会被它们吞噬，故名为“噬龙”。
它抬起自己的利爪，一下箍住江十四郎的脖子，好似拎小猫一样高高举起。江十四郎被它卡得全身瘫软，半点透不过气来。
“给我摔断他的脊梁骨，可别太快弄死了！”阴森得可怖的声音紧接着下令。
那只巨兽利爪一挥，便把掌中的人闪电般掼在地上，再重重踏上一只脚——
“啪嗒”一响。
江十四郎只觉眼前发黑，脊背剧痛，沉重的身躯犹如一滩撞上坚硬地面的烂泥，七窍流血不止，当场没了一半气息！
那魔兽仍不罢休，继续把他从脚下抓起，再摔，再踩……仿佛那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堆破布，一包旧麻袋，地上很快印出一个浅浅的土坑。
可怜没有丝毫反抗力气的江十四郎，一次次被掼到地面，身体扭曲成奇异的姿势，趴在那里一动不动。雪白的衣衫混合着泥土和汩汩流出的鲜血，染成不知什么颜色……
“行了！把东西拿来。”
易逐尘又挥挥手。
两名天茧人快速走上前，抖开一块预先备好、看上去十分轻便、类似牛皮之类的物事，麻利地把江十四郎从脖子以下直到脚尖，像包粽子一样层层裹紧，再扔回坑里。
——这是一种伏魔岛上特产的魔兽皮，表面轻薄柔韧，内层布满尖锐的倒刺。遇水即会紧贴住包裹的身躯，融入肌肤。
其中一个天茧人将满满一桶水全部泼在江十四郎身上，“嗤”的一声，那兽皮便骤然收缩，渐渐勒入肉里。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人浑身一阵抽搐扭动，从喉咙里迸出喑哑的低吟，深蓝色的血液顷刻渗出薄薄的兽皮……
待到缩紧得差不多，两个天茧人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分别拉住兽皮露在外面的部分向两边用力一扯，混入血肉中的皮囊被整幅剥下，内层的倒刺把裹在里面人的衣衫，连同大块皮肤也勾了下来。
“啊——”
江十四郎凄厉地惨叫，在地上痛苦翻滚。
这等于是把人生生地剥皮剐肉，再坚强的神经也承受不了！旁边围观的几只巨型魔兽一片肃然。
两个负责动手的天茧人却不曾有丝毫迟疑，第二次用染血的兽皮把江十四郎牢牢包好，又浇上一桶水，等到兽皮慢慢收缩，依旧连皮带肉整张扒下……
江十四郎浑身都成了血人，不停地惨叫，挣扎，直到发不出一点声音……这样重复几次，一层层地剥皮，刮肉，他从脖颈到脚已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甚至可以见到白森森的骨架，整个人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居然没有当场毙命。
“好了，先吊住他一条命，我要他受尽折磨慢慢地死——这就是胆敢背叛伏魔岛的下场！”
易逐尘狠狠说道，走到跟前，俯下身去，审视那一团血肉模糊的人体，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江十四郎，你现在后悔了么？我还可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我就赐你个痛痛快快的了断，趁早解脱。”
那个不成人形的人，勉强撑开眼皮，透过苍白的乱发，几不可闻地道：
“我不后悔……即使现在就死去，也好过像从前那样……浑浑噩噩地活着。”
“执迷不悟的蠢货！”易逐尘脸色突变，怫然站起。
“既然这么嘴硬，我要是让你少受一个时辰折磨，就咽了气，岂不是叫你失望？你们，把他包紧了，晾在太阳底下，直到太阳下山！”
两名手下忙不迭用兽皮把江十四郎裹好。那名叫“噬龙”的魔兽尾巴大力一扫，几棵高大的松柏即时枝叶断折，热辣的阳光毫无遮掩地倾泻下来，映在林间空地上。
——尚未进化完全的天茧人，向来忌讳强光照射。何况此时接近初夏六月的骄阳，从午后到傍晚正是最火辣的时候。
“这种魔兽皮坚韧无比，除了遇水会溶入肌肤，慢慢收缩，还有一个特别的属性，遇到阳光暴晒，同样会自行卷起，而且越收越紧，直到勒断你全身大大小小的骨骼，勒成碎片……你觉得这样的死法，是不是足够有趣？是不是可以配得上你这时渴望弃暗投明的心情？”
那个大魔头优哉游哉地斜睨着他，刻薄地狞笑。
匍匐于地上的江十四郎全身都被扎得严严实实，血流披面，原本已是奄奄一息，全仗着胸中仅存的一点真元，才没有立时送命，陡然发出响亮的笑声，而且越笑越大声，仿佛要把所有残余的力气全部释放出来。
易逐尘厉声怒叱：“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至死都不醒悟，多么可悲！我虽然生于黑暗，至少还能在阳光下清清白白地死去。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惧怕光明，而你们这一辈子都见不得光！还有冥风大人……你注定了生于黑暗，也将死于黑暗；你终其一生都是不由自主，既不知为谁而活，亦不知因何而死。你将来的下场，只怕比我更凄凉百倍……”
嘶哑破碎的声音，如同控诉，更像是来自噩运之神的咀咒，从此将会纠缠谁的一生？
他笑得咳出血来，仍不肯停歇，一寸寸挪动自己的身子，猛地一个翻滚，靠近那片从树顶投射的阳光……金色的光芒如此晃眼，反射出七彩的晕轮，像一个璀璨的梦境在诱惑他前行！
然而他的力量即将耗尽，在泥地上拖出一道淋漓的血路，残损破败的躯体实在无法支撑他向前，哪怕接近半步。他趴在地上，努力抬起头，望着眼前跳动的光圈，竟是前所未有的渴盼和向往……
又一丛枝叶哗哗倒下——
大片猛烈的阳光全部倾洒在他身上，包裹的魔兽皮受热收缩，冒出缕缕白烟，一边如同有生命一般，缓慢、强力地收卷。江十四郎被那兽皮越卷越紧，四肢蜷缩成一团，眼眶和口鼻溢出深蓝的血液，紧接着是一连串细微的骨骼爆裂声……
他的唇边，依旧噙着满足的微笑，眯起眼睛尽情享受阳光的温暖，陶醉于艳阳之下清风吹拂面庞的惬意，仿佛多么漫长孤寂的一生，都是为了这短短一刻而存在。
几名在场的天茧人不禁耸然动容！
要知道这种兽皮极具韧性，受热卷缩之下，连金属都会被绞断。虽然过程稍显缓慢，那种强大的挤压力量，只需几个时辰就能把人身上的骨头全部压碎。
随着清脆的骨裂声越来越密，像是踩响一串沉闷的爆竹，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道……
易逐尘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负手站在午后的阳光里，依旧是清俊优雅的风度，却有一种使人毛骨悚然、遍体生冷的寒意。
“我几乎忘了，这世上最巴不得你早点死的，倒是有一个人——那就是北灵山的领主北辰晖。你猜猜看，我要是把现在这样子的你送上门去，他会不会想出其他特别的法子来折磨你？……你们留下两个人在这里看着，天一黑就把他扔到北辰晖房门外！东灵山的人大概也快到了，其他人可以先行撤离了。”
他的眼神冰冷而恶毒。几只巨型魔兽赶紧撤退，钻回地里。两个天茧人把江十四郎晾到空地中央，准备清理善后。
那个大魔头慢吞吞走到他面前，从怀里掏出一方雪白的丝巾，一点点擦掉手上沾染的血迹，凝视血泊中的江十四郎，俨然成了一段辨不出原样的人彘，更不必说开口答话，轻蔑一笑，把弄脏的丝帕轻飘飘甩在他的旁边。
然后转过身去，已不屑瞧一眼，烈日下的背影愈加模糊，被一片暗影所吞噬……
****
夜色刚刚降临的时候，豪华奢侈的客房内，男人和□□的女人正在宽大的床榻上翻滚，交缠。
女人浑身肌肤莹白，明亮的烛光下泛起娇艳的粉红色，眼波含媚，腰肢似水，一对修长的玉腿，蛇一样紧紧盘在男人腰部。喉咙间溢出的每一声□□，都是令人销魂的诱惑……
北辰晖当然抵御不了这种诱惑。
无论和这女人缠绵多少次，他总是会被她勾起一次比一次更强烈的渴求，犹如饮鸩止渴，永远没有餍足。
——也许这女人本身，就是他心底欲望的象征吧？
哦，不！他只是对自己长久的隐秘无处发泄，所以才会有一种渴望践踏的冲动，尤其看到女人胸前那抹桃红色胎记……
在征服的快感中，他又一次释放了自己的欲望，仿佛看见女人艳媚的笑容里，闪过一丝得意的狡狯——那是属于狼族之类的野兽捕食猎物之前，眼中流露出的残忍的幽光。
不过，他并没有感到丝毫惊悸，反而被撩拨起近乎暴虐的兴奋，迫切地想要破坏、毁灭什么。
就在这时，他听到屋外有细微的动静。出于修行者的本能，他果断又迅速地结束这场男人和女人在床榻间的游戏，立即走出房门查看，不管身后那女人如何不情不愿、娇喘吁吁的轻吟……
走到院子里，他第一眼看到地上一团血肉淋漓的人体。
灯光照耀之下，仍是瞧不清他的样子，甚至也不能称之为一个“人”，就像一堆被彻底绞碎，又随意拼凑起来的肉块，全身软若无骨，偏偏还被吊着最后一口气，半死不活地喘息。不过那种特有的蓝色血液，以及苍银色的乱发，倒可以帮助确定他的身份。
北辰晖凑近前去，仔细端详，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原来是你这个妖人！江十四郎，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虹影懒懒披上衣衫，刚从屋内出来，也吓一大跳，惊骇地捂住嘴巴：“天啊！怎么弄成这样？他……是不是死了？是谁把他……送到这里？”
北辰晖鄙夷道：“听说这个妖孽前几天狂得很，居然向十七大门派和我们灵剑之盟的领主挑战。必定是树敌太多，被人看不过眼，出手狠狠教训了他一顿，再送回东灵山来……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他一把揪住脚下人的头发，瞪着他半睁半闭的眼睛，“说！乔雪晨现在哪里？”
可惜那个人也没有力气回答他的话。
北辰晖的脸上现出酷戾之色，气呼呼道：“要是让你这么快就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你？敢和我北辰晖抢女人，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他抬手招来几名仆役，低声吩咐几句。
不一会儿功夫，两个仆役牵着一条四肢矫健、毛色发亮的狼狗来到庭院。这只狼狗的体型足有一头牛犊那么大，脖颈上套着项圈，不停挣动，显得极为暴躁，□□之物昂然勃起，像是喂了催情的药物，急待□□发泄。
“江十四郎，你是不是跟那个贱女人勾搭上床了？我就让你尝尝，被一条公狗上了是什么滋味！”
他恨得咬牙切齿，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有一种控制不住的邪恶冲动。
手下仆役得到指示，驱赶那条大狼狗趋近前去，强迫它在一滩血泊之中找到泄欲的入口，将那粗得像铁棒一样的火热硬物狠命插入，两只前爪扑住江十四郎脊背，一面躁动地低吼，使劲抽动……其中一个仆役还用手扯住他的长发，让他把头高高仰起，正对着北辰晖的方向。
大狼狗每抽刺一下，就撞得他浑身颤动，双目因为痛感的刺激茫然睁大，更有一丝无言的愤恨，倔强的面庞始终波澜不兴。
虹影已扭过脸去，不忍再看。
北辰晖望望身后的女人，忽然一手掐住江十四郎的脖子，用力摇晃，“你叫啊，快叫出来啊！被一条狗上的滋味，是不是很爽？你看看自己的样子，从前的威风都到哪里去了？你们这两个狗男女，低贱得连一条狗都不如！”
他仿佛失去理智，被妒忌的□□烧灼得两眼通红，状若疯狂。
江十四郎气若游丝地抬起目光，隐约看见北辰晖眉间一缕黑气，心下了然，低低说道：“幸好雪晨爱的不是你，你比我更配不上她……我虽然快要死了，你就算活着……比死还不如。”
他疲惫地阖上眼睛，被那狼狗最后一波冲刺顶撞得一阵抽搐，昏死过去。
北辰晖恼羞成怒，将他整个拎起，再发泄一般摔在脚下。
“找一桶吸血的水蛭，全部灌进他的肚子里，让这个妖人好好体验一下百虫穿心、吸尽血液而亡的滋味！快去！！！”
随从的仆役早被主人声嘶力竭的命令震得手忙脚乱，一阵忙碌。
唯有虹影瞥见他越发血红的双目，偷偷笑了：看来这个男人已经被欲望彻底冲昏了头脑，形同入魔，毒蛊的作用开始发挥效力……
她的眸中又一次闪现野兽嗜血的幽光。
然后听到那个人狠厉的声音：
“既然这个妖人出现在东灵山，乔雪晨必定也在附近，你们到外面仔细找找，一定要找到那个女人！”
-------------------------------
附录：摘自《伏魔岛部分魔兽、妖灵名录简介》——
噬龙：体巨，力大无穷，龙头兽身蛇尾，披褐色或玄色鳞甲，以吞噬水中蛟龙得名，性凶残。
铁鸟：一种巨型怪鸟，尖喙利爪，锋锐如刀，翎羽硬似铠甲，遍布全身，非断金切玉的利器不能刺入。肉食，群居，好斗。
琴牛：巨型怪兽，其身如白虎，牛尾，鸣声似吠犬，肉食。皮毛轻薄柔韧，遇水即收缩，烈日曝晒则收卷成团，虽金石亦能弯折绞断。
浮游：人面兽身，有翼，身披红毛，善兴风作浪，常浮游水上，以逝水之川的亡魂花为食。
白江：象蛇形，四翅六眼，唯三只脚，长居于地心烈岩之中。性凶暴，浑身如烈日煞白，足迹到处，裂地焦土。
翼龙：生有两翼的兽类，体型庞大，爪力强劲，纵跃、飞行迅猛无比，利爪坚硬如钩，展翼可达十余丈长。
穷鲈：居于水中，身长十丈，黑身青首，生有四角，鸣声似人□□，嘴大能吞食一头牛犊。
奇鱼：水陆两栖，黑文，其状如鲤而六足，背生鳞翅，鳖尾。性淫，与鱼交则为鲲，与蛇交为腾蛇。
聂皇：巨型虫体，身长三丈，六脚，复眼，背生硬翅。前嘴为尖管状，以吸食各类禽兽及人体血液为生。
朱尤：巨型妖兽，白首赤尾，肚大如鼓，口生六尺长凿刀般的利齿，善瞭望。
乌蒙：常居于岩洞，鹿身犬首，生有九尾，性狡诈、贪淫，喜食人脑。
魍凫：介于翼鸟与夜魍之间的一种妖兽，状如狐魅而有翼，音如鸿雁，喜阴暗，只在夜间出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