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11章 紫羽凤姬（二）（1 / 1）

五月初四，晴，风和日丽。

烟霞宫外祥云缭绕，白鹤翩飞。

纯净的阳光照耀在巍峨的水晶宫殿上，映入波平如镜的圣湖里。宫阙之下一片绿草如茵，开满了五颜六色、不知名的野花，仿似置身仙境。

开阔明亮的大殿内，仙音渺渺，气氛庄严肃穆。正中间是略高于地面的祭神台，在白玉石铺就的神坛后方，居然有一眼汩汩流淌的清泉水，喷珠溅玉，从地下涌起半人高，据说与宫外的圣湖相通。

“上善若水。”

传说在遥远的远古时期，洪荒的尽头有三大维持天地运转的无上“神器”。天界的神王之王最先进入这里，却只看到一泓清泉，以及泉边的一把宝剑和一柄权杖，似有所悟，仅装了一钵泉水，就此离去。后来，魔界的魔君泓•宇大帝第二个到来，毫不犹豫选择了代表权力和力量的权杖。直至千百年后，人类的第一代君王大禺王，被天神获准进入天地的尽头，只剩下那一把代表智慧和才干的万神之剑，从此带回人间，作为历代人王权威的象征。

曾经有神王的弟子万分不解地问：为何要带回一钵平凡无奇的清水，而舍弃另外两把无上灵力的神器？

神王的回答是：“你们只看到神剑和权杖的强大威力，岂不知上善若水，无色无味，无形无质，却至清至纯，至刚至柔，蕴含了天地万物的变化，乃天地灵气之源。怎能说比不上另外两件神器？”

从那以后，天界即奉行真理和仁善为正道，魔界崇尚力量和权欲，人间则以追求智慧为高，沿袭至今。

而仙缘族既为天神后裔，向来信奉神君的主张，以水为圣物，每逢祭典，全体族人皆参与拜祭。

此时，就有两排身着宫装的绝色少女侍立在泉眼旁。与神坛遥相对应，还有五位头戴面纱、气度高华的仙缘族公主，端坐在云母石靠背的玉座上。按照位次排列，依次是四公主未离、大公主莫夕、三公主未然、五公主离夜和六公主离尘。单凭那影影绰绰的身姿，已经可以想见是怎样的倾国之色、绝代无双的芳华。

在玉阶下，鱼贯站满了数千名清一色素衣白袍、烟紫色头发的男女族人，个个眉目如画，气质飘逸，望之如同天人。

这是烟霞宫内每年一次的祭神仪式，通常由当任通灵师亲自主持，祈祷神明赐福，庇佑族人之意。

丝竹之声悠扬婉转。神台上出现一名淡紫色法衣、雪肤素颜的少女，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饰物，仅在腰间束了条同色丝带。金色的阳光照着她雪白的面容，竟似透明一般，清丽圣洁，不可方物——毫无疑问，自然是司掌通灵师之职的七公主玲珑。

她缓步登上台阶，仿如踏着某种无声的韵律，走近台上的银质托盘，上面放置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圆球，伸出宽袍下纤美的右手，轻轻覆在球体上，一句清清楚楚的诵词：

“神之血裔，天佑子民！”

殿外的数千族人同时拜倒，一片静穆。

神坛上的玲珑俨然神明的化身，长发微垂，庄重念道：

“尔等皆为天神后裔，世间最高贵之种族，当以神意为尊，恪守天命，谨循天道而行，重怀敬畏之心。伏祈天地垂怜，日月可鉴，以佑吾民！”

平滑的水晶球面开始放射出七彩的光芒，宝光流转，将这少女身上也罩了一层奇异的光晕。

数千族众齐声唱颂：

“神之血裔，天佑吾民！”

少女的口中念着祷文，随之起舞，分别朝向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拜祭。空灵、飘渺的乐曲犹如天籁，数十名宫装少女轻舒云袖，低声唱和……

优美的歌声中，玲珑弯腰捧起水晶球，托在手上。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轻盈妙曼，像是舞蹈，带着神奇的魔力，小心又虔诚，慢慢把圆球放在旁边的泉眼上。

喷涌的泉水在阳光下跃动。少女的纤手拂过一排排水柱，唇边露出一抹温柔无邪的浅笑——仿佛生命女神赐予的神奇力量，那晶莹清澈的泉水便像一群活泼的小精灵，托住发光的球体，不停旋转、欢跳，不让其落下。

弦乐之声悠然而止。紫色法衣的少女立在水柱旁，被面前的水晶球衬得容色如玉，数千拜伏于殿外的族人都在恭听她的宣示：

“天威不可妄测，神意示下：但凡我族中诸人，如有疑难，可祈求神明指示，无所不应。”

——这是身为仙缘族通灵师，在传达神的谕旨，通常会由一族之长代表全体族人提出疑问，等待神意裁决。

四公主未离柔曼的声音第一个响起：

“当今红尘之内，魔道兴起，伏魔岛与108座灵山之战，已然殃及三界，烟霞宫势难独善其身。本族应如何应对，方不至被拖入战火，以保族民？”

水晶球滴溜溜转动愈急，水面上变化出各种光怪陆离的幻影，隐隐有奇异的文字和景象晃过，令人神迷。玲珑凝目注视那球体，清晰回答：

“魔星降世，导致三界之内生灵涂炭。所幸失落九百年的‘万神之剑’已经重现人间，新一代人王即将崛起，这天下也会易手……”

她说的都是关乎人界、魔族和各种族之间的大事，尤其涉及到谁拥有便能掌握天下的“万神之剑”，众人皆肃静聆听。

泉眼中的水流正汩汩淌出，忽而加快，向上一冲，将置于水柱中央的水晶球也顶得一下跳起，差点跃出泉眼的范围。光芒变幻莫测，炫亮逼人！

众人从未见过这样的情景，俱觉惊异。

玲珑脸色微变，低声惊呼：“啊！原来……魔界的极恶之王也到了人间，难怪大陆上的魔族会蠢蠢欲动……烟霞宫必须与人族联手，相助人界之王取得万神之剑，共抗强敌，方能压制魔道，保存天地正气。”

烟霞宫在争战中一向保持中立，从不轻易与任何一方联合。这几句话一经说出，大殿上下，难免个个讶然。

大公主莫夕跟着发问：

“怎么样联手法？需要我们派人手支援么？还是暗中襄助？”

玲珑摇了摇头，凝注那转得越来越快的水晶球，光影愈加奇丽，难以辨认，困惑道：

“都不是。真奇怪……我有些看不清楚。神谕好像是说……需要有一位本族的公主，嫁给人间最强的王者。而且这位公主，还是现任掌宫的族长，我也不敢确定……”

她的语气极为迟疑，玉座上的五位公主已大感震动。

烟霞宫外，仙音渐渐远去，有袅袅的雾气从面前飘过……

“……神谕没有进一步提示，也许是我理解错了，也许日后才能明瞭上天的真意……”她平视水面的虚空，平静说道。

大殿上重新恢复静谧，只听见泉水叮咚的轻响。

四公主未离第二次开言：

“请神明示下，若有族中之人亲近魔族，应该如何处置？”

台上的少女恍然失了神，捧住水晶球的双手微微发抖，艰难回答：

“无论何人……凡加入魔道者，为世所不容，必遭天诛神谴……”

“若是怀了魔族的骨肉，又该如何？”

“别……别问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玲珑仿佛一下子崩溃，踉跄后退，扑在祭台上，那盛放水晶球的托盘也被撞翻在地。

数千族人为之大哗，盖因仙缘族的通灵师，何曾试过在祭礼上如此失态！殿上的几位公主都不由自主站起身——

一个无比清冷、悦耳的声音就在这时传来：

“七妹，既然有了魔族的孩子，难道不应该与我们魔王岛联兵么？”

香风袭面，一声清越悠长的凤鸣掠过上空，赫然是一只毛色斑斓的紫羽凤凰进入视野，周身环绕五彩祥云，那高傲华丽的昂扬姿态，尽显百鸟之王的尊贵风范。烟霞宫外上千只鹤鸟尽数聚集在殿前，追随那凤鸟周围，翩翩起舞，齐声和鸣。

凤凰在殿外绕了几个圈，徐徐停在阶前。一个身着深紫色长裙、裙裾的下摆同样绣着一只五色描金凤凰的女子，已不知何时进入殿内，在场的仙缘族人看得愕然怔住：

这女子也有一头如烟似雾的烟紫色长发，气质冷艳如霜，衬着裙摆上那只腾云欲飞的凤凰，更有一种夺人的郁丽华贵，站在六位仙缘族公主置身的大殿上，举手掀起头上的面纱，犹如初生的明月于众星中展露清辉，竟夺去所有的视线！

“二姊姊！”

“是二公主若寒……”

好几名族人失声惊呼。

——烟霞宫的二公主，曾经是全体族人的骄傲，下一任族长的最佳人选，却在数年前无故出走，一次都没有回来。

她慢慢走上几步，眉目含威，睨视台上的少女：

“七妹是不是至今想不通，究竟是谁把消息通知族里的姐妹们？二姊姊最疼爱小妹了。可惜当初，七妹被魔军擒获时，我并不在军中，后来收到消息，也已经太迟……如今一听说你怀有身孕，姊姊第一时间就赶回宫里了。”

她的声音依旧甜美，高贵，仿佛充满关切，偏不带半点暖意。

大公主莫夕冷然道：“若寒，你告知我们玲珑的事情，原本也没什么不对。你又何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穿，让她难堪？至于要我们和伏魔岛联手，更是绝无可能！”

旁边的四公主未离缓缓说道：

“二姊姊这样做，自然是别有用心。或许我们应该换一个称呼，对现在的二姊更为合适——伏魔岛的六巨头之一，紫羽凤姬大人！”

大殿内外鸦雀无声——“紫羽凤姬”这个名号，乃是伏魔岛六大魔首中唯一的女性，向以手段狠辣、毒如蛇蝎著称，谁想到会是烟霞宫失踪已久的二公主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