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八章 南光晓(一)(1 / 1)
许多人都以为,在东、西、南、北四方灵山的灵剑当中,以东灵山的空寻剑威力和灵力最强,空绝剑最为锋利无匹,西灵山的空离剑和南灵山的空伤剑,则位列其后。事实上,在108柄灵剑中,《灵剑谱》上的排名,仅仅是按照灵力大小的排列,并不涉及其他特性。除了灵剑之盟的领主,很少有人相信,若论杀伤力最大的,其实是排名第九位的空伤剑。
灵剑空伤,属于南灵山领主的专用佩剑。剑长二尺八寸,外鞘精致古雅,并无多少惹眼之处。剑身轻薄无刃,色泽暗沉,只有几处镌刻的简单纹样,更像是一把用作摆设的装饰品。可是,这样一柄佩剑,历代主人向来很少用它直接御敌;即便出剑,也鲜少有机会发挥它的最大威力。
——因为“灵剑空伤,欲要伤人,必先伤己”!
传说当年的仙人族铸剑师在铸造灵剑之时,乃撷取天地灵力之所钟,却总是无法消弭其中的暴戾杀伐之气。直至铸到第九把灵剑,杀气积蓄至最大值,几能毁星灭日,幸好被及时压制住。为了提醒后人时刻牢记:刀兵之物始终是凶器,不到万不得已,不得用之,于是由一众铸剑师联手做成封印,将第九把灵剑的杀气彻底封存,并命名为“空伤”。此后的历任领主,如要重新开启灵剑的灵力,则必须以身饲剑,“先伤己身,而后能伤敌”,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小。
当然也不是每一次对敌,都必须伤及主人。纵然未能激发灵剑潜藏的灵力,到底还是排名第九位的空伤剑,对付一流高手绰绰有余,更不必说普通的邪魔外道,丝毫不会有损南灵山的威名。
传至南光晓这一代,身为南氏家族宝贝得不得了的最小儿子,自然不可能让他以身犯险。除了日常的防护戒备分外严密,尽量避免让实力强大的对手接近之外,还安排一个剑法同样不俗、时刻陪伴左右的守卫长南书怀,基本上可以解决九成九以上敌人和潜在危险。
——这也是为什么排名前十位的领主中,唯有南灵山领主的守卫长必须总是带在身边的根本原因。这样久而久之,自打南光晓继任几年来,江湖上都没什么人见识过空伤剑的真正威力,也就不足为奇了。虽然目前的状况,南光晓自己也颇为郁闷,逮着机会就想显摆一下,可惜这样的机会还是少之又少,完全无法满足满腔热血的少年那一颗渴望冒险、不甘寂寞的心。
基于同样的理由和恶趣味,南光晓和夏灵山的领主夏烈海倒是一拍即合,气味相投。烈海相交多年的好友,原本是冬灵山的领主沈冰洋,偏偏冰洋的生性内敛,沉默少言,最不喜无端凑热闹。于是每逢夏灵山领主想到什么有趣好玩的点子,或者打算到什么地方寻衅生事,最先响应而且兴致十足的,总是闲得快要发霉的南光晓。两人也的确“不负众望”,不管是在中灵山顶、总领主风舞阳眼皮底下的领主聚会,还是其他任何场合,只要有这两个“惹祸精”到场,几乎每一次都弄得鸡犬不宁,人人头疼不已。
最胆大妄为的一次,两人居然“策动”了一场春灵山领主和副总领主东侯逸之间的暗中对决!
众所周知,在《灵剑谱》上排名第二、三位的灵剑主人实力之争,向来是江湖中备受关注的热点话题。但凡稍有好奇心的,没有不想知道个中答案。夏灵山领主夏烈海,平生最热衷于向各式各类的高手挑战,或者挑动各式各类的高手之间的决战,除去想都不敢想的总领主风舞阳,独独没有动过一个人的心思——那就是位列四季灵山之首的春灵山领主。而对于天不怕地不怕的南光晓来说,连风舞阳都对其纵容几分,却最敬畏平素不苟言笑的东灵山领主,也算是一物降一物。
最初的主意,理所当然由夏烈海提出。首先是南光晓不知用什么法子使东侯逸相信,暗室中藏着一个潜伏的邪教高手,需要副总领主亲自出马擒拿。烈海也是死缠烂磨、费尽口舌才说动春灵山领主,终于答应在暗室里等待一个“不远万里、特意前来讨教切磋剑法的世外高人”。
一切安排就绪,两个“幕后策划者”便怀着看好戏的心情,专守在暗处等待这场惊世对决。为了增加刺激感,两人甚至还偷偷在其他领主中开赌下注,扬言一定会得出确切无疑的答案。
关于空寻剑主人和流光剑主人之间这一次出其不意的交手,究竟情形如何,不算在场的四位当事人,至今无人得知。只知道以双方身经百战的丰富经验,仅过几招便惊觉不对劲,及时住了手。被识破伎俩的南光晓当场被东侯逸拎回去,毫不客气、前所未有地狠狠训斥一顿,并罚以九天面壁思过,整整一个月不准下南灵山。
同样闯下大祸的夏灵山领主,倒没有受到多少严厉责罚。因为春灵山主人一向脾气平和,从不对同僚发火,只在烈海一个人万分心虚地站在堂下,低声下气、死皮赖脸检讨了大半天,然后又信誓旦旦、痛心疾首地保证绝不会再有第二次类似事件之后,才不慌不忙地停下对面与秋原静的对弈,慢悠悠问了他一句:
“烈海,你真的很想知道我和东侯领主的剑术,到底谁更胜一筹吗?”
烈海早把刚才的赌咒发誓扔到九霄云外,连连点头。
“那我教你一个最简单直接的方法……你先跟东侯二哥比试一下,接着再跟我比试一场,不就一清二楚了?”
——春城一脸笑眯眯、不知有多和蔼地望着他。
烈海登时吓出一头冷汗!当时也在座的秋灵山和冬灵山领主可是笑得几乎要咳出来。
因为人人皆知,夏灵山的领主脾气再怎么火爆,也不敢与春灵山领主对抗。除了乖乖低头认错,自动自觉在春晖殿外罚站一夜,从此再不提半个字。
直到这事过去很久之后,每当有好事者问起那一场对剑的详情,南光晓和夏烈海总是三缄其口,要么摆出一副“我就是知道,偏不告诉你”的神秘状,反而惹来更多猜测,成为江湖上又一桩悬而未决的无头公案。
说到心仪的女子,两人的口味又是难以置信的一致。不过烈海的性子更急躁冲动,热情爽直,第一次相识就迫不及待发动攻势,唯恐别人不知。南光晓就算对乔西也有意,无奈人家只把他当成不谙世事的纨绔子弟,从没半分在意。这么一来,脸皮不够厚的南光晓唯有把这份心思藏在心底,自己暗自懊恼郁闷一番。
既然是南氏家族的传人,纵使将来未必由其本人继承世袭爵位,婚姻大事迟早要提上日程。好在他的年纪尚轻,还不至于让家中长辈过于操心,至多不痛不痒地唠叨几句。
记得这次临来东灵山之前,在南灵山顶南宁宫的卧室里,母亲一面替他准备贺礼,从箱底翻出一支青碧凝翠的翡翠珠花,珍而重之交到他的手上。
“小光啊,这支珠花,可是当年你爹迎娶娘亲的时候,送给娘的定情信物。娘一直没舍得给别人。你好好收着,将来送给自己喜欢的姑娘,也算是我们南家给未来儿媳妇的聘礼。”
南光晓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个摆在心上念念不忘的女子。紧接着想起,乔西必定也会前往东灵山,真恨不得立刻赶去东君殿,把珠花亲手交给自己的意中人。
终于等到出发那天,南光晓沮丧地发现:那支祖传的翡翠簪子,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被自己不小心弄断了!为了不让母亲发觉,又急着上路,他只能和南书怀一路乘车,一路抱着渺茫的希望,到沿途的首饰作坊里寻找相似的替代品。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就在距离东灵山脚下不远处一个小镇的玉器店里,居然真的被他找到一支成色和手工几乎一模一样的翡翠珠簪!虽然看上去年代更加久远,南光晓毫不犹豫,当即砸下大笔银两买下它。
那店铺的主人简直乐开了花,特意神秘兮兮拉住南光晓,走到店堂一角。
“公子果然是识货之人!不瞒公子,这支玉簪虽说旧了点,普通人都不知道它的奇妙之处,小店也只告诉舍得花钱的买家……”
见他满脸疑惑,那店家更加煞有其事,压低嗓门道:
“公子可别不信。这簪子据说曾经被上古时的仙人下过咒语,若是赠给看中的女子,只需让她戴在头上,过一段时日,自然会不知不觉爱上送簪子的人……如果能够配合‘牵情丝’使用,不管多么刚烈泼辣的贞洁玉女,照样变得柔情似水,千依百顺,任你为所欲为,而且一辈子对你死心塌地,再也不会爱别的男人。”
“牵情丝?什么是牵情丝?”
南光晓倒不会相信这类几近无稽的村野奇谭,就是“牵情丝”的名字,听来甚觉古怪,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嘿嘿……牵情丝嘛,就是那个……一种可以使女人发情的媚药。公子要是……没听说过也就罢了。”
看着店家鬼祟猥琐的笑容,南光晓一翻白眼,赶紧拉住脸红得像猪肝的南书怀,逃也似的离开店铺。走出好几十里之后,南灵山的守卫长窥视他的眼光,无论怎么看都写满了鄙夷和不屑。
南光晓才懒得解释:其实他的意图,再单纯不过,纯粹想博得佳人一笑而已。就算当初没有弄断那支祖传的翡翠珠花,真的赠予乔西,也是为了献献殷勤,绝对没有进一步的打算。
因为此时的他们,还是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年,最为青涩无畏的年龄,从不知忧郁为何物,未尝过爱恋的苦,相思的痛……
包括现在,南光晓非要跟着乔西出来寻找姐姐,也不过是为了与心爱的姑娘在一起,更多点时间与她相处。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维护她所要维护的人,尽量分担她忧愁和焦虑就好。
到目前为止,南光晓正是这样毫不怀疑地相信。他根本不会想到,在一个如此混乱未知的年代,历史的洪流,正裹挟着滔天巨浪滚滚而来。沉溺于其中的每一个个体,不过如千万亿渺小的尘沙,被浪花无情地席卷、冲淘……也许某一天,他们才会发现,已经找不回来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