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七章（四）（1 / 1）
夏默看着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的莫言，她苍白的脸埋在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和白色的枕单之间，显得更加的苍白。然而她却那么恬静地笑着，无邪却不做作，让他看来此时的她完全是一个不知忧愁的精灵。
“笑什么呢，”他满眼宠溺地摸摸她柔顺的发丝，“累就休息一下，检验的报告马上就出来了。”
她仍然笑着安静地摇了摇头，然后看着他说：“我不累，夏默……我真觉得有夏默在身边自己很幸福。”
夏默原本宠溺的眼神在听到莫言这样气若游丝的话后变地有些诧异和恍惚。他还是不习惯她这样温润的感觉，温润得令他觉得如此的不真实。
“莫言……”他艰难地嚅了嚅嘴唇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要告诉她自己很害怕现在这样温暖的她还是要鼓励她一切都会好起来呢？
“默……”她从被子里伸出自己的手去拉他的大手，脸上依然是那抹让人觉得很温暖的笑容，“如果我活不了，我是说如果，你会记得我的吧。”
默？她这样的称呼不免让夏默觉得惊讶。他们认识已经五年多了，虽说聚少离多，可是，她何曾用这么亲密的称呼去唤过他吗？
“什么傻话，”他反握住她冰凉的手，重新将她冰凉的手放回温暖的被子里面，“等你手术以后，我们就可以结婚了。”
“结婚嘛……”她的眼神在听到他这样说的时候突然变得游移不定起来，“恐怕莫言要让你失望了呢……”
“莫言，不准说这样的话。”他捏捏她苍白却依然柔嫩的脸颊，“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如果好不了呢？”她的坚定地看着他清澈的双眸，明明那么地不想死却总觉得隐约间可以感觉到死亡的气息。
“不会的！”他情不自禁小声地冲她吼过去，“别忘了我们还要结婚的。”
“默……”她重新又伸出自己的手去拉他的手，然后跟个孩子似的摇晃着他的手，“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我真的活不了，你会怎么样？”
她将他的注意力从方才的惊慌的害怕中重新拉回之前的气氛，他从她摇晃的手中知道她在等待一个美好的答案。
“如果我会死，你会怎么样呢？”她依然不死心地摇晃着他的手，“一定不可以忘掉我哦。”
“当然不会……”他再一次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紧紧地好像再也不愿意放开的样子，“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忘记你的。”
“真好……”她重新展开笑颜面对着他，说得那么淡却一样那么地真，“但是一定要另外再找一个你喜欢的女子，不要像我这样子的，好不好？”
“莫言，我们不要说这些……”他这样说的时候，自己都感觉到自己在微微地皱眉，“结果还没有出来。”
“那你答应我好不好？”她依然像个孩子般地摇晃着他的手，“好不好嘛？”
“好……”看这她孩子撒娇般的请求，他发现自己居然无法跟她说“不”字。
然后她就开心地笑了，不是温柔不是恬静也不是淡定，而是像一个孩子得到了奖品一般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
她就这样笑着，所以当智煦和林医生一起推门进来的时候，她仍然像一个孩子般地笑着，眼里闪烁着无邪的光芒。
但是，当智煦和林医生一起进来的时候，他却是很心急地想要知道结果。
“医生……”夏默还没有问出一句完整的话就在智煦和林医生的神色中知道了答案。
“因为是同父异母，骨髓只有一半可以融合，不能完全相容。”林医生将手中的报告递给躺在床上的莫言。
夏默的眼神在听到答案的瞬间变得空洞起来，全然是一副迷惘与不愿相信的样子。
“没关系的……”莫言的伸手接过林医生递过来的报告，她脸上的笑容由方才无邪开心的笑变成她向来习惯的轻笑，“真的没有关系……”
智煦看着病床上依然强装笑颜的莫言，眼里面完全是散也散不开的忧伤……
“智煦哥哥……”莫言看着自己眼前都沉浸在难过中的智煦和夏默，依然轻笑着去唤他们，“默……你们不要这样，又不是今天就要死了，是不是啊？”
“莫言……”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智煦终于有了开口去唤她的力气，他走到她病床的旁边，将自己的手放在她苍白柔嫩的脸颊上，“害怕的话就说出来吧，你不用勉强自己……”
“我想回洛凌……”莫言这样说的时候，笑得十分的虚幻，好像一个很坚强的孩子在正开心的时候遭到了批评还没来得及收敛笑容迷惘便先浮了上来。
“回洛凌？”夏默惊讶地看着突然这样说的莫言。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不能掌握她的心思啊。
“我想回去站在那条街上昏黄的街灯下……”莫言脸上完全没有了笑容，眼里面是一片的迷惘，“因为我已经遇到了我的王子……还有，在那之前……”
莫言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到自己的嘴角有粘稠的液体流出，然后就下意识地伸自己的手去捂自己的嘴。
当智煦眼疾手快地拿出自己的手帕想要帮莫言擦擦的时候，发现白色的床单和枕单都已经染上了鲜艳的血迹。
“医生……”夏默是见过莫言病发的情况的，当时的他深刻地感觉到自己在她病发的是时候是完全帮不上忙，所以他现在希望林医生能做出妥当的措施。
“没有办法，”林医生摇了摇头，“对于原子核辐射引发的症状，到目前为止，除了可以用骨髓移植挽救患者的性命，还没有其他可以减轻患者痛苦的措施。”
“难道所有没有合适骨髓的患者都是这样痛苦致死的吗？”夏默几乎是怒吼过去的，他不能接受她只能这样痛苦地过完接下来的日子。
“默……”莫言用她虚弱的声音去唤夏默的名字，“不要这样对医生……我没什么……”
“你怎么可能会没什么？”夏默压着声音对莫言低吼，“莫言……为什么你总是这么牵强呢？”
“你不要这样……我真的没事，马上就好了……”她用手擦擦自己的嘴角，不料却将自己自己的脸弄得更花。
“莫言，我来。”智煦自始至终都没有打断他们的话，只是小心地帮莫言擦拭着嘴角不断流出的血。
“你怎么就没事了？”夏默紧紧地抓住莫言盖着的白色被子，“你要是害怕就说出来啊，不想死也说出来，没有人会对你怎么样的！”
“夏默，不可以刺激病人的情绪……”林医生担忧地出声制止夏默的低吼。
“我……”夏默突然意思到自己的失态，但是……他就希望她可以像个孩子一样地把自己的慌乱和恐惧都说出来，就是不想她一直都这样让自己背着沉重的包袱，他多么希望她也可以像一个平常的二十一岁的女孩子那样，过着简单快乐没有难过的生活啊……
莫言用淡定却柔情的眼神安静地看着鲜少发怒的夏默，然后她慢慢地、缓缓地说：“说我不想死又能怎么样呢？是不是……如果……我说我不想死……就可以……不用死了呢……”
“莫言……”智煦接住莫言为了说话而微微抬起的头，然后重新将她安放在床上，帮她擦干净。
“让她休息一下吧，等下叫苏舒过来守着她。”林医生看了看因为情绪波动而昏迷过去的莫言，然后对夏默说，“不过夏默同学你必须要注意不可以刺激她的情绪，她的心态已经很好了。”
“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减轻她病发的痛苦吗？”夏默不死心地问。
“满足她的心愿……”林医生拍了拍夏默的肩膀，“她已经有很好的心态了，你们要配合她。你们先在这里看着她，我去叫苏舒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沉默地僵持在病房里面的智煦和夏默都吁了口气放松了下来。夏默看着病床上昏迷的莫言，再看看被单和枕单上触目惊心的血渍，难免有些懊恼。
“你看着她吧，我先走了。”智煦这样说的时候在不经意间瞥到了夏默脸上懊悔的神色。
“等一下。”夏默将自己的视线由莫言的脸上移到智煦的身上，叫住正欲离去的智煦。
“什么事情？”智煦转身看叫住自己的夏默，眼里面没有当年在球场见面时的那种年少的轻狂和激情，而是作为一个男子的镇定和平静。
“以你这样的性格，为什么刚才没有责备我？”夏默也看着智煦，他看智煦的眼里也完全没有了当年他在球场时的那种骄傲和自信。
“有什么好责怪的？”智煦这样说的时候，完全像一个疼爱弟妹的兄长。
“几天以前，你还在病房里质问我到底知不知道莫言是个病人，为什么今天没有？”是的，夏默记得几天以前，智煦还在因为自己让莫言病发而责骂自己，为什么今天却可以这么冷静地看待自己的失误？
“因为你是真的想要娶她吧。”智煦拍拍夏默的手臂，“我与宇轩还有莫言絮言是从小就一起长大的，可是你不一样。”
“什么意思？”夏默从来都不喜欢多问别人的事情，可是，就莫言不一样，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真的爱上这个冷淡却古灵精怪的女孩子的。
“我们四个人从小就在一起，而你不一样。”智煦这样说的时候突然一个嘴角就弯上去了，“宇轩告诉我我是莫言的哥哥时，我以为接下来宇轩就是跟莫言在一起的人，可是莫言却选择了你。”
“为什么这样说？”智煦只是照着自己心里想着说话，完全没有逻辑，所以夏默听得一头雾水。
“没有为什么，总之只要你对莫言是认真的就好。”智煦着握上了门的扶手，然后打开，“莫言跟别人不一样，因为有一个双胞胎的妹妹，所以她一直都很辛苦。而我，也只能是她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