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六章（四）（1 / 1）
当夏默温柔地将自己拥在怀里的人儿横抱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她血渍斑斑的外套里面穿的是医院条纹的病服。他几乎可以想象她是怎样固执地走到这里的情景了。她总是那样出人不意地拨动着别人的心弦，自己却总是一副淡漠无谓的样子，这样的她确实让他觉得有些莫名的心疼……
心疼吗？若是以前的话，他见到这样任性淡漠又执着的她总是会饶有兴致地扬起嘴角，好笑地等待着她的游戏，而现在，居然已经化成心疼这么深刻的感情了吗？
他下意识地抱紧怀中的她，生怕她被风吹到了似的。无论如何还是先把她送回医院吧，他看到他病服的领角有“滨城医大附属医院”的字样。
就在夏默送莫言回医院的路上，智煦却在医院里几乎抓狂了。
智煦烦躁地在病房里走来走去，雨落跟几个胆怯的护士站在一边，脸上的表情是两年前所没有的平静。
近一个月前躺在这个床铺的女孩子重新出现在雨落和智煦身边的时候，雨落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心里竟完全没了两年前初次见到智煦跟那个女孩子相拥在病房里的那种慌乱、孤独和无助，她只是安静地看着近乎抓狂的智煦，没有嫉妒，也不觉得狼狈。她不再去想两年前洛凌那个寒冷的冬天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孤独和凄凉，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守侯在智煦的身边，因为，两年前，那个叫夏默的男孩子曾告诉她：“那个女孩子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所以，你根本就不用这么难过。”
根本就不用这么难过……
这两年来，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梦里还是现实，当她的脑中浮现出那个女孩子纤柔苍白却精致的容貌时，她就会这个跟自己说：不用这么难过，不用这么难过的，雨落……所以，两年以后的今天，当这个女孩子重新出现的时候，她才可以这样平静地看着智煦为她着急的样子。
病房里，智煦仍烦躁地走来走去，不时生气地冲着站在一旁的几个护士咆哮两句。
终于，有个还没被吓呆的护士哆哆嗦嗦地对他说：“智煦少爷，絮言小姐本来一直是昏迷的，可是，不知怎么的一转眼工夫就不见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一转眼就不见了！”智煦大为恼怒地冲着刚刚说话的护士吼过去。
病房的门在智煦这样几番的大声吼叫中被打开然后又掩上，进来的是滨城医学院临床血液专业的见习生，叫苏舒。
“智煦前辈，你冷静点，絮言小姐现在的身体很虚弱，不用多久她觉得累了就会回来的。”没有几个护士那样的胆怯，也不像雨落此刻这样的沉默，闪烁在苏舒身上的，是智煦身边其他女孩子所没有的精明和干练。而让她胆敢这么客观地跟现在恼怒的何家大少爷说话的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她的另一个身份是宇轩的现任女朋友。
“你怎么知道她累了就会回来？万一倒在外面了怎么办？”见说话的是宇轩的女朋友，智煦也没有多余的责备，只是依然有些激动地反问她，毕竟，谁都不能保证絮言会在觉得累了的时候自己回来啊，他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不就是倒在路上吗，天知道这次会不会发生一样的事情呢？
“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吧，至于这样吗？”苏舒感觉有些不可理喻地看着眼前的智煦，她知道擅自离开医院的那个叫做絮言的女孩子是智煦和宇轩的青梅竹马，但是智煦这样的反应却实在令向来自立能干的觉得未免太过了些，毕竟，那个女孩子也没比她们小多少吧。
“她……”智煦还想反驳苏舒什么的，可是却突然意识到不管是莫言还是絮言，她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们只小他两岁，也已经二十一岁了，如果当年有读书的话也都是个大学生了。
“智煦前辈，你还是冷静点坐下来等等吧，”苏舒拍了拍智煦的手臂，然后指指床旁边的椅子说，“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吧。”
智煦异常安静地坐了下来，这样有些落魄却乖乖坐下来的他给人一种从未有过的安静的感觉，他这么听话地就坐了下来，以至于在场的人都觉得他仿佛从来都没有这么听话过。
苏舒环视了下病房里里外外好几号人，然后将站在一旁哆嗦的几个护士安排出去，终于松了一口气。
雨落一返往常安静地看着听话地坐在病床旁的智煦。她向来喧哗，只要智煦的身边一出现不明朗的空气，她就会比平时更加喧哗地喳呼在他的耳边，可是，只有跟原本应该躺在这病床上的女孩子有关的时候不一样，两年前她没办法留在他们相拥在一起的病房里，两年后的今天，她也无法跟平时一样分散智煦的注意力。
安静还没有持续几分钟，病房的门被急急地推开，宇轩和抱着莫言的夏默同时出现在病房的门口。
“苏舒，快去叫林医生过来，莫言又发病了。”宇轩看也来不及看一下病房里的情况，看到苏舒便吩咐她去叫莫言在这个医院的主治医生过来。
“知道！”苏舒神情凝重地应了一句便飞快地跑了出去。
智煦急急忙忙地站起来走过去，完全没有注意到此刻这样做会将三个人都堵在门口。
“前辈，你让下。”急着想要把莫言放在病床上的夏默有些气恼地冲着智煦叫。
“她的情况怎么样？”智煦没有让路却直直地站在夏默的面前看着夏默怀中的人。
“智煦，你先让夏默过去，林医生马上就到了。”宇轩见智煦一时还不能反应过来便告诉他目前的情况。
智煦退回病房里面，夏默将莫言放在床上，宇轩安静地在一旁看着。
刹那间，整个病房都陷入一种沉静的氛围。
就在各人都各怀心事的时候，苏舒带着林医生赶到了。后面还跟着几个助手推着一些器材和药水进来了。
林医生熟练地检查了莫言的情况，然后吩咐护士配好点滴给莫言挂上。
“医生，莫言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夏默终于还是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他早就知道她的情况不容乐观，但是这样自己的心里连个大概的底也不知道让他觉得更加不安。
莫言？雨落和苏舒几乎是用同样迷惑的眼神向对医生发问的夏默看去：病房的牌号上，明明写着“萧絮言”的名字，不是吗？
“林医生……”宇轩想要问得干脆一些，可是声音却在看到林医生转身的神色时止住。
“医生，我妹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智煦先宇轩一步问出口。
“她昏迷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林医生转身面对在病房的三个男孩子，“她的病情本来已经稳定一些了的，可是却因为大悲大喜大幅度的心理起落使得她的心脉出现断裂的迹象。”
“大悲大喜？”夏默难以置信地想起莫言在海边时淡然和从容的神情，她也曾因为他的话而有过悲喜的起落吗？
——“好吧……我不以为了……那么……再见！”他突然想起她这样说的时候眼里是一贯的恬淡和安静，温润不再冷淡，美好得近乎脱俗，而他却忽略了她眼中那无边的哀伤。
“夏默，你都对她说了些什么？”智煦失常地抓住夏默的衣领，“你到底知不知道莫言现在是个病人？”
“抱歉……”夏默看着依然昏迷的莫言，他应该是十分地清楚她是个病人，可是……她却经常冷静沉着地令他忘记她这样理智的人其实只是一个病人。
“智煦，放开夏默，”宇轩拉住智煦拉着夏默衣领的手，“莫言在休息，不要吵她！”
“哼！”智煦气恼地放开抓着夏默衣领的手，眼底竟满满的都是不甘心。
“对不起……”夏默失神地向智煦和宇轩道歉，然后感觉自己有些窒息地想要逃离这个空间。
夏默有些恍惚地向门口走去试图找个可以让自己透口气的地方，然而却偏偏不尽人意……
“夏默，”宇轩在夏默即将离开病房的时候叫住他，“我只是以一个兄长的身份跟你说这些话，你对莫言是认真的吗？”
他对莫言是认真的吗？
他慢慢地回头看了一眼发问的宇轩，却答不上来，只好假装无所谓地继续离开。
“那个家伙！”智煦的仍然余怒未消地抱怨着，“他根本就不是认真的。”
“前辈，”一直都没有说话的雨落深有感触地说，“我觉得你错了，他应该是认真的，而且相当认真。”
“怎么可能？”智煦语气烦躁地转身向苏舒想要更正她这样的想法。
“雨落说的没有错。”宇轩安静地看这夏默离去的方向说，“夏默身边的女孩子何其多，而他为什么可以等莫言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智煦好像突然间被敲醒了一样。确实夏默如果不是认真的话又怎么会等莫言这么多年呢？可是……为什么？夏默对莫言是认真的话那么他应该是高兴才对的吧，为什么他却觉得有一种自己心惜之物在不经意间被他人剥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