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六章（三）（1 / 1）
冬天冰冷的风肆意地吹着沙滩上细碎的沙，空中飞舞的黄沙跟海里蓝色的水卷起一样高的浪潮，拥挤却清闲的沙滩上，人们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风沙而渐渐散去，只有那个湖泊色的影子依然文风不动地坐在沙滩上。
沙滩上，莫言渐渐向那抹湖泊色的身影靠近，她慢慢地向他走去，眼里面充满了跟风沙一样细密而朦胧的迷雾。
当莫言的视线接触到那道湖泊色的身影时，她突然觉得连时间都停止了。海滩上所有忙碌着离开的人们都在瞬间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了，只剩下那个人湖泊色的身影……那个她曾经承诺过要还他自由的人，他此时正像多年以前那样悠闲地拿着鱼杆，庸懒地坐在海边，散漫地打着呵欠，凝视着空气，眼睛里依然是多年前他们初次见面时那些流动的风。
她从来都没有这种真心想要流泪的感觉是因为出与真心的欢喜，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思考，他的身影便被她眼睛里涌出的泪水淹没……
匆忙的人群逐渐散尽，空旷的沙滩上一时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她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所以当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后还有人的时候有些迟疑地转过头来，然而……却迟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莫言……”他迟疑着轻声低喃她的名字。像这样一边哭一边笑的莫言他是见过的，她萦绕在他脑中多年的影子各式各样：冷漠的，自私的，天真的，忧伤的……但是……却从来没有这样因为出于欢喜而一笑就泪流不停的表情，她……真的是他的莫言吗？
她仍然一边含笑一边泪流满面地看着自己眼前英俊得一如当年的他。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那么真心地笑的时候也会流下那么多的眼泪，她不停地擦了又流，流了又擦……
“莫言……”空气中传来的声音如水晶撞击般地好听得一如当年。
她继续不停擦拭自己流下的泪水努力将他看得更清楚一些却仍然什么也没有说。
她张张嘴，想要像多年以前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看着他清澈的双眸唤他“阿澈”，可是……为什么却被泪水淹没了所有的力气。
“莫言。”他肯定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那个性格古怪冰冷的萧莫言，只是现在他已经感觉不到她的棱角和冰冷了，只觉得她的身上传来一种格外温润的气息，那么温暖却温婉得让他觉得那么遥不可及。
“夏默……”她看起来是那么费力在叫他的名字，那种夹杂在啜泣中掩饰的声音一如多年前那般深深地撼动了他的心。
本来还可以照到她身上的那抹夕阳因为他接近的关系只在她的脸上留下阴影，他站在她的面前一下子无从说起。
“为什么……”她的声音被眼泪吞没，含糊地令他听得费神。
“说什么清楚些。”他的反应是她记忆中所没有的烦躁，这两年来，他就只有这样的改变吗？
居然是对她一副无法忍受的模样吗？她有些气恼地想要挥出自己的拳头却被他一把抓住。
“你这个女人怎么一点都没有变好？好象比两年前还要差点。”他抓着她挥过来的手，语气中是她完全陌生的恶劣。
这个……就是他记忆中一直都漫不经心的夏默吗？她的眼里闪过瞬间的空洞，重逢的感动在他恶劣的言辞中变得有些空虚起来。于是，她吸吸鼻子，终于平静下来了。
“为什么会这么寂寞呢？”她的脸上荡漾着多年以前少有却温暖的微笑，声音里还留有哭过的痕迹。
“什么？”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刚刚擦去眼泪的笑容，这样温润的声音和这样温婉的关心使得他以为眼前的人只是自己梦中的一缕幻影。
“我已经还给你自由了，为什么你没有幸福？”她依然微笑着看着略带讶意的他，眼里面的柔情，浓重得连她自己都不能理解。
——“我已经还给你自由了，为什么你没有幸福？”
他想起两年以前站在她父亲的墓前的那个夜里，他的心里，也一直缠绕着这个问题：为什么……即使有了自由也没有幸福？
这样因为迷惑而产生的迟疑让他的手忍不住轻轻地颤抖了一下。因为感觉到自己抓着她的手微微地颤动了下，所以他赶紧放开她的手，尴尬地别过头不去看她。
“夏默，这样子一个人的你让我看得感觉很寂寞呢，为什么要这样一个人？”她轻轻柔柔的声音仍然是他所陌生的温暖和柔情。
“别以为我一个人是为了等你！”
他有些恼怒且不自在地冲她吼完，却看到了她眼中不知所措的惊愕，那样无措的惊愕让他无法与她对视，于是他又只好气恼地背过身去。
“等我？”她看见他高大的背影挡住了本应照到自己身上的阳光，嘴角的笑容开始蔓延出苦涩的意味，原本轻柔的声音也在瞬间让他听起来觉得有些暗淡起来，“怎么会呢，我当然不会这样以为，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在这里见到你，我也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以为你……”
“不要什么都你以为！”他光为火大地打断她嘴里的“自以为是”，什么她“以为”，她以为不会发生的事情现在就堆在她的面前，可她却该死的完全都没有感觉到他的等待。
“好吧……我不以为了……”她抬头看他的眼神是与往常一样的恬淡和安静，只是不再冷漠却蒙上了无边的哀伤，“那么……再见！”
她说“再见”的时候就像多年前她说每一句话那样的平静和坚决，她说“再见”然后就安静地转身离开了。
再见？为什么他会有一种此去经年的感觉？为什么她说“再见”会给他一种永别的感觉？难道她就真的不准备回头了吗？就像上次在她站在昏黄的街灯下安静从容地对他说“再见”那样，然后一别就是两年。
她……会回头吗？看着她的背影这样问自己。但是，她并没有回头，像多年以前那样没有逃也似的逃开依然是安静的背影，缓缓地安静地从容地像淹没在一浪一浪的潮水中一样一点一点地变小。
——“别以为我一个人是为了等你！”
等谁？他曾经等过谁吗？那些对她来说重要吗？
莫言迟疑地将冰冷的手插入大衣的口袋中，试图汲取多一些的温暖。
为什么要在意夏默在等谁？当絮言颇为惊人地对智煦哥哥说：“你错了，智煦少爷！我们并没有做手术的费用”的时候，她就觉得对于她而言一切都不再重要了，唯一重要的，就是到底是生还是死，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在这样转身离去的时候，她会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一道温热的液体滑过？
——“那么……再见！”
还是没有回头，她真的决心不再见面了吗？
夏默原本有些气恼的神情在她看不到的身后蒙上了无边的忧愁。
为什么……明明已经习惯没有她的日子了……此刻却觉得那么难捱？
他追上她，从后面抱住她冰冷而僵硬的身体。
她安静地被他束缚在他的怀里。她敏感的背几乎能 “听”到他错乱的心跳。
他把自己被风吹的冰冷的脸埋在她一样冰冷的颈窝，发出低沉而压抑的声音：“我一直在等你回来……莫言……”
她感觉疲惫却幸福地仰起头，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泪因为她紧紧闭上的眼而溢出眼眶，在冬天金色的夕阳下闪着点点夺目的光芒。
一直在等我吗？
大幅度的悲喜交替让她的心脉几乎有些不能负荷。嘴角缓缓流出的液体，在刹那间让整个空气中都充满了血液的腥味。
她原本因为被他抱住而变得僵硬的身体在瞬间瘫软地靠在他的胸口：等我吗？夏默……恐怕你是等不到了……莫言……再也不想看到你们难过的样子了……再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