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五章(三)(1 / 1)
宇轩轻轻地推开洛凌大学附属医院303病房时,殷红若正安静地坐在病床上看着书。封面上班驳的插图让宇轩很快就反应过来那是一本娱乐杂志。
若姨也关注娱乐圈新闻的吗?为什么过去这么多年他都不曾这样感觉过?
“若姨。”他轻轻地跟床上的美妇人问好,礼貌得体,完全是一个绅士的表现。
殷若的视线慢慢地从杂志上转移到宇轩的身上,素淡白皙的脸上露出与莫言一般恬静的笑颜。
“轩儿啊,坐下吧,很久不见了呢。”她微笑地看着这个与自己的女儿一起长大的男孩子,依然貌美的脸上流露出老者才有的慈爱和疼惜。
“若姨近来身体如何?”他在她的身边坐下,看着病床上久病缠身却风韵犹存的长辈,言辞甚是恭敬。
“我大概就这样了吧。”她看着身边这个明明有话想要问自己却依然必恭必敬的男孩子,然后就有了笑意。她认真地端详了下他精致的五官,甚是感慨地拉着他的手说,“原来你和煦儿还有我们家絮……不,是莫言都已经这么都大了啊。”
“若姨一直都知道活着的是莫言吗?”他询问她的语气中有些轻微的错愕。他记得三年前他和智煦还有莫言回来参加萧叔叔的葬礼时,若姨还是唤莫言叫絮言的。
“是……”她点头松开握着他的手,轻轻地拂过杂志的封面,像是拿着一本多么重要的书籍似的,眼里流露出些许的黯淡,“作为一个母亲,我是一直都知道活着的是莫言,可是……作为一名护士,我却一直都被困在科学的牢笼里。活着的……或许真的是絮言,性格上分裂了吧……”
“性格分裂?”他眼里依然弥漫着疑惑,心里面却不由折服。不愧是进修过心理学的人啊,虽然自己与若姨一样都是读医的,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莫言的存在是从絮言的性格里分裂出来的。
“是啊,除了性格分裂,还能有什么其他的解释吗?”她依然看着自己手中的杂志,然后深吸了口气抬起头问他,“轩儿你来是想要问我些什么事情的吧。”
“我来是想问问若姨知不知道莫言的事情的。”他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过来的,但是却只能在她这样愿意回答自己问题的时候才能够坦然地说明自己的来意。
“我当然知道你是为莫言才来的。”她笑着摸了摸他柔软的短发,笑着说,“你从小就跟煦儿不一样,可能是因为你比煦儿跟莫言和絮言相处的时间要少一些,但是你从小就比煦儿沉稳懂事,就算有什么很想知道的事情,也不会蛮撞地问别人。”
“那么,若姨你愿意跟我说些什么吗?”
“我该跟你说些什么呢?”她看着满脸真诚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孩子,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不着边际地说着一些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愿,“轩儿你小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以后会是个很好的男孩子,对莫言又是百般的呵护,就算莫言心里面装的是煦儿,要我把她交给你我也是一百个放心,可是……这样可行吗?”
“若姨,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为自己争辩,“我是在想为莫言为什么要离开我们每一个人?包括我,智煦,甚至连您的身边都不留。”
“因为煦儿是她的……”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答案因为思及自己的丈夫,令她迟迟没有接下去。
——“殷若,我不会让你堕入北风中的。”
——“殷若,我爱你!”
——“殷若,结婚吧……”
——“殷若……殷若……”
短短数秒,她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丈夫的样子,俊彦说过的话都清晰得如同刚刚才在她耳边说过。只是……为什么煦儿竟会是俊彦的孩子呢?
“若姨你是在难过吗?”他有些不自在地看着突然变得伤神起来的她,小心翼翼地问她,“还是莫言离开的真相让您都觉得受伤害?”
“我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了,”她美丽的脸上露出略显苦的笑容,“就算煦儿是俊彦的孩子,俊彦也没有背叛我,因为当唯诺怀着煦儿的时候俊彦跟我还素未蒙面呢,可是却伤到了莫言和煦儿啊……”
就算煦儿是俊彦的孩子……
宇轩一直都看着殷若的眼神在瞬间变得恍惚起来。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答案?这样的答案的确足以构成莫言离开他们的原因,只是为什么他会觉得如此的寒冷?
“智煦是莫言的哥哥?怎么会这样?”他失神地喃喃着自己都听不是很清楚的话,但是坐在她旁边的殷若听清楚了。
“轩儿……是真的。”她收起自己脸上伤神的表情,慈祥地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犹豫了下说,“因为煦儿是俊彦的孩子,所以我也曾想把莫言拜托给你。”
“智煦是莫言的哥哥……”他依然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然后如梦初醒地拉住殷若的手说,“既然智煦是莫言的哥哥,那么,或许他可以救莫言的。”
“是……”她点点头,“俊彦就是因为这样才告诉我们煦儿的身世的,只是,莫言未必愿意吧。”
“妈,不用智煦哥哥来救我!”莫言忽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宇轩和殷若之间那种低沉的气氛,犹如寂静的夜空突然划过璀璨的流星一般的突兀。
殷若难以置信地朝门口望去,病房的门口正站着自己多年未见的女儿和一个她素未蒙面的男孩子。
“絮……莫言……”一直都压抑着情绪的殷若在见到女儿的瞬间,所有的情绪全部瓦解,不由泪流满面。
“莫言……”宇轩错愕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病房门口的莫言和夏默,惊讶地发现她的身上还穿着跟她母亲一样的蓝白相间的条纹病服。
“妈,宇轩哥哥……”看着泪流不止的母亲和满眼错愕的宇轩,原本准备要说的那些话竟化成干涩的两声叫唤。
“阿姨好。”站在她后面的夏默有些不自在地跟她的母亲打招呼。
“若姨,这位是夏默,”知道莫言向来不善言辞,宇轩代她跟她的母亲介绍着夏默,“跟莫言在交往。”
“好,”殷若抹了抹自己脸上的眼泪,眼里露出一个母亲才有的安慰,笑着打量了下女儿身后比宇轩智煦都还要高一些的男孩子,客气地对夏默说,“夏默,我们家莫言劳你费心了。”
“不会,不会……”夏默被殷若的话说的更加的不自在,一时间,竟觉得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摆才好。
莫言原本淡淡地看着母亲的眼神在感觉到夏默传来的局促时浮现出笑意。她回头看看手足无措的他,然后又看看母亲和宇轩,苍白的脸上浮现出难得温润的微笑说:“妈,我回来了。”
殷若看着慢慢向自己靠近的女儿,一时间,多年来想好的那些要安慰她开导她的话都变得无从说起。
她慢慢地向自己的母亲走去,宇轩站起来向夏默的方向走去,自觉地将离她母亲最近的位置让出来给她。
“莫言,回来了就好……”殷若的话哽咽在自己的咽喉。
“宇轩,出来一起打个球吧。”夏默看了看背对着自己走向母亲的莫言和她的母亲,对跟自己一样都不知如何是好的宇轩建议。
“好,若姨,我跟夏默出去打球了,吃饭前会回来的。”说完,两个人都像是得到了解脱一般转身走出了病房。
病房里相互凝视的母女似乎没注意到两个男孩子的离开,依然沉浸在她们自己营造的氛围里。
她坐在母亲的身边,撒娇般地将自己的头搁在母亲的大腿上,喃喃地说着一些让殷若觉得分外窝心的话:“妈,让你担心了吧,莫言很好呢。”
“妈知道你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她疼爱地抚着女儿披在肩头曲卷柔亮的长发,脸上是满足的微笑。
冬天的早上,温和的阳光透过病房巨大的玻璃折射到病床上,病床上是一幅温馨得令人觉得温暖的母女图。
“妈,离开你的这些年,我想了很多,包括絮言和我的事情,也包括爸爸和智煦哥哥的事情,还有我们……”她磨蹭着母亲身上的被子,将头埋在被子里面,发出略显沉闷的声音,“然后我就想,这么多年来,我是不是太冷漠了?”
“怎么会呢……”她依然抚摸着女儿的长发,依然貌美的脸上露出奶奶辈的人对孙子辈的疼爱,轻轻地安慰着女儿,“我的女儿能唱出这么温暖的歌声,怎么会是个冷漠的人呢?”
她原本埋在被子里的脸慢慢地转向母亲,略微带着诧异的脸上有笑容像莲花一样慢慢地荡漾开来,然后撒娇似的对母亲说:“妈……原来你一直都知道的啊。”
“傻孩子,我可是你妈啊,怎么会不知道呢?”她宠溺地摸了摸女儿苍白的脸,看着女儿的眼睛眯成一条线,“莫言,妈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才化名Kenny的,如果有机会的话,也让妈去看看你的演唱会吧。”
“演唱会吗?”她像个孩子似的抱住自己的母亲,笑得分外明媚地说,“如果你告诉我你和爸爸的故事,我就让你看我的演唱会,好吗?”
“好……”
冬天的阳光突然像撕裂般灿烂地照耀进来,温暖地洒在病床上这对母女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