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十六·(1 / 1)
灯火青荧,枝影横残月。
月裳鸣双手抱膝,坐在门前的香砌之上。几阵斜风吹过,额前的刘海如同绸缎般飘起,光洁的额头,透出清白的光芒。但两只琥珀色的凤眸,却是有着丝别样的心绪。
小院之中一片寂静,唯有听得风掠过树梢,发出的沙沙之声。月裳鸣呆呆地看了眼残月,又看了眼手中泛着微光的锦盒。心中忽然有些小小的感动,这种感动是未曾有过的,有别于游溟的关爱,有别于上官琰的情谊,亦有别于对玉翎鸳的悸动。
苍穹中点点星光,像是揉碎了的细沙,漫漫散散地施布在一块深蓝的布匹之上。柔暗的月光,照亮了曲径之上的人儿,细腻的紫纱衣犹如浮起的一片凝雾,如同远空中纸鸢的漂泊,只是那人步履蹁跹,像是一出完满的水袖舞,而这人正向她慢慢地走了过来。
她对着她不同于往日的疏远,而是微微笑道:“裳鸣。”
“媚姐姐?你怎么来了?”月裳鸣有些狼狈地站起身来,也未拍拍红裙之上沾染着的尘土。在她眼里,总是有些羡慕着司媚,因为司媚有着她没有的温柔,有着她没有的娇媚,有着她很多没有的东西。
“我只是过来看看你。”司媚答道。
“你不用骗我。”月裳鸣低了低头,涩然地说道。她虽然不谙世事,但也不笨,这条曲径是从临渊居出来的必经之路。只是她今晚刚好坐在了外头,司媚过来打招呼也只是情理之中,毕竟她曾经在香销阁养过伤。
“呵呵~其实玉阁主他叫我来,只是有些雪居的事而已。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司媚娇俏一笑,看她一脸的沮丧地说道。
“雪居不是死鸟……额,琉鸯哥哥他管的么?”月裳鸣虽是相信司媚的话,但她看到过玉翎鸳和慕甚雪的事,难保司媚不是和他……但是转而又觉得自己是什么身份,要去质问别人,于是又说道:“其实,你不必跟我说的。”
司媚看到了她手中的锦盒,眼里闪过一丝惊异道:“这个是鸯他给你的?”
“你怎么知道?”月裳鸣将锦盒从手中展开,月光下银色的锦盒微微发出柔光。
“我亲手做的东西,又如何不识?”她垂下手,抚过了上边一片密密的绣线,眼神里有些酸楚。
“你做的?”月裳鸣有些尴尬地问道,她也不知道这盒子会是用过的,感觉有七八层新,看着司媚很紧张的样子,她不好意思地将银针掏了出来对她说道:“要不还给你罢。”
司媚拿过盒子,看了眼她手中的银针,摇了摇头又递了过去说道:“没事,你用着吧。相信鸯也只是一时忘了,这盒子是用过的。”
翌日
月裳鸣吃过早饭便只身一人跑了出去。素城有三宝,美女,布匹和珠宝。这三样东西虽然都和女人有关,但是女人能用上的却只有后两样,而后边的那两样也纯属是为了造就前边那一样。都说,世间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自从月裳鸣昨儿个晚上看到了司媚身上那轻如薄暮的纱衣,又想起顾盼间婉转风采的慕甚雪,最后再在垂眼一瞧,自己身上有些粗糙的练功服,心里很不是滋味。
月裳鸣也是姑娘,姑娘就没有不爱美的。诗云:女为悦己者容。这话没错,月裳鸣打定了主意,要让玉翎鸳注意到她,无非就是要像慕甚雪那样动人,要像司媚那般柔媚。于是她提着自己的一叠家当往素城最有名的隆聚布庄走去。
刚入了宽敞的店门,便看见里边全都是些女子,叽叽喳喳无不在里头跟掌柜的砍价和挑布。月裳鸣有些头疼,她钻进了人堆,随眼一瞄,看见了满眼五花八门的布,心里便没了底。这无非是最正常,没得来选的时候,就单一样,你也会买。等到全摆在那的时候,你却不知道该选什么了。更何况,月裳鸣不是那种会打扮,会配搭的姑娘,她见了这么多布自然有些冒冷汗。
掌柜似乎看出了她脸上的难色,差了伙计,过来招呼道:“这位姑娘,可是想买布?”
月裳鸣点了点头,又朝满屋子的布看了遍。
“想要何种布料的?棉,帛,纱,绢,纺,只要姑娘说得出的,我们店里头都有。”伙计勤快地在边上解释道。
月裳鸣看了眼四周一群女人,没着重点地说了句:“你们生意真好。”
伙计微微一愣笑道:“那是,我们是素城最大的布匹坊。更何况,今日我们少爷也说会来这边看看,自然姑娘们多了些。”
话落,月裳鸣又皱了皱眉,不屑地看了眼四周的女人们,问道:“你们这里可是有种布料,会像起雾般?”
“起雾?”店小二,摸不着了头脑。月裳鸣说的就是昨儿晚间,司媚穿得那纱衣,在月光下,的确像起雾般。
“紫色的那种,很薄,很轻。”月裳鸣补充道。
伙计摸了摸脑袋,眼乌珠转得滴溜溜地说道:“姑娘可是说鲛绡纱?罩在衣裳外头的那种纱衣?在月光下还会有淡淡的紫光?”
“没错,就是鲛绡纱。”月裳鸣激动地答道。
话落,边上的一群人都没人声响,齐刷刷地看了过来。月裳鸣摸不着头脑地笑了笑说:“你们这边有么?”
店小二盯着她看了良久,又朝她身上有些旧的练功服看了眼说道:“有是有,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月裳鸣看了眼周边有些嬉笑的女子们奇怪地问道。
“只不过,这纱不便宜。”伙计吞吞吐吐地说道,并非他看不起月裳鸣,只道是问这纱的人几乎是没的,而这鲛绡纱据说是南海里头鲛人的眼泪所织,入水不湿。他们也不过五年才拿到一次货物,而素城也仅此一家有卖。
“我带了银票。”月裳鸣有些大咧咧地说道,她没想到过,自己带的家当会连一匹布都买不动。
“不是银票的问题。”伙计又轻声说道。
“那是什么问题?”月裳鸣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打开门做生意,何必这般吞吞吐吐。
“一钱纱,一锭金子。”伙计又朝她看了眼,他知道江湖人并不好惹,别看是个小姑娘,也怕她动了火气,把他的店面给砸了。
“这么贵,那就算了吧。”月裳鸣并没有动怒,只是有些气馁,没想到人家身上的一件薄纱衣,竟然这般可望而不可及的。
话落,边上的女子们似乎瞧她有些土包子的样貌,都低声笑了起来,正当月裳鸣想要走出那门,忽听一个声音说道:“掌柜,把那鲛绡纱拿出来给这姑娘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