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 > 自明我心 > 3 盈盈红粉清商

3 盈盈红粉清商(1 / 1)

目 录
好书推荐: 淘气小王妃 邮购新娘 转回劫 我是死人,我怕谁 风信子的幸福 我的富豪情人 安意如作品合集 琼华乱 老大的会长情人 穿越时空之寻找我的爱

凌波踏月之夜。

立在城墙上的时候,他看见她的影子,站在十步开外,淡淡的,掩映在柳树下面,宛如一张剪影,仿佛风一吹,就要走了。

有一种萧然的情绪,居然很熟悉,是曾经有过的。

下午的时候仓唯回来,禀告说收容大营皆是老弱妇孺,少有青壮男子,不见起事迹象,昊渊不动声色,心中却松了一口气——最好只是单纯的慈善义举,否则大乱一起,国家动荡,那反复无常的越至国不知何时又会过来浑水摸鱼了。

心中忽然大兴知己之感,有朦胧的意识,那清风一般的女子,与他,是同路的人。

他是朝堂上覆雨翻云的离王,政敌眼中雷霆手段的野心家,其实内心里,他不过是一个想让百姓过上安定日子的人。

他不想杀人。

却没人信,人人怕他,手握重兵的离王爷,智计无双的离王爷,权势滔天的离王爷。

多少人羡慕他呀,唯一有兵权的二字亲王,深得当今天子宠信的同母弟弟,朝中三足鼎立中势力最强大的一派,夺门之变的有功之臣,武艺高强,手腕高明,行事狠辣,于不苟言笑中翻云覆雨。

让人又畏又敬,隔了三丈远就低垂了头,折弯了腰,一味的逢迎,是那样可怕的一个男人,单掌覆雨翻云,无声无息取人性命了如指掌,只是,没人知道,他的心中也是寂寞的。

常常是在午夜,一灯如豆,他批阅公文,轻轻站起在窗前,看天上那一轮弯弯的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会有不为人知的叹息。

当今的天子,是他的嫡亲兄长,自幼一同长大,年少时曾一起斗鸡走马,蹴鞠评弹,冶游邀月,共话长更,朝中动荡之时也曾并肩对敌,手腕凌厉,剪除异己,寂寞深宫中彻夜长谈,把盏望月,共语家常,是与年纪一起成长的感情,他敬哥哥,也爱哥哥,可是这敬爱,却那么的沉重,让他疲惫。

是生长在皇家的孩子,自从记忆起就生活在勾心斗角之中,自幼就步步如履薄冰,勾心斗角,雷霆手段是把好手,却不是他想要的。那苍白的记忆里,只有一抹,是鲜艳的,却也早已经褪去。

是一次小小的任性,他偷跑出宫,遇见的白衫少年,那正阳楼上的斗酒,是心中埋藏的唯一的年少与天真,却是疼痛的,也是隐秘的。

那一桩童真有一个血色的结局。

自此后,又是十年,已经整整十年。

他回到帝都,开始自己命定的轨迹,有谁知道,帝都的红墙黄瓦里,有多少不足为外人道的宫闱秘史?笑里藏刀,阳奉阴违,明刀暗箭,每一日,都如临大敌,比在战场上还累,还累。缃绮绫罗,蟠龙绣凤,花团锦簇,掩着的,是苦苦的泪,咸咸的血,年深日久腐烂流脓的伤口,已经烂进了骨髓,轻轻的触碰,就是钻心。

多少次,想离了那个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仰天大笑出门去,自此四海为家,华山论剑,昆仑烹茶------可是,他不能啊。

朝中的局势,已成微妙的牵制之态,一发而动全身,整个改观必定是一场流血,湟水不治,生民涂炭,越治虎视眈眈——权势越大,责任也就越大。

不为天下,但怜百姓。

十年前,初登大宝的前夜,哥哥如是对他说。

是个七灾八难的天子,日常的朝政,倒是多数落在他的肩头,煊赫的朝堂上,青涩的少年,渐渐抽长,长高,眼神渐渐变得犀利,笑容渐渐变得阴冷,手上沾满鲜血。

但怜百姓,那自己呢?

我的人,我的心,我寻寻觅觅在这世上,想找一个可以终生守护的挚爱,不是江山。

江山太大,让人疲惫,江山太小,一阵风雨,似乎就能撼动了。

那个时候,心底也有无声的嘶喊,可是又能如何?

想找一个能够与我分担这一切的人,卿须怜我我怜卿。

回首四顾,苍茫无人,站在众生之巅,没有人跟得上他的脚步,这个担子,已肩了十年。

还要肩下去,还要孤独下去。

带着萧索的神色,他站在城头,看着那个同样萧索的女子,有点出神。

“昊渊。”忽听有人唤他,回过神来,见是柳琰,大大的脸凑在他面前,狐疑的看着他:“想什么呢?”指一指下面:“踏月舞会要开始了——今天抱个美人回去吧,省得朝中传你的闲话。”说完,一瞬不瞬的看着下面。

“抱得美人归么?”他轻念出声,这种酒□□迷的场所,他本来极是厌烦的,并非因为所谓的持身修名,他不在意虚名,只是讨厌敷衍,仅此而已。

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汇,也要求心。

这是他的执障,他却无意堪破。

斜斜的靠在城墙上,他漫不经心的看底下的踏月之舞。

月上柳梢头。

金明池畔,一片喧哗。

金明池地处启封府西南角,占地甚广,自前朝起就是一处名胜,重殿玉宇,奇花异石,池内遍植莲藕,阴雨绵绵之夜,雨打残荷听雨声,名声纷繁在外,各地才子慕名而来,在金明池上题诗无数,今天更是金碧辉煌,月色灯盏交相辉映,衬得整个池子恍如琉璃世界一般。

池中央是一艘大船,结起二层楼子,装饰的花团锦簇,上面立了一个高秆,足有白尺。岸边扎着高高的看楼,买到水牌的坐在里面——老板为了赚钱,又加了好多座位——好似高人一等一般,高谈阔论,却挤得仿若一锅粽子,风度仪态全无,底下也熙熙攘攘站满了人,士子们儒衫方巾,谈吐风流,心中只盼美人一见倾心,普通百姓也扶老携幼,来看热闹,一时竟是万人空巷之势。

凌波阁的小姑娘站在前面,一水的红衣垂髫,给来的人分发花束,人群里立着两人多高的牌子,上面画着工笔人物,仔细看去,都是凌波阁的姑娘,一个个含态弄姿,美貌如花,旁边还批着按语,诸如“歌如仙乐缥缈”“舞似菡萏凌波”之类,各个牌子底下都有一名阁里的小姑娘,聚拢了一簇的人,手中握着花束有规律的左右摇摆,整齐的喊着各位姑娘的花名,一时之间此起彼伏,倒也热闹,堂会的气氛也一下子浓烈起来,教人不由得有些心旌摇曳了。

此时月华初上,底下众人正自吵嚷不休,一个声音却静静的加了进来,凝神听去,是七弦琴。

小小的声音,如同流水,静静的,缓缓的,仿佛是从心间划过,在这安静平和的声音里,人声渐渐安静下来,河畔的灯盏也渐次熄灭,初时只是七弦,渐渐的,清越的琵琶加了进来,和着琵琶的声音,有女子合唱的声音开始,轻轻的,凉凉的,跟在琵琶的音阶后面,如同曼声的吟哦,却是一阙曲子词:“轻霭浮空,乱峰倒影,潋滟十里银塘------”

和声参差,只唱得三句,琵琶声歇,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绕岸垂杨。红楼朱阁相望。芰荷香。双双戏溪鸟敕鸟鸳鸯。乍雨过、兰芷汀洲,望中依约似潇湘。”

歌声清亮悦耳,往高声处辗转腾挪,毫不费力,宛如一线,抛入青天,众人不由得摒气凝神,那一条嗓子却又拔地而起“——风淡淡,水茫茫。动一片晴光。画舫相将。盈盈红粉清商——”,于低谷处婉转徘徊,音色婉转。

琴声轻柔,众女子在后面和声,分了几批:“——紫薇郎。修禊饮、且乐仙乡。更归去,遍历銮坡凤沼,此景也难忘——”宛如一拨一拨的细浪,悦耳动听,几乎唱到心里去,每个人都如同受了蛊惑一般,在这歌声里,仿佛有六朝烟雨,繁华如梦,此情此景,此歌词曲,天衣无缝,宛入化境。

突地,“铮”一声弦响,琴声转为高亢,琵琶弦急,便如同银瓶乍破,刀枪齐鸣,众人俱是一惊,耳中“嗡嗡”作响,一起张开眼睛,却见千万朵烟花飞上夜空,五色纷呈,四边八方伸展着火树银花的手臂,绛紫,深红,浅碧,各色花朵次地绽放,最后一枚最为明亮,照彻整个夜空,所有的灯盏也在瞬间一起点亮,在四方围成一圈,只见每盏灯下有一名盛装女子,环肥燕瘦,姿态万千,一起挑灯亮相,正是凌波阁十二名花。

一时间彩声络绎,最大的声音却有三派,一派叫得是“缥缈”,一派叫得是“妙音”,一派叫得是“清琴”,正是善琴善歌善琵琶的三名女子,三派叫得煞是热闹,几乎打了起来,更有风流男子,持了花束缠头走上前去,想要递给心仪的女子,凌波阁的人手持长杆,皆是头缠锦绣的精壮汉子,阻在前面,一时一片混乱。

昊渊本来漫不经心,此时也觉得有几分趣味,柳琰更是折扇轻摇,目不转睛。

他们的地势居高临下,此时看向池子中央,水面上映着一轮月亮,被灯光一晃,向四面八方茵染开去,月光不明,朦朦胧胧的,却有一种格外的美丽。河中的水面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放上了七朵莲花,六朵小的分布呈六芒星形状,拱绕着中心一朵大莲花,婀娜女子一身红衣,轻纱遮面,眉心却有一个莲花形状的红痣,立在花上,背朝着池岸,双手交叉于头顶,掐的是一个手印,正是凌波阁头牌凌波。

乐声突起,是西域风情的舞曲,宛如一股热辣辣的旋风席卷而来,狂野中透露着一份妖娆,红衣女子和着,在中央的七朵莲花上翩翩起舞,着力处却只用脚尖,腰肢轻摆,左右旋转防如陀螺近似,她身段轻盈,纵身起落几朵莲花之间,两腿在半空中崩直成一个“一”字,衣袂飘飘,仿若飞天。

此时四周有六艘小舟缓缓向池子中心划去,每条船头立了一个女子,金色衣裙,灿眼生光,指尖均套了金色的指甲套子,皆是静立船头,双掌在胸前结迦罗手印,垂目敛容。

音乐渐渐下去,却不再激烈,渐次舒缓,凌波的动作也渐次缓慢,手臂舒展如莲花初绽,却有琵琶的声音和了进来,众人这才发现,她的背上果真背了一面琵琶,如今背身反弹,却丝毫不乱,琵琶声音清越,凌驾于琴声之上,隐隐有梵音之态,在这乐声里,红色衣裙飘飘入水,内里也是金色衣裙,众女子和着乐声一同起舞,举手投足皆端放严谨,有天魔之态,渐渐在凌波身后排了一线,掐指做手印,手臂轻抬,举于头顶,参差错落,竟是千手观音模样,再看凌波,最后一个姿势,垂目敛容,端庄雅静,恍如菩提,只在眉心出的红痣映出一点妖娆。

乐停舞息,众人却仿佛惊吓到一般,没有动静,片刻后掌声四起,人人都立起身来,拼命的鼓掌,挥舞着手中的花束,花红缠头如雨点打向场中,有人飞速下水,抢夺那袭红色舞衣,叫“凌波”的声音铺天盖地,人潮汹涌,却有一阵小小的骚乱,原来是有人晕倒,给抬了下去。

柳琰也摘了身上的玉佩扔了下去,抚掌赞叹,此时看台上已有诗文对句挂出,昊渊也觉得心境轻松不少,专心看底下还有什么内容。

此时,金明池中凌波已上了百尺长杆,腰系长绳,如天外飞仙一般,飘飘凌云,片刻之间就荡到戏楼之上,众人惊叹声中,未及亲近佳人,她已杳然远遁,摘下一幅长联,换了一朵莲花挂在原处。

莲花赠君子,诗文酬佳人。金明踏月游,能不忆今宵?

众女子一起曼声吟哦,语音清朗,凌波身形迅捷,不多时已摘了十余幅,高挂于楼船之上,白纸墨字,迎风招展,引起一阵喧哗,很多人举着条幅往她面前送去,得到莲花的士人一派得意洋洋,更有激动的,声音都哽咽了。

柳琰也顿足后悔道:“早知如此,我也该下去做上几首诗歌的,如此风月,怎可辜负?我又不似不解风情的某些人。”后悔完又叹息道:“果真是佳人呀,蕙质兰心,看我柳三郎——”

正说到此处,就听一声惊呼,凌波衣袂飘飘,竟已从百尺高秆处掉了下来,众人都好似呆住了,探头看着,竟无一人动作,一时水面上下一片寂静,柳琰见此情景,精神却一振,折扇一抛,接着话茬:“看我柳三郎英雄救美------”

昊渊却颜色不变,淡淡地道:“那是噱头,只管看你的便了。”他知道柳琰脾气,伸手去拉,哪里来得及——那小子见了美人,总是速度超快,行动力超强。他看看底下,此时有人醒过腔来,如同下饺子一般往河里跳,最前头的那个却是柳琰,他不由得一笑,微微摇头。

明心一直认真地看着下面,不敢有丝毫的错过,这是她计划里的最后一次,至关重要。

不知何时,额上已生出薄薄的汗意,风一吹,遍体生寒,她打了个冷战,自嘲的笑了一下,这么多次,为何今天就紧张了呢?

只要患得患失了,就会有弱点啊,谁都是如此。

凌波踏月堂会,到如今共计五年,每一年花红缠头,水牌楼座,能得五百万银钱上下——第一年少些,计三百六十八万零七千五百两——花老板得四分,众姐妹得一分,余下的五分里,她本计划拨出三分赈济饥民,可是年年到了六月间,总有逃避水荒的百姓背井离乡,入城偷生,沿河上下,总有百万人左右——银钱虽多,架不住人多,加之后来人人传说启封府内的女神仙,来的人就更多了,她在沿江数座城镇都设有收容所,虽只是汛期的两个月,开销也着实不小,只好加拨一分,用作修堤计划的资财就又少了一分。

本来五年为期,湟水大盛,想在去年进行全面的湟水治理的,可是终因钱财不足作罢,那么,今年呢?

明心向底下看过去,她目力不足,看不清楚,却知道众姐妹们都很努力。

“最后一次了,大家,努力啊-----”明心低低的叹息一声,今年踏月堂会提前,也是指望能够赶在湟水汛期到来之前,修筑堤坝,造好水防,让沿江百姓不再受着流离之苦。

但愿天从人愿,擦去薄汗,却听见“嘭”的一声断响,明心一惊,向下一看,只见百尺长绳从中心处断裂,凌波一身金色紧身衣裙,已经没入水波之中。

终于,出变故了么?长绳,怎么会断裂呢?

她抓紧了城头,因为用力,手指有点发白。

他忽然觉得不对,刚刚底下混乱,加上柳琰一闹,他有点分心。

还是明亮的月色,微微的清风,绿柳如丝。

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绷紧,是血的味道啊,不祥的气息慢慢晕开,昊渊冷冷一笑。

活着,是那么容易的么?多少次的死里逃生,明枪暗箭,喋血刀头------距离死亡最近的一个瞬间里,也曾经彷徨迷茫,可是最终,还是要求生啊,是一种本能,也是为了尊严。

人的尊严。

月影很暗,没有人发现,这个男人,在一个瞬间里,已经化身为一只彪悍的豹,一张蓄势的弓,一柄如虹的剑。

是个阴谋啊,长绳断裂——凌波落水——柳琰救美——一个设计好的局。

是谁呢?

那个蒙面的青衣女子?朝堂上笑里藏刀的钱太师?还是狼子野心的越治国?

轻轻挥手,阴影里弹出一条矫健的人影,恭敬垂首:“爷。”

是一班难缠的家伙呢,昊渊负手观战,仓唯武功不错,那几个黑衣人用的却不是中原功夫,仗了人多,结成阵势,威力颇强,仓唯一时失手,处了下风,刀光剑影步步逼近,眼看就要落败。

越至国狼子野心,年年刺杀,却只是针对他一人,计划也日渐周密,步步击破么?计策不错,昊渊长眉一耸,腰间玉佩直取左首的一名黑衣人面门,在这一群人里,他武艺最强,隐然居于主位,没看错的话,必定是阵眼了。

玉佩无声无息,去势汹汹,危急之中,黑衣人举刀自救,玉佩应手而碎,点点碎屑带着锐芒直刺身周,他闷哼一声,连退三步。

阵眼一破,形势立即改观,仓唯大喝一声,双掌齐出,场中剩下六人震退一步,伏在地上,唇边皆现了血迹,想是受了内伤,已经无力起身了。

剩下的一名黑衣人立在场中,茫然四顾,昊渊笑吟吟的看着他,笑容极冷,宛如寒冰,他的腿开始发抖,忽然发足,身法极快,向右首冲去。

昊渊眼波一动,见是小天正立在那里,已经呆住了,怔怔的看着这边,想抓人质么?他只挥了挥手。

仓唯身形微动,抢在黑衣人前面,揽住小天,却见黑衣人径直向小天身后的阴影里冲去,他们未曾注意的角落里,一名女子正立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有一双晶莹明定的眼。

明心已经看了有一阵了,她自幼荏弱,手无缚鸡之力,只好找了个黑暗的角落里,慢慢藏好,等着他们打完。

不知道凌波怎么样了,明心有点担心。

长绳断裂,必定是有人故意所为,明心看着场中的刀光剑影,恍然大悟,原来她们无形之中给人家利用一回了,寻仇?江湖上的恩怨么?

却不放在心上,只想着底下的烂摊子,幸好教给凌波应急的方法,下面的场面不至于不可收拾,五百万的花红,是一笔大数目,每次排练她们都呕心沥血,处处小心,不敢出半丝差错,人家给你的钱,就要看你的完美表演,错一步,都是不成的。

明心在心中暗暗思量,忖度着底下的情形,一点都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的靶子。

身体腾云驾雾一般,已经落进别人的掌握中,面纱垂落,明晃晃的刀架在脖子上,带着些冰凉的刺痛,有点像做梦。

但是不是梦,肩膀被一只手抓着,用着些暗劲,很疼,头顶上有人恶狠狠的说:“你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她。”

另一道声音淡淡的,但是有说不出的冷意:“杀了她,跟我有什么关系?”

身子被拖着后退,刀子又吃近一分,阴阴一笑:“这个女人心心念念治理湟水,离王爷,这不正是你们想要的么?”

想要治水么?昊渊的心理,忽然觉得更加开朗了几分,却依旧不动声色。暗夜里,却没人看见明心眼中蓦地闪过一丝怨毒,声音有几分颤抖地开口道:“治理湟水是我自己的事,与皇室中人没有关系。就算救了我,我也不会帮他的。”

好硬的女人,昊渊不自觉看了她一眼,还是那张素净的脸,还是那双明亮的眼,可是有什么,跟以前有不一样了。

很浓烈很浓烈的恨,如同氤氲的雾气,蒙蔽了她的光华——哪里来的恨呢?他有点迷惑。

黑衣人没想到明心开口,吃了一惊,手臂一紧,厉声喝道:“不许说话。”长剑一颤,在明心的脖子上已划了一个口子,淡淡的渗出鲜血,抬头看见昊渊,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那双眼睛,真冷。

那冷冷的眼睛,正盯着黑衣人,泛着嘲弄的光:“越至天罗果真名不虚传啊,消息真灵通。”冷冷逼上一步:“我讨厌拿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命的人。”

脖颈一阵刺痛,明心头脑转还清明,还是生死关头啊,怎能怎能失去理智?她恨恨咬了一下自己的唇,右手回腕,取了袖内一个小小的纸包,捏在手里。

昊渊还是淡淡的样子:“你已经听到了,她不想让我救,而我想杀你。”

说到此时,已是绝境,却激起了黑衣人的斗志,天罗精于刺探,阵法,单打独斗本不擅长,他心情激怒之下,打算孤注一掷,右手微微颤抖:“好,我杀了她,再杀你------”

千钧一发,一包粉末蓬的散开,黑衣人只见白花花一片扑面而来,本能的闭眼,右手的长刀也松懈几分,在这个缝隙里,昊渊已经抢上前来,左手揽住明心,右手一掌拍实在黑衣人胸前。

这几下电光火石,一气呵成,倒好似事先操练好了一般,昊渊轻轻呼出口气,那人武艺不弱,若非出其不意,想毫发无伤救人要费一番手脚呢,他低头,看明心却没有动静,双目微合,脸色皎洁如同月光,心中忽然泛起一阵柔情,轻轻拂了一下她的秀发。

果真是梅花香粉呢。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梅花香味,夜色轻柔,下面歌舞升平,欢声笑语,这里却是死伤枕藉,剑上的血还未凝结,一滴,一滴,寂寞而诡异的声响。

昊渊的心中,却出奇的平静,出奇的安宁。

这是他要的人,与他站在同一个高度的人,他在世间寻寻觅觅找到的人。

他不想放手了,他不会放手的。

安静没有持续多久,身后响起“啪啪”的鼓掌声,昊渊回眸,却是柳琰,不知何时上得岸来,全身上下都水淋淋的,好似落汤鸡一般站在那里,偏又自以为潇洒的捋一捋头发,笑道:“好精彩的英雄救美,哈哈哈。”

回过神来,明心慢慢睁开眼,方才的一幕幕重现眼前,抱着自己的,正是那名被称为离王的男子,她用力起身,想要挣脱,昊渊却手臂一紧,不肯放她,淡淡地问:“那你救的美人呢?”

柳琰还在笑,笑容却已经僵住了,原来他一下水,拼命的向着凌波落水的地方游过去,只恐被别人占了先,谁想到刚游到半路,就听见震天价的彩声,柳琰只道是自己晚了一步,探出头来才发现凌波半个身子埋在水中,足尖踢着莲花瓣,正作花样舞,却是中原没有见过的,岸上彩声连连,衬得水中一干人众灰眉土脸,只好灰溜溜的回来了。

没等说完,小天已经笑得前仰后合,明心却恍如未闻,心中只有一个意识,是他么,是他么?是她恨了五年的人啊,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她的眼前,那样强烈的震撼,便如同震天一声,空白了她所有的思想。

她需要清醒。

她就那么怔怔的站着,忽然拔出头上的簪子,刺进自己的左臂,入肉三分,鲜血横流,她却恍如未觉。

昊渊惊愕低头,是那样淡定的女子,下手却这般的狠辣,他看见她的眼睛,是仇恨的,也是空茫的,一种空茫的仇恨,毫无理由,毫无目的,却固执得可怕,那恨,是给他的。

那冰冷的目光,就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地冷了他的心,他一寸寸,一寸寸,放开自己的手,给她自由。

柳公子说得高兴,此时愕然住嘴,看明心脚步凌乱地走下城阶,渐渐隐没在阴影里,青衫萧索,那背影,竟是零丁的。

昊渊的眼睛里,闪过一抹隐痛,是什么样的怨恨,让她离开他,用如此决绝的自残;是什么样的怨恨,让她烧灼他,用如此怨恨的眼睛。

宿命的仇敌么?

那温和秀雅的女子,在那一个霎那堕落,天堂直入地狱,第十九层,永世,不得超升。

目 录
新书推荐: 内娱街溜子,开局带劫匪狂飙 睡完不认后,被阴湿继承人强宠了 绝爱囚笼:千金的男装救赎 江州囍事 重生七零,我在京市开饭店致富 什么叫我是怪谈? 完了,我把仙家的香炉摔了 仙子,求你别再从书里出来了 他发癫,她贩剑,恋综画风被带偏 前锋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