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匆匆邂逅（1 / 1）
列车在飞速的不知疲倦地向前奔跑着，停了又开，开了又停，送走了漫天的星光，迎来了东方的启明星。
小慧的心情渐渐地有些麻木了，她也有些困倦了，她紧紧地抓牢最后一片纸屑，就像溺水的人在汪洋的水面上，牢牢地抓住了最后一块浮木，久久的舍不得放手。
任人流一拨又一拨，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好像一切都不复存在。昏昏沉沉的她趴在面前的列车的简易木桌上睡着了。
许是劳累，许是惊吓，许是饥饿，这一觉让她睡得无比香甜。
看得出她一定做了一个甜美的梦，睡梦里她一定拥有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然她的嘴角不回扯了又扯，露出一个恬静的安然的笑容。
列车的轨道铿锵有声，把一路尘土，一路辛劳，一路伤感，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颠簸流离的行程把迢迢千里之外的不夜城上海，送到了她的面前。
列车缓缓地减慢了速度，所有的乘客都提着行李排队下车。
处在深深的梦境中的她，被这嘈杂的声音惊醒了。她慌张地看了看周围空空的车座，和已经连续下车的乘客，不禁庆幸也不禁感伤，庆幸的是自己的心情已经平静，且美美的睡了一觉；感伤的是抬眼尽是陌生人，自己和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如此遥远。她疲惫地伸了伸懒腰，一把抓起身边的书包，张开手的同时，她看到了留在手心里的最后一片纸屑，已被她攥得湿湿的、软软的，难得自己睡了一觉，它还依然留在手心里，是不是它和自己一样的感受，彼此恋恋不舍，难舍难分？既然这样，那你就跟着我，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同打天下吧……想着想着她苦衷的笑了。
她收好了那片沉甸甸的纸屑，下了车，望着平行的铁轨，流动的人群，嘈杂的叫卖，满载的售货车，四通八达的路，又一下子懵了，一下子紧张起来。她已分不清哪是东西南北，她不知道该往哪走，她不知道哪里是出站口……
她使劲地咬了咬有些颤抖的嘴唇，迷茫地在心底问，老天，这到底该往哪儿走啊？
她有些恐惧地望着向不同方向奔走的人群，心里七上八下，最后索性不管了，跟在一群匆忙奔走的人身后，反正自己没有去处，别人往哪走，咱就往哪走吧，天塌下来还有地接着呢。这样一想心里倒也平静了。
她来不及打量四周，紧张而盲目地跟着人群往右拐，跑楼梯，走地下通道，晕头转向地小跑了几分钟，拐了几个转角，最后终于来到检票大厅。
人们整齐而疲惫地排队，人群慢慢地向前涌动，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张有些起皱的火车票。
她跟随着人群慢慢地向前移动，直到看到前面的人把火车票递到检票员手里，用小剪子剪一下，再还给乘客，她才明白这就是老师说过的检票，也明白为什么人们都掏出自己的车票。
她把手插进口袋，摸索了几下，除了那片纸屑，却已是空空如也，她不敢置信地低下头，两只手又同时插进了两侧的裤兜里，使劲地摸索、掏翻，但是啥也没有，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钱和票叠在一起，没有了钱也就没有了票。裤兜没有破，难道被偷了？她害怕极了，胡乱地翻着书包，虽然明知道钱和票不可能在书包里，但她还是抱有希望。
后面的人催促她向前走，她急得满头大汗，跑到一边的大理石柱旁，一股脑地倒出了书包里的全部东西。
除了几件破旧的衣服和红色的高中毕业证什么也没有，她知道钱不可能被她丢了，只可能是被偷了。是啥时候偷得呢？是在上火车的时候？不可能，她坚决地否定，因为她昨天中午买面包的时候还在呢。难道是她睡着的时候？那她怎么感觉不到？还是下火车在走道里奔跑得时候……她欲哭无泪，烦闷地望着远处，是谁？到底是谁偷了她的钱？是谁那么无耻，她恨死他了，她的心中充满了愤怒。但转眼又想到自己的父亲，父亲去偷人家的冬参，现在人家又偷走了她仅有的钱，也许这是报应吧。她的心里尴尬难过极了。
看到检票的队伍已到了末尾，她赶紧把地上的衣物胡乱地塞进书包里，大步跟过去，她想，只要解释清白，也许检票员就会放她过去。她的心里又升腾起一丝希望。
很快轮到她了，售票员把手伸到她面前，示意她掏出票来，
她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俺的钱和票都放在一起了，可是不知啥时候丢了。”
检票员狐疑地看着她，声音温静，“那请你补票。”
“补票？”她大惊。
“对，就是再买一张。”
“俺真买票了，花了98块买的票，现在俺的钱都被偷了，俺哪里还有钱再买票，姐姐、姐姐你相信俺吧，俺真的、真的买票了……”她着急地解释着，委屈的泪珠大滴大滴的夺眶而出。
漂亮的女检票员有些无奈地打量着面前这个扎着马尾辫，穿着破旧的碎花布衫，背着帆布书包，正伤心地擦着眼泪的女孩。她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这个看似简单而又纯朴的女孩。她考虑着要不要放她过去，可是又难保她不是骗子。再说这是国家的规定，领导开会也再三强调，没票补票，况且身边还有这么多的同事在看着自己。
“对不起小妹妹，我不能放你过去，这是我的工作，是我的责任，请你配合，也请你补票。你实在没钱的话，还请你通知家人，让他们带钱过来补票。”
“姐姐，你放俺过去吧，俺真的买票了……俺家里穷，俺是出来打工的，从家里带出来的五百块钱还是人家给俺的彩礼钱，俺不想嫁，不甘心一辈子待在穷山沟里，俺就连夜跑出来了……姐姐，求求你啦，你相信俺吧，俺生在黄土地的人是从来不说谎话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落在了她的碎花布衫上，她满脸满眼都是诚恳。
大厅里相比刚才来说，已经很安静了，只有几个站台上的检票员和少数的乘客，大家都好奇地望过来。
“小妹妹，你的故事真的很动人，但是对不起，我不能放你过去，除非你补票，不然我会受处分的。”检票员虽然还在微笑，但是声音却有了些生冷。
她不知所措地望着澄亮的大理石地面，心有百味在升腾，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流，现在的她简直是百口莫辩……她的钱确确实实是被偷了，她拿什么补票呢？她怎么才能离开这儿呢？
几分钟后，她抬起头，再次无助地望着检票员，“姐姐，俺知道您是好人，您帮俺补一张票行吗？等俺打工挣了钱，俺一定最快跑来还给你，你相信俺吧。俺董小慧说话从来都是算数的。俺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这一片对俺意义很大的纸屑，俺押给您行吗？”到现在为止，她才真正的后悔了，后悔了自己的冲动，后悔了自己的无知，如果留着大学录取通知书，也许可以当作证明的……想着她把手举到了售票员的面前，手心里赫然躺着一小块皱皱的红纸屑。
检票员低头看了一眼，笑了，轻轻弯起的嘴角，露住了嘲弄的味道，她侧头望向远处，没有说话，也打算不再搭理她。
“我来帮她补票。”一道悦耳的声音响起，如同春风般飘进了她无助的心田。
她抬头看过去，那是一个脚踏白色运动鞋，穿着浅蓝色牛仔裤和白色汗衫的男孩，一顶白色的棒球帽随意地斜歪在头上，一个精致的黑色的书包随意地斜挎在他的肩上，她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站在那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洒脱帅气。
她怔怔地看着男孩，看着他掏出一张百元的大票，看着他替她忙碌地办理补票手续，看着他把一张崭新的、检验过的票接过来，看着他向她走过来……
健康的肤色，好看的剑眉，深邃的黑眸，高挺得鼻梁，温柔的微笑，他如同炎炎夏日里的一阵凉风，如同深山里的涓涓细流，如同寒冷冬日里的一道暖阳，只是看着他，就让人感到了无限温暖，无限的阳光。
男孩站在她的面前，对她轻轻地笑了，把手里的票塞给她，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呆呆地抓着男孩塞进她手里的火车票，呆呆地看着男孩转身离开……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大方，这么出众，这么阳光，这么洒脱的男孩子，她的脸颊泛起淡淡红晕，低头看到手里的火车票，她才猛地回过神来，大步追出了出站口，四处搜寻，然而那个帅气的白色身影却已不知去向，随人流而去，随世俗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