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暖暖情谊（1 / 1）
雄鸡的长鸣叫醒了这片黄土地。
这里朴实的村民们，从老辈人那里传下来的日出而作的习惯，又再继续的传承着。
汉子们三三两两地有的扛着锄头，有的拿着旱烟袋，悠闲自在地在地头或村口转悠。
婆姨们则三五成群地挑着水桶，或拿着米筐，往村口的那棵老槐树下的龙眼井走去。
老槐树下的那口龙眼井，说起来也有很长的年景，奶奶说从她到这儿来，就吃这里的水，无论天再旱，这里的水总也吃不完。所以屯里的人都说这是一口宝井，据说井底下住着一个井龙王，龙王爷神通广大，法力无边。老辈传说，曾经有人见过这个龙王爷，他头顶麟凤角，身穿金龙袍，腰系玉蟒带，把一个落井的小娃举了上来。再后来，谁家打水掉井里桶，只要园囿园囿龙王爷，都能如愿捞上来。也不知道多少年以前，哪位祖宗把四块青石板扣在了四边的井沿上，常年的脚踏鞋磨，把石板磨得光华透亮，但也没有一人摔在井边，跌进井里。人们都说这是龙王爷保佑，逢年过节便自发地赶过来，烧香、摆贡。
井的南边有一棵两人合抱过来的老槐树，许是龙王的缘故吧，树身系满了红布条。谁家有个病、有个灾，谁家添了个稀罕的娃娃，就都到老槐树上系个红布条，给龙王爷报个喜，准能好、准能发，准保平安长大。老槐树把茂密的枝丫向北延伸，一直盖过了井口，形成了一把天然的保护伞，井水才得以甘甜、清凉、洁静。也才引得这些婆姨们在打水的时候偷懒闲聊。
小慧担着空桶，慢慢的走过来，她闷闷不乐地望着脚下的土路，一脸的若有所思。
“哟——小慧啊！你也来打水啊？听他们说你考上大学了，有这回事不？”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有些不敢相信地问。
小慧望着她，有些苦闷地点了点头。
“他婶子，俺给你说你还不信，还亲自问人家小慧。”她旁边的一个年纪跟她相差不大的女人翻了翻白眼。
“小慧啊，可真是个机灵的孩子，你一个女娃家也可真是光宗耀祖了。”
“是啊，如今考上了大学，你老辈也都跟着沾光了。”
“小慧啊，以后出了咱这穷山坡，可别忘了咱这穷乡亲啊。”
“慧儿，你可不能跟那些人学，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认爹和娘啊。”
“你真是多嘴，咱慧儿是那种人吗？”
“是、是、是，我说多了，小慧儿可别在意啊。”
……
慧儿牵强的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摇了摇头，她来到井沿，把扁担放下来，刚想取桶打水，热心的二嫂便把自己刚刚拔上来绳子，打上来的两桶水倒进她的桶里。
她感激地看着二嫂笑了笑，“谢谢你了二嫂。”
“傻妮子，跟二嫂还客气嘛？走之前到二嫂那里去一趟，二嫂结婚的时候，我那大城市的表姐给我寄了件褂子，戴花边的，二嫂一直不舍得穿。现在你看我自从有了娃后，腰变得跟水桶一样粗，那还穿得下去啊？不如送给你这苗条身材的小妮子吧。”二嫂说笑着，把扁担伏在了她的肩膀上，惟恐她说不要，又赶忙说：“说好了，以后挣了钱要给我买件好的啊。”
慧儿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心里也一直喜欢这个二嫂，感觉亏欠二嫂很多。二嫂生性心直口快，纯朴实在，虽说家境不是很好，但也在村里经常帮助、接济别人。想起她结婚的那天，她放学回来跟小荣和五妮几个去看新媳妇，也是她们几个臭美，拿出了二嫂灯盏筒盆里的一面圆镜子，几人抢着乱照。她看到镜子后面的北京天安门的画，就仔细的端详，人太多了，挤来挤去的，就把她拿在手里的新镜子挤下来摔碎了。二嫂的婆婆——二大娘当时过来就把她训了一顿，她当时几乎想哭了，可二嫂过来，拉着她的手笑着说，没事的、没事的，这不愿你，人都讲究个双头，我本来买两了，可我同学又送我这一个，它本来就是个多余的。再说咱也得了个彩头——碎碎平安嘛……
“傻妮子，想啥呢？快走啊，水桶在肩膀上压着多沉啊。不如这样吧，晚上我给你送去吧。”二嫂说着拍了拍她的扁担。
她含着泪眼点了点头，低下了头向前走，她怕二嫂看见也怕那些婆姨们看见再嚼舌根。她知道这些婆姨们，也是闲得无聊，经常东家长、西家短的捣鼓点事，学点舌罢了，如果自己以后真的发达了，一定给她们办所夜校，让她们都学点文化，提高点素质，也好给乡村的文明做点贡献……
一路上，她都这样想着，心里感到异常的轻松，好像肩膀上就没挑水桶一样。她看见谁都好像亲人一样，三大爷、二叔叔地打着招呼，她从没感觉到他们是那么的亲热。她从没打量过她的庄子，想不到她的庄子架起在黄土上，掩映在绿树里，炊烟袅袅，鸡鸣羊叫，这样美。一种暖暖的情谊，在心头荡来荡去。
“姐姐、姐姐，快点快点，奶奶和姑姑都来了。”小弟高兴的蹦出了家门，跑到她身后，意欲接过她肩膀上的扁担，而她则摆了摆手，笑着快步地走进院子，随手放下了扁担。小弟则帮她慌忙把水倒进了水缸里。
“慧儿、我的小慧来——”奶奶喝唤着欲走出堂屋。
“慧儿、慧儿。”姑姑笑着走了出来。
她赶忙扔下水桶迎上去，喊了两声姑姑，又连忙奔向了门里的奶奶。
“奶奶，您咋着回来那么早啊？”
奶奶慈祥的笑了，拉起了她的小手，拽了拽她的小辫。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姑姑抢了话茬。
“你奶奶啊，昨一晚可没睡啊，昨天挨傍黑，送信的到俺前面的小飞家送录取通知书，我就赶忙问他，有没有黄屯董小慧的，他说有，今晌午就送到了，也愿我，搁不着话，昨夜给她说了，要是今天给她说就好了。她啊，高兴得一夜都没睡着，这不，天笼明头没梳、脸没洗，就吵着、闹着要回来。我啊，那边的侄子今天许亲，我都没去，还不是不放心嘛也就跟着一块来了……”
奶奶笑着打断她的话，“谁让你来了？谁让你来了？俺的家俺还不认路嘛？叫俺到明天来，俺才不呢？俺还想看看啥叫上大学的……啥书呢。”
“是录取通知书，奶奶。”大弟慌忙解释着。
爹和娘相视了一眼，也哑然的笑了。
慧儿心里跟明镜似的，她本想把打算说出来，又怕伤了大家的兴头子。只好一转脸说：“奶奶、姑姑，你们歇歇吧，看这大清早的俺奶奶的褂子都溻透了，您就和俺爹娘说说话吧，俺去做饭了。”说着她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她来到了灶边，思量着姑姑回来了，该做点啥好吃的呢？打量着四周也没有啥好吃的啊？唉！奶奶生平最爱喝擀的面条了，那就做手擀面吧，可自己也擀不好啊。想起娘那胳膊弯上密密麻麻的黑针眼，她就一阵的颤束。擀不好就学吧，反正不是外人。只要她在家就再不能让娘干这些杂活了。
思着、想着，不知道娘已站在了后面，原来娘跟她想的一样，来做手擀面。
她抬眼看着娘那红肿的双眼，知道娘也是一夜没睡，她心疼地撸起娘的褂袖，抚摸着娘那臂弯里的黑黑的、密密的针眼，眼圈立时又红了。娘伸出了布满老茧的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花。她感觉娘的手指硬硬的，娘的心却软软的。
她坚持自己做，娘也只好由着她，在旁边看着，指点着。小弟烧着火，锅里冒出嗤嗤的声响。
面条做好了，娘把它刮到了和面盆里，端走了。
她揭开鸡蛋篓，拿出了里面仅有的五个鸡蛋，感觉有点少，又到鸡圈里看了一遍，几只鸡都在悠闲地溜达着，草窝里还没有生蛋。她就转回了头，到屋后的菜园里拔了几棵葱，在青椒棵上拽了几个青椒，匆匆地赶到厨屋，又续了一把火，刷了刷锅，烳了一碗鸡蛋，切了半碗娘淹的胡罗卜，一同端到了饭桌上。
爹娘和姑姑不知在嘀咕什么，奶奶也坐到了炕上。
她拿起了碗挨个盛，姑姑端起了碗，直说好喝、好喝。弟弟们嚼着她炒的菜，也直说好吃、好吃。
奶奶则嬉笑着对爹娘说，咱小慧可是越来越能了，念书念书中，家里家里中，谁家的男娃要是娶了咱小慧，那可是烧了高香了。
小慧有些不好意思地皱皱眉，端起碗夹了一筷子咸菜走了。
他们都笑了，一家人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