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入局保命（1 / 1）
师傅常骂我是出奇的懒人，若不是有幸生于富贵之家，怕是有得苦头吃，我想大概是上辈子吃了不少苦才换得今生的衣食无忧，可这样看似华丽的生活内在又是何样？我茫然近似无可奈何地一步一步行来，每一脚都显得虚浮无力，前方昏暗且一片滚滚风沙，飘飘幽幽一盏清灯，那是我为自已燃起的，此灯虽糊里糊涂时常指错方向，却始终在我前方闪着点点幽光不曾离去，让我忘却前尘伤痛、忘却孤单寂寞、忘却惊恐害怕、忘却路途漫漫，一步一步向着它指的方向，不管将去往何处，我都义无反顾，不为别的只因为那是自己的选择。
虽然是个懒人，却在洞房花烛之夜整整思索了一晚没有安睡，平日里总会将诸多事情跳过不想或是不与深究，特别是那些太过复杂或是牵扯不清的事情，可这一晚却通通挤在一起想了个清楚彻底。似乎明白了很多地方，又似有些仍是猜测假想，不过无论如何却让我明白，我现在身处之地早已不是一方净土，而是天子脚下的玉都城，它被隐在重重的阴谋杀气之中，处处有人机关算尽、纷争不断。是敌人就决不会是朋友，是朋友却不一定决不是敌人，看似无碍却暗藏杀机之人多矣，每个人活着似乎都不易，我始终竭尽全力将自己移置旁者的角度去审视他们，那真真假假、恩恩怨怨、取取舍舍、明争暗斗以及欲求上位而番起的一浪浪风波，似是永不会平息。更可怕的是竟无情的将我生生卷入此中，可我知道为求自保只能默默的站在一边，任他们硝烟四起直至胜者生败者亡。
安王，我名义上的夫。我跟他现在仅有三面之缘，他脾气暴躁、喜好女色、且性情多变，嗯……若是如此说来无论是传文还是亲身体会，他有的全都是缺点与劣性，竟无半点另人侧目之处。本不想再听他的种种，可有人却不让我的耳朵安生，硬是叽叽喳喳地不停唠叨。
“王妃，王爷已经两天没在这里就寝了，这可是您的新婚之夜啊！”小猫边说边为斜躺于贵妃椅上的我打扇。
我嘴角扬着轻笑，仍是闭眼养神。“王妃，那夜来的就是王爷近来最宠爱的一名侍妾，她叫沈玉，跟王妃一样都有一个玉字，不过她是玉米的玉。”我噗嗤一笑，这丫头真逗，说什么不好偏说玉米，也亏得她如此用心良苦的来贬她。“王妃您还笑得出来啊，茂兰都快替您急死了。”因为特别喜欢茂兰这个丫头，便也给她取了个小号叫小猫。我睁开眼，侧身一支手枕在耳下，笑问道：“这两日王爷都在沈玉那儿吗？”小猫嗯了声连连点头，好像激动于我终是关心起此事了。我又问：“沈玉住在春芷苑？”小猫接着点头，“这春芷苑里到底有多少侍妾？”小猫蹙眉仰头想了想：“应该有十几位吧，王爷说不定隔个几月便带进来一位或送走一位，哪有个准啊！”咦？我竟有些听得糊涂了：“什么带进来又送出去的？”小猫突然将脸沉了下来，“说起来她们那些侍妾也挺可怜的，王爷虽然喜欢美人，多年来却不见对哪位特别上心，若是有大官名仕看上了或是向王爷索求，王爷便将她送了出去。”
我的眉头早已紧扭起来，怎么会有如此恶劣的男人，女人在他眼中竟似一件东西，喜欢时便拿来玩玩，不喜欢便扔于一边，或是当作礼物赠与他人。胸口似有一团火猛的烧至于脑门之上，心里更是气闷得想去抽他两巴掌解恨。
“小姐，都准备好了，您什么时候回将军府？”小猪突然跑了进来问我。今日本是回门之日，我早早就打发小猪去帮我张罗回门的事宜。我一支手撑起身稍稍缓合了下心中愤怒，“那便收拾一下回将军府。”小猫扶我起身，小猪也凑过来边为我整理衣衫边问道：“小姐，要通知王爷一声吗？”我顺口便道：“不用，我们自个回去。”小猫正要张嘴说些什么被我一眼给狠狠瞪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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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看见我的时候眉毛都拧在了一起，侧氏也一脸尴尬，不时的看看父亲又看看我，侧氏的女儿也就是那个叫澜澜的，她则坐在一边，瞟我的眼神到是什么也没有。下人们的神情也苦怪，却也不敢任意开口，私下嘀咕的内容我虽听不见却也心知肚明，别人家小姐回门定是一对喜气鸳鸯同行，而我却是一只单鸟独回，这叫娘家人的脸上如何挂得住？不过，我可不在意这些，别人要怎么想是他们的事，我却有更重要的事要弄明白。
“爹，女儿有话对您说。”爹看到我如此镇静严肃的模样到是怔了一下，后又微微点头，却见我始终未曾开口，便明白我定是觉得此处不方便。“随我去书房。”他说着就起身向大厅外行去，我也跟上。
进了书房我看了看父亲又四处瞧了瞧，父亲似是明白我所谓何意便沉声道：“放心，已经吩咐下去，不会有第三人。”看见我放心的重重呼出一口气，便又问道：“究竟有何事？”我咬了下唇，其实到此时我仍无法确定这样追寻下去到底是福是祸，毕竟我并非好奇之人，可如今我已经被卷入其中，危机已非肉眼所能见，若是坐以待毙其果可想而知。不想如俎上之鱼任其宰割，首先我便不能糊里糊涂，其间来龙去脉定要知晓清楚，而父亲就是我此时唯一可以依附信任之人了。
我盯着父亲那略显焦急的双眸，终是轻启双唇，“皇上……”只说了两个字便没有再继续往下，因为我已经见到父亲脸色微变，看着我的眼神也变得犀利。见我半晌不言，父亲终是忍不住问道：“皇上如何？”我心中已有几分肯定，“爹爹，莫相大人对您的信任如何？”父亲明显一颤，瞪大双眼直盯于我，后又咬牙切齿道：“可是莫相与你说了什么？”我抿嘴轻轻摇头，“正因没说，所以才想爹爹一定能为女儿解答。”父亲微微蹙眉，神情稍为缓合，“裕儿，有些事爹认为你不该知道……或许对你会好一些。”我知他是一心为我好，担心我知道的越多，便陷得越深，到时想要轻易抽身，那便是难如登天了。“爹也知道女儿深中蛊毒之事吧！”我忽转话题，父亲猛的向后摇晃了一下，双手抵在了身后的书案边角处。“裕儿……”叫我的声音却似轻不可闻。“爹爹您不用担心，女儿不怕，女儿唯一所想的就是怎样能保命，怎样才能活下去。”父亲的目光一直与我相对，闪过一丝惊讶，闪过一丝忧心，还闪过一丝窃喜。
我又问道：“爹爹您究竟效忠于何人？”被下魅山蛊毒之时我便在怀疑，莫相为何一定要如此毒辣地牵制于我？若说是为在晋王身边安插眼线，又何须一定非我莫属？当初我还真以为自己因出师于名师所以他们也有几分惜才，可细细想来，若大的古常国能人义士多矣，我这持点小聪明的女子又怎入得他们的眼？而后我便想到了那个云韩国的公子韩丘，难道是因为怕我知晓了他与相府的秘密？不过，这个猜测在我看到完好无损的小猪、暮林和小鱼的时候便全然否定，如此不放过我，她们又怎可安好？多番思量之下，终是在那日父亲书房之事后，了悟了隐隐谜底，父亲是莫相的忠实幕僚，当日他激动的如此破口辱骂，看来也非一日之寒。我们赫连家族乃历代名门将相，手持的众兵出生入死也已经历数代，虽然几年来也被有意打散削分，可是那点滴入骨之情意又岂是外人一块小小的兵符所能左右？若是父亲起了异心，莫相又怎能不先下手为强？那么最能拿来作要挟之人便只有我，于是就有了喂我食蛊毒的一幕。如今看来，父亲效忠之人一定另有其人，那个人便是……
“没错，我效忠之人并非莫相，乃是……太子。”太子？不是皇上么？我惊奇的看着父亲那双平静的黑眸，朝中两大势力一派明为晋王实为莫相，另一派则是太子党，虽说父亲倒戈相向效忠于太子更为合情合理，可我却直觉得认为父亲与皇上的关系非同一般，但至今我还不甚了解皇上与太子之间的关联，因此父亲说是太子也并非不无可能。难道真的是太子么？
若是如此“那莫相又将会如何为之？”我喃喃问道。父亲则拍了拍我的肩说道：“他奸诈狡猾的对你做出如此毒辣之事，我现下也只能按兵不动。不过，好在你嫁于了安王，他在朝中虽没势力可言，却也没人敢打他一个皇子的主意。”嫁于安王好？好在哪里？一想到他我心中怒气顿起，“嫁给他哪一点好？如此恶人不如早死早超生。”“裕儿。”父亲想是没料道我会这般说他，眼中急急的望着我，“他可是欺负了你？……今日也未陪同你一起回门。”欺负我？到还没觉得，只是两天来对我不闻不问的，不过这也没什么，应该说正合我意才对，可一想到他对待女子的种种恶行，我心中就有不平，我从小就讨厌那些自以为是不把女子放在眼里的男子，如今这安王的行为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叫我怎能不痛恨的咒骂于他？
父亲看我半晌不说话更是急了，拉转我上上下下的打量。看到父亲如此紧张于我，不禁咧开嘴笑起来：“我没事，爹，你女儿岂是个任人欺负的纸人儿？”看我自信的模样，父亲这才松了口气，“你在家中是厉害，到了他安王府可不尽然。”顿了顿又道：“他虽在外名声不好，却也会念于皇上亲自指婚而善待于你，总比跟了晋王好，将来必然的反目敌对，你又该如何自处？爹不想你左右为难。”我听了只得默默的轻轻点头，是啊！晋王，我若是嫁于你将来又如何立于你与父亲之间？不过，将来的事谁又能预料，早在玉都的我又何曾料到今时今日这般光景？
父亲本还想念叨几句，却远远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父亲的侍卫刘豪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将军，安王来了。”我一愣，与父亲对望一眼，“他怎么会来了？”我微微皱起眉头，父亲则笑道：“他怎么不能来？本就该和你一起来才对。”我心里憋闷的直咬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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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安王是个奇人，他特别会挑时辰来，正好凑着用晚膳。饭桌前大家围坐一圈，父亲看到安王的到来心里颇为安慰，毕竟我独自一人回门并非光彩之事，若传出去还不知会被说成什么样儿。
因为贵为王爷所以上席之位便由他霸占，我本就对他讨厌之极，却每每见他总是脸挂笑容，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这火气便也发不出来，只得闷闷地坐在那吃菜。侧氏到是急了，不停的给我使眼色，想让我帮着伺侯这位主儿，可我故意全当没看见，埋头吃我的。父亲到是一改常态，平日总是冷冷的脸今日却十分温和，关心的问这问那，不过，他针对的人只是安王一人，在我眼里父亲这幅模样看起来甚是虚假小心，为何如此讨好这个败类？他们平日根本就不可能有交集，父亲这般做的目的是……嗯……想来想去原因却只有一个，那便是为了我，他希望安王能对我好，所以才委曲自己做这并不熟络之事。父亲堂堂一名大将军，为国争战杀场却毫无畏惧之人，今日竟对着这个败类……想至此处，心中更是气愤不已，抬眼盯着他那惯有的邪气笑脸，“叭”的一声我放下银筷，四双眼睛便同时指了过来，我却只是瞪着身旁的安王，嘴抿得越来越紧。
父亲看着势头不对，轻唤道：“裕……”才开口就被邪气的声音替代，“裕儿已经吃好了？”这安王老毛病又犯了，横插了父亲的话，可怜我父亲才只说了一个字而已。“不过本王也吃好了。……实在也没什么可吃。”他说着还仰起下鄂来回扫了一遍桌上的菜肴。我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怪声道：“这里是小小的将军府，当然不比安王府里奢侈，无度。”我死死瞪着他，若是此时眼中能喷了火来，他定早已化为灰烬。父亲和侧氏听我如此说话更是着急，却又不知如何缓解说合，那安王则仍然一脸邪气笑容不改，我真怀疑他到是听懂我说的真意没？
他邪气的哈哈笑着，侧身突然一把收拢我的双手，硬拉置自己膝上放着，凑近我耳边轻柔小声道：“本王府里的膳食是玉都出名的奢侈，连父皇的御膳都及不上，是不是才两日把你的嘴也给养叼了？这时竟不耐烦的拿筷子出起气来？”这丝丝热气喷于我耳边，痒痒地只觉一阵恶寒，全身鸡皮疙瘩又起一大片，加之这一串轻柔之语，眉尖更不由自主的频频跳动起来，愕然的盯着他那张仍旧邪气的笑脸，竟半晌不能言语。“咳！”父亲轻咳了声，我才猛然觉得这气氛与姿势是何等暧昧，倏地收回手，他也没在意只是没心没肺的笑着。
忽安王目光直盯着斜对面的我那个“妹妹”猛瞧，嘴中喃喃问道：“这位是……？”我不禁睨他一眼，一顿饭快用完了竟然还不认得人？父亲则恭敬的回道：“回安王，这是裕儿的妹妹，名叫澜澜。”安王邪气地笑着上下打量澜澜，手指还不时的轻敲桌面，全然一副轻浮模样，“哦？……没想到裕儿竟有个如此标志的妹妹。呃……那不就是本王的小姨子？哈哈……本王也叫你澜澜吧，如何？”混蛋！我忍不住在心里咒骂，这个人不仅言辞隐晦地污蔑我的容貌，而且还敢公然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对着澜澜邪笑？真是名副其实的败类，这是什么场合，又是什么地方？他这好色之徒竟将自己的本性显露无疑。父亲与侧氏的脸色早就沉了下来，却又不敢发话，而澜澜更是一脸嫌恶的表情，这丫头还是跟小时候的脾性一样，有什么都显在脸上，爽朗得有时到让我有些羡慕和喜欢。心下一叹，便解围道：“王爷，您还不回去吗？……说不定那位沈玉姐姐……”没有继续往下说，却见安王脸色忽变了变，又忙恢复常态笑道：“是啊，是啊！走，裕儿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说着便迫不及待的站起了身，难道真是件火烧屁股的事？我可只随便提了下而已。
我与父亲告别时轻声说了些让他放心、日后再回来探望的话后，便与安王同乘马车回府去了。
马车上，他一副急急的模样，我不禁暗自好笑，这个沈玉还真厉害，看来把她搬出来这招棋走得是恰到好处。忽想到要不是他来了，我恐怕还可与父亲多呆些时辰，心中不悦地问道：“王爷怎会来的？”他一愣，像看怪物似的莫明名妙的盯着我，嘴上嘟囔道：“不是你叫我来的么？”我瞪他一眼，这人又在此胡说八道，“我哪敢去打扰王爷您？”我语调憋得阴阳怪气，他则看着我轻“哦？”一声，抬起一支手扶住额角来回蹭着，好似夫子这回又给他出了个难题，不一会儿嘴里喃喃道：“本王正睡得香，偏偏梦到有名女子蹲在那儿不停的哭，说什么我不陪她回娘家之类的……唉！哭得还不是一般的惨，最怕就是女人的眼泪，本王只好来了。”说完还看看我笑道：“你说这名女子不是你又能是谁？”眼前这人不止是败类，不止是奇人，不止是色鬼……今日看来他还不是个常人，梦中的事也能作数？他是小孩子么？我顿觉哭笑不得、已经无言以对。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我前后摇晃了下正想着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外面便传来马夫的声音：“王爷，前面的路给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