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默契之约(1 / 1)
如此一来,我与晋王便达成了小小的默契。之后,每日他一得空便邀我相伴,随他品茶赏景、下棋抚琴、论书作画、策马并游……他依旧面无表情很少笑,应该说是几乎不笑,可我却渐渐觉得他已不似先前那般清冷,有时望着我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让人舒服的柔和。他虽脾性喜静却比较偏好习武作战,且骑射刀剑样样精深,往往在围棋对弈之时也显得异常专注,好似两军对垒透着浓浓地肃杀之气。
九月已过数日,这日我又与晋王一齐于潮西骑马,我的骑术是他亲自所教,虽比不得他驰骋的英挺风姿,却也不似小家碧玉般扭扭列列。轻甩一下马鞭,上前与他并行,行到高处,一齐勒住缰绳,俯视这一片山河,心中竟无比开阔平静。侧头看他,他却轻蹙眉角,我自然知晓他的抱负与野心,只是苦于左右的束缚而不得志。我轻叹道:“事事若可随心所欲那便万事无忧了。”话中自然更深的是自己的一番苦处。他却淡淡道:“裕儿,你可知你其实已算幸运,世上比你更欲罢不能者多矣。”连日来,不知何时,他已不再称呼我赫连小姐,渐渐地我们似乎更了解对方,也更默契了。常常试想,他生于帝王家,从小被赋予权力,却身不由己被更强的权力所牵制,王者的尊严无情的被一次次挑战蹂躝,挣扎求存已变成一种本能,堂堂七尺血性男儿是如何隐忍至今?又须要多深的城府与毅力?无形中我对他便多了几分怜惜与敬佩。他曾愤言“我古常国怎可由外姓人所主宰。”那言语中几分羞辱与不耻注定了将来与莫家的血腥之战,到那时父亲将如何?还有“他”将如何?而我又将如何?
我们骑回山下,远远便瞧见云色变深,想是不多时就暴雨即临,晋王便吩咐上马车尽快赶回城。平日里他总是骑马回城,今日属下的人怕半途落雨便请晋王与我同乘马车,他知我本也随意,又是他未来的王妃,便也不多言与我并坐于车内。
平日里我一人在马车上总会被颠得瞌睡连连,今日多出一人我便努力撑着眼皮,慢慢地,慢慢地,我靠在车内的临窗边上……
好热,雨大概还没下,闷得要命,我闭着眼,半是清醒半是糊涂,手上拽的锦帕已经被汗浸得微湿,我欲抬手拭脸上的汗,却感到有方帕子正轻柔的拭着我额角面颊,接着便一阵阵凉风,应该是小猪正在我为打扇吧……小猪?我有带她一起出门吗?不对,那是谁?这个马车里除了我便只有……,我猛的清醒了,却不敢睁开眼,因为此时我已感觉到我头依靠的地方正是那人的肩部,而他的手却很自然的环在了我的腰上,身体越来越僵硬,正想着如何面对醒来时的那份尴尬,只听“轰隆……”好大一声响雷,我一激灵顺势整个人弹立了起来,当然我终于摆脱了他的手臂,可是……我却算漏了一点,这马车内并未达一人之高,起身时我微微向前倾,于是便不偏不移的撞在了车顶的方子上,“呀……”只觉头上一麻,顿时一阵晃呼,眩晕过后便感到额头顶端刺心的火热与疼痛,双手捂住额头回看身后的人,只见他呆呆的望着我,双臂向前伸在空中,看见我在看他,便慢慢收回手坐正:“没,没事吧!”我没吭声,回过头不看他,心里百般滋味,痛得我眼泪在眼圈中打转儿。突然我被他的双臂架起身,这时我才发现刚才我早已瘫坐于地上,回座后他拉我正对于他,我却仍捂着额头不放。
他慢慢拉开我的双手,声音比平时轻了几分:“本王瞧瞧。”他看着我露出来的额顶,我也盯着他想知道究竟撞成何等模样?他看了半晌却不说话,只是嘴角不时的抿了抿,我有些担心,便问:“如何?”他仍没回答,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便转过身去背对于我,倏地我脑中一时空白,难道……破相了?可是,好像没有流血,怎么会呢?再看,只觉他双肩微微颤抖,真的如此可怖?我顿时双唇微震,情急之下将他猛的打扯转身,喊道:“究竟如……”还没喊完我便发现他脸上的表情着实不对,他正极力的忍着不笑出声,只是在抬眼再看我额头时,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如何会落到此番境况?若不是先前他搂着我,我怎会用那个馊主意,额头也不会被撞到,可他现在却在这里……开怀大笑。越想越委曲,越想越伤心,额头也痛得像火灼,深吸口气,我终是抑制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啊呜……呜……”这一哭就如佛江块堤一发不可收拾,想我多少年来也不曾哭得如此酣畅淋漓,远的近的,新的旧的,一件件,一幕幕,记忆如流水般从我脑中滑过,是否已隐忍多时,今日终是全然发泄出来。
我继续嚎哭,被他拉入怀中,双手推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他却不放手更紧地把我向他怀里代,他怕碰着我的伤口,便用一支手扶了扶我的头。他力气极大,我扭了半天仍旧没有解脱,只得靠在他胸前边哭边抹眼泪。
渐渐我只是时不时的抽泣一下,眼泪静静地滑落,他听我没有再哭喊,便递上一方帕子,我心中郁闷已久,便接过来在脸上胡乱抹了抹又好好拧了把鼻子,顺手挑起布帘向窗外一掷。“嗳?……”他呼出一声又忍了下来。我寻到座旁先时自己留下的锦帕轻轻继续拭泪,忽听他轻轻叹了口气,“本王没有笑话你。”没笑我才怪,真是愈描愈黑,我连着又抽泣几声。他又叹道:“也对,这般大个包也够疼的。”包?我抬手欲摸上额头,他一手握住我的手挡下,“别碰,手上有汗。”此时我感到越来越痛,又不知是个什么蠢样,泪珠子便顺顺的落下,正好滴在他压握着我的手上,明显感到他微微一颤,握着我的手和腰的力度又添了几分,我本能的挣了下,他则收得更紧扼得我有些疼,却也不敢再动分毫。半晌后,他突然在我上方喃喃,有些自言自语:“如此伤心难过……”忽感心下凉凉的,是啊,我确实伤心难过,为的却决不是额头上的伤,而是忆起“他”喂我蛊毒的那一幕……
马车在相府大门前停下,他这才缓缓放开我,外面的侍卫为他打起帘子,他先走了下去,我一手挡着额头一手提着马装裙摆躬身走了出去,“别碰!”他立在车旁低吼了声,我撇撇嘴:“没碰,只是挡着。”正要跨下车去,却被他拉手抱了下来,落地后方觉得四周侍卫们的目光刺得让人难受,一时尴尬无比,他却还拉着自己的一支手不放。
左右看了看,想找点话解解围:“呃……没下雨啊,刚才还响那么大声雷。”他却淡淡道:“下了,还下的不小。”我嘁了声,“骗谁啊?那地上……”还干着,没等说完我便意会到他的真意,他是指我在马车内下得那场“大暴雨”。咬牙斜睨他一眼,他却没在意,“本王送你进去。”我道:“不用。”顺势甩开了他的手,他也没再纠缠,“本王明日再来瞧你。”我道:“不用。”却见他微微蹙眉,眼中透着冷光,心下一叹,他再怎么说也是个王爷,哪容得我如此,便委屈道:“丑得要命,有什么好瞧的?”我转身欲走,却传来他低低的声音“本王觉得好看。”回头,他已挑帘进了马车。
目送他们一行人走了,我便慢慢行入相府,刚刚入大门还未站稳,便被一支大手擒住手腕,使劲儿带着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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