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1)
之涵的身影在愈然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却很快被苑薇天真的笑脸所替代。
赵一全见他一脸茫然,道:“文工团今天下午来我们连队慰问演出,你的相好不是在那里面么!她们走了那么多个连队,终于轮到咱们了!听说那里面的姑娘都是百里挑一,漂亮着呢!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忽然要来一群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把那帮崽子们都乐死了。不过,还是你有福,就要见着亲人啦!我们还不知能不能活着回去,唉!这仗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
愈然心中涌动着一股与爱人相间的激动与盼望,面子上却故作镇定,道:“别这么说,胜利总会达到的!要有信心么!”
赵一全苦笑一声,道:“我也相信会胜利,只怕我等不到那一天咯!”说罢,无奈地摇摇头,又道:“你忙吧,我走了!”说罢,自下床穿上鞋,出去了。只留下愈然仍沉浸在思念之中。
战争是残酷的。无数生灵在炮火中挣扎着,吼叫着死去。生命在这一刻显得微不足道,仿佛流星一般随时会坠落,只留下白骨作为历史的见证。
下午三时左右,一辆军用卡车载着文工团的姑娘们来了。
营地顿时沸腾了,战士们仿佛见到了亲人一般,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一簇簇火苗又燃起了他们年轻的心!
演员们占了几间营房作为后台,忙着化装换衣,准备上演第一出戏。
愈然背着相机到了后台,见满屋子穿梭往来的全是女演员,一时间立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
正巧,一名叫何玉润的女演员走了过来,见到他,道:“对不起,这儿是后台,请您到前面去坐好么?戏马上就开始了。”
愈然红了脸,指着肩上的相机,道:“我是随军记者,想采访你们,可以么?”
何玉润笑道:“是记者同志啊!欢迎,欢迎!”说着,将他引到一张桌前,道:“您请坐这吧!里面有演员在换衣服,恐怕不太方便。”
愈然道了谢,又与旁边的演员们点头示意后才坐下,拿出纸笔问了王玉润一些感想打算之类的问题,又拍了一些照片,才算完成了任务。
末了,愈然道:“演员同志,谢谢你的配合。”
何玉润道:“哪里!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戏快开始了,您去台前坐吧!我就不送了。”
愈然这才红着脸道:“我还想打听个人。她叫吴苑薇,和你一般年纪,个头也差不多。”
何玉润打量了他一阵,笑道:“听苑薇说她的男朋友在部队里当记者,该不会就是你吧!?”
愈然道:“是啊!她在这儿么?我……我想见见她,可以么?”
何玉润朗声道:“那有什么不行?她要到第二幕才有戏份呢,你等着,我给你叫去!”说罢,转身去了。
愈然坐不住,来回走着等待,想着就要同心爱的姑娘见面,心中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一齐翻滚。
忽见一位身着灰色军服的姑娘快步走来,到了跟前才看清那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姑娘么!
却说苑薇正在帮着别人挑衣服,何玉润对她耳语了几句,她立刻放下手中的事跑了过来。
此刻,忽然见到愈然活生生的立在面前,竟呆住了,眼光空洞地射在愈然的脸上,摇晃着脑袋,口中念道:“又做梦了,又做梦了。”
愈然急了,使劲地摇着她的身子道:“苑薇,苑薇,不是做梦,是真的!我就在这,你看,你摸!”说着,将苑薇的手放到自己脸上。
苑薇的手指颤动了一下,缓缓地摸索了一阵,这才醒了过来,欢喜地大叫道:“不是做梦!愈然,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愈然使劲地点头,二人在激动与狂喜中拥抱在一起。
晶莹的泪水由眼眶中流出,如山泉般奔泻而下。
恋人的相遇啊!哪怕只是一瞬,也包含着无数欣喜,无数感动,直叫人无法挣脱。
相聚的时间总显得格外短暂,很快便轮到苑薇上场了。
何玉润赶来,道:“苑薇,就到你了!快去补一下妆,等下台来再说话,有的是时间!”
苑薇这才放开愈然,依依不舍地走了。
苑薇上场了,扮相亮丽,嗓音清亮,博得一片掌声。
愈然在台下见她英姿焕发,语调中包含着无比的激情与力量,也不禁微笑。
忽然只听远处有人喊叫道:“快趴下!”人群中一阵骚乱。
未待愈然反映,自己便被旁边的人拉着趴下。
紧接着,耳边一声巨响,眼前硝烟弥漫,为一切事物蒙上了一层灰白色的纱。
当愈然再次睁开眼睛时,他正躺在医院雪白的病床上,赵一全坐在身边,垂着头发呆;何玉润捂着嘴低声啜泣。
愈然一阵头晕目眩,可怖的一幕又在脑海中重演,苑薇的身影在眼前闪过。
他清醒过来,一把拉住赵一全,道:“苑薇呢?她在哪儿?”
赵一全握住他的手,摇摇头,叹了口气。
愈然又望住何玉润,大声道:“苑薇呢?她人呢?你们倒是说话啊!”
何玉润坚持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往下落。
愈然见状,心凉了半截,急不可耐地道:“别哭啊!你快说!”
何玉润这才抽泣着答道:“苑薇,苑薇她……没逃过,当场就……就牺牲了!”说罢,又是一阵啼哭。
愈然感觉自己也随着炮弹分崩离析了,头疼的仿佛裂开一般,苑薇的笑颜在眼前飘荡,却似一把匕首一般,狠狠地剜着他的心,直到鲜血淋淋。
忽然,一丝希望又在他心中萌生,道:“苑薇肯定躲起来了,你们再去找找,快去啊!”
赵一全淡淡地道:“炮弹正投中舞台中央,台上的三个人全没躲过。其他的演员刚才去见证过了,其中有一个就是她。虽然辨不清容貌,脖子上却挂着一只银锁儿,错不了的。”
愈然怔住了,眼前一黑,再度昏厥过去。
第 37 章
战火愈演愈盛,马旅长也被派上了战场,只留下陈雨前独自住在后院,也冷清许多。
这日晚上,凝香正准备熄灯睡觉,却听见园子里闷闷地一阵声响,又听见之涵在隔壁道:“凝香,你听见什么声音么?”
她起身道:“太太,我这就去看看。”说着,披上外衣,拿着灯推门出去看个究竟。
园子里漆黑一片,一阵风吹过,带着哨儿,越发显得阴森恐怖。
凝香壮着胆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没见着什么异常,便要回屋去,却忽然听见花丛中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阵寒气腾起,她踮着脚走过去,用灯一照,正见一个浑身沾满鲜血的男人歪在那里。
凝香心中一惊,吓的浑身哆嗦,又不敢大叫,只得一路跑回之涵房前,低声道:“太太,那有……有个人!”
之涵听了,也是毛骨悚然,开门,道:“什么人?”
凝香道:“我不知道。他满身是血,我看了一眼就不敢看了。”
之涵喊过张志轩,道:“去看看吧!”
于是三人掌了灯,又到了花丛旁。
张志轩借着灯光看了一阵,道:“这人伤的很重,不赶紧救就没命了,先不管他是谁,抬到后院再说,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说罢,吩咐凝香去点灯。又叫过林升,二人将那人抬了过去。
那男人紧闭双目,面无血色,呼吸如游丝一般若有若无。
张志轩道:“我亲自去请胡老夫子,他与我家是世交,不会把消息泄露出去,但我们也只需说是家里的仆人做错事打的重了。之涵,你们先替他打理一下,换身衣服,免得别人生疑。”说罢,便抬步去了。
不一会儿,张志轩领着胡老夫子来了。
胡老夫子诊了脉后,道:“怎么打的这样重?再晚个一时三刻就没救了。”
张志轩赔笑道:“他偷了家里钱财,我一时生气下手就重了。您老是华佗在世,请来了您我也就放心了。”
胡老夫子开了张方子,道:“快去抓药吧!内外兼服,切不可拖延。”
张志轩应了,一路送胡老夫子出去,让林升随着去抓药。
经过凝香的精心照料,那男人次日便苏醒过来。
凝香见他醒了,惊喜道:“你醒啦!”
那人看着她,一脸防备地道:“你是谁?我怎么在这?”
凝香道:“昨晚你昏倒在我们家的院子里,是我家先生和太太救了你。”
那人这才恍惚记起昨日自己被日军追赶,情急之下跳入了一家的围墙,便失去了知觉。
他放下警惕,道:“我记起来了。谢谢你们救我一命。大恩大德,来世再报!”说罢,挣扎着起身,就要下床,却由于一阵体力不支,跌倒在床沿。
凝香扶起他,道:“你伤的很重,不可以乱动。虽然我们给你上了药,但还要好生调养才行。”说着,又服侍他躺下。
那人道:“谢谢。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凝香道:“我叫凝香,在这做丫头,我们家先生姓张。你放心,我们家先生、太太都是难得的好人。对了,先生贵姓?”
那人道:“我叫董国安。”
凝香笑道:“董先生,您歇一会,我去给您端药。”说罢,自出去了。
前堂上,张志轩正与之涵说话,却听见有人叫喊着把门擂的轰轰作响。
林升去开了门,一队日本兵闯了进来。
张志轩忙迎上去,赔笑道:“老总,有什么事么?”
一个日本兵推了他一把,用生硬的中国话道:“你的,看见革命党,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