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1）
张志轩道：“没有，没有。我们是做生意的人家，哪会有什么革命党呢？”
那个日本兵还要打，一个队长模样的日本人拦住他，用流利的汉语道：“先生，我们昨晚看到有人进了你家的院子，怎么会就不见了呢？窝藏革命党可是要杀头的，你再想清楚一点。”说罢，眯缝着眼睛望着张志轩。
之涵见状，喊过林升和凝香，道：“你们看见院子里进来了什么生人么？”
二人摇头道：“太太，没有啊！要是有人随便就进来了，还不要报警么！哪敢等到现在！”
之涵点点头，向小队长道：“您看，我们家的人都不知道有什么人进来过，您却说我们窝藏革命党，这可是冤枉好人了。”
小队长冷笑一声，道：“或许他进来了，你们没看见。搜！”说着，手一挥，一队日本兵就要冲进去。
张志轩急了，上前去拦，却被日本兵用枪托打倒在地。
之涵忙去扶起他，厉声道：“你们私闯民宅，当真无法无天了么！”
小队长涎脸看着她，道：“我的话就是王法！太太，要不你随我一处说话，我就考虑让他们回去？”
正说着，陈雨前打扮的花枝招展，由里面出来，笑道：“太军，您看日头这么大，你们也都渴了吧！进来喝口茶再搜不迟，有你们守在这，别说是人了，就是鸟儿也飞不出啊！”说着，走过来偎着小队长就往里拉。
那小队长见这么个花姑娘自个送到怀里来，高兴的合不拢嘴，拉着她的手道：“好，还是你懂事！”说着，带了一队人在前堂坐下了。
凝香去奉茶，陈雨前向之涵使了个眼色，又一处陪着去了。
之涵赶忙让林升抽身到了后院，将董国安移走。
一顿茶喝完，陈雨前道：“太军，您不是要搜么！我陪您去，要是有人，您就连同我一起绑了去，还不行么？”
小队长张开一张大嘴，笑道：“有你作担保，我还不放心么！”说着，在陈雨前身上摸了一把。又带着一队人随意走了一遍园子，除打翻了些花盆，摸去几件古玩外，也没有多说，便回去了。
之涵眼见日本兵走了，才松一口气。
再看众人也都瘫坐在位子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之涵打心底对陈雨前生出几分崇敬，走到她身边道：“雨姨，谢谢您！”
陈雨前淡淡一笑，道：“没什么！我也不过为自己着想，他们若是真搜到了人，咱们家一个也逃不了，都得赔命。你们也小心点，下回就没有这么好运了。”说罢，起身回房。
凝香望着她的背影，不屑地道：“还以为她改邪归正了，原来不过是为了她自己，真是的。”
之涵道：“也未必全是为了她自己。经历过这许多事，她也可怜，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说罢，叹口气，也转身去了。
事后，之涵同张志轩来到后院。
董国安见了他二人就要下床来跪，张志轩扶住他道：“先生，别这样，别这样！”
待扶他坐好，之涵道：“先生，您放心。日本兵暂时不会来了，但你到底是谁，也该让我们知道才好。”
董国安道：“鄙人董国安，家住平川县。不瞒二位，我就是那些日本兵要找的革命党。昨天晚上，我在送情报时不慎泄露了身份，被他们一路追赶，被逼到你家的院墙边。一时无路可逃，只得爬了进来。刚才多亏你们帮忙，我被他们捉去倒不足挂齿，只是这情报若是泄露了，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张志轩道：“你为国家奔波，我国人自当助以一臂之力。你放心，有我们一日，就不会让别人把你带走。”
董国安感动不已，道：“二位真是仁人志士，董某无以为报。只是我长久在这也不是办法。不但会拖累你们，也会延误了情报，还要想个办法出城才好。”
之涵道：“你且放心在这养伤，等你的伤势缓和一些，我们自会想办法送你出城。”
董国安又是谢，之涵道：“莫要谢了，这也是我们的义务。但我们能力有限，也只能帮到此为止了。”
董国安道：“这就很够了。若是每个中国人都能像你夫妇二人，我中国胜利有望啊！”
张志轩又安慰他一阵，便让凝香在一旁伺候，自己同之涵去了。
第 38 章
董国安见凝香陪在身边，道：“姑娘，你多大了？”
凝香道：“我也不大清楚，十六七岁的样子吧！”
董国安道：“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年岁呢？”
凝香道：“我从小家里穷，爹妈就把我卖到了林家——就是太太娘家——做丫头。我就一直跟着太太，又陪嫁到了张家。亏得太太心地好，我虽说是个下人，也没有受过什么气的。”
董国安道：“你没有想过自己的生活么？”
凝香奇道：“自己的生活？现在的生活不是我的么？难道还是别人的不成？”
董国安道：“你从小就被家里卖给别家做丫头，长这么大每天都是太太长，太太短。她开心了，你便快乐；她伤心了，你也流泪。可是你有自己的想法么？你想过未来么？难道你要侍奉太太到终老么？”
凝香一时语塞，不知如何答话。
董国安又道：“现在西方的妇女都寻求自身解放，他们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主张，不再受别人的摆布，不再作玩偶，而是独立的个体。”
这一番话里有太多新鲜的名词，凝香似懂非懂，眨巴着眼睛望着董国安。
随后的几天中，凝香由董国安那儿汲取了新鲜的知识与思想，开始羡慕西方的独立妇女，模糊地幻想着自己的未来。
几日间，又时常有日本兵来查，之涵一家早已有所防备，故而都有惊无险。
这日，张志轩正与之涵商量对策，见陈雨前进来了，忙止住话题，招呼道：“马太太，请坐！”
陈雨前坐下，道：“你们也不用瞒着我，我知道你们在商量送董先生出城的办法。”
张志轩还要掩饰，之涵却抢道：“雨姨说的对，您看这事该怎么办？”
陈雨前道：“其实，我也是来和你们说这事儿的。我是想到时候让林升和张先生假装送货出城，让董先生藏生其中，这样不就出去了么！我呢，拖住那个小队长。咱们分头行事，可保万一。”
张志轩想了一阵，道：“恐怕不妥。一来，城门处有兵把守，进出都要查货，董先生万一被搜出来不是前功尽弃么？二来，你拖住了小队长，事后他必定疑心，你也难脱干系啊！”
陈雨前道：“这两点我都想过。你们挑热闹的时间，多运几车货出门，那守门的查过前几车见查不出什么，后面的人等的急又吵闹，后来的几车想必也没有心思查看就放过去了。至于我那边，张先生就不必操心，我全计划好了，即便是败露了，也不会牵连到你们。”
张志轩还是疑惑，之涵道：“雨姨的办法也可行，否则也没有什么再好的方法，不如就冒了这次险吧！”
张志轩见她二人都赞同，又思索了一番，道：“眼下只有这样了，成功与否就看老天了。好，明天我们就干。”说罢，自去嘱咐林升和董国安。
陈雨前眼见张志轩出去，道：“之涵，我这还是为了自己，并没有想可以帮助你们什么，所以你也不必要多心。马旅长死了，而且就死在那个小队长手上。我这样做，不过想替他报仇。”
之涵惊闻马旅长的死讯，道：“雨姨，怎么没听您提过？”
陈雨前苦笑道：“告诉你们又能怎样？他已经死了，又何必再提起，让你们也平白地伤心呢？我这一辈子坏事做尽，荣华享尽，到头来却落得这样的凄惨下场，活着也没意思，就算我向你们大家赎罪吧！之涵，你还年轻，肚里又有了小生命，所以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无论遇到什么都别想不开。你别看张先生做生意精明，其实他是个实心眼儿，他会对你好一辈子的，如若不是，我在地下都不会放过他！”
之涵听的泪流满面，道：“雨姨，其实我们没一点怪您的意思，您这又是何苦呢？”
陈雨前嘴角抽搐了一阵，半晌，挤出一个笑容道：“量大福大。之涵，谢谢你！”说罢，转身而去。
之涵忽然间发觉得她苍老了许多，仿佛连脚步也蹒跚了。
再看院中百花凋零，正是寒冬要来了。
当晚，凝香到之涵房中，见她正做针线，便立着叫了一声“太太”。
之涵见她来了，道：“过来帮我绣几针，我眼都疼了。”
凝香立着不动，忽然跪下又叫了一声：“太太！”
之涵见状，忙放下针线，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跪下作什么？”
凝香道：“太太，凝香从小就跟着您，您的好，您的疼，凝香都记在心头，末齿难忘。”
之涵上前去扶她，道：“这有什么可提的，还跪下做什么？快起来！”
凝香跪着不起，又原原本本地将董国安的话说了一遍，末了，道：“我决心同董先生一同去，参加革命党，为国杀敌。”
之涵听罢，道：“这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简单！你知道这其中的危险么？你真的愿意去么？若是落到敌人手里，死了也就罢了。若是上酷刑，你能受的住么？”
凝香一脸坚定地道：“太太，这些我都想过，我能受的住。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啊！”
之涵苦笑一声，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还担心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