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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相对无言。吴憬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捂着脸呜呜地哭了。
月玲抱着他的头,欲哭无泪。一阵风吹过,叶子纷纷地飘落,宛如她的一颗心,打碎了,飞散到不知何方。
过一阵子,吴憬一点音讯全无。月玲担心起来,去他的学校找他。吴憬对月玲说他去那座著名的山中著名的寺庙,和著名的高僧谈过之后,又研读了一些佛经,心灵获得安宁,剃了头预备做个俗家佛门弟子。真正出家,吴憬的父母是不会同意的。
吴憬说,“月玲,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那次我偷偷画了你一张小小的速写,回去照着速写画了你。本来我想你生日的时候把画送你。现在我要把画留着,这张小速写,我把它处理了一下,送给你吧。”
月玲把那张小小的速写攥在手心里,过了塑的卡片尖锐的边,划在掌心里,异样地疼。她望着他光光的头,觉得他们不再有未来,因为李菏的死,像一道鸿沟,永永远远地横在他们中间了。
回程的公车缓慢地行驶,天阴沉沉,下着雨。月玲想起吴憬对她说,“从此你不要叫我的名字,就叫我白沙居士。”
白沙居士,这四个字,似一道符咒,使月玲不再可以靠近那一颗曾经共鸣的心。
月玲伸出手,在雾蒙蒙的车窗玻璃上画了一小小的哭脸,不断滴下的雨滴,在玻璃上聚集,到得满溢了,一线一线地,流下来,流下来,流过那张模糊的小脸,前尽后继,无声无息。月玲想,那是天替她流的眼泪。
法语成了她的唯一依靠。她甚至睡觉的时候都戴着耳机,法国人的华丽性感的语音使她安心,他们对生活的自在坦然的那份情趣,给了她一个堂而皇之逃避现实的理由。法语老师说,从来没见到谁这样执著地苦学,力求完美。从来没有见到一个中国人在中国可以把法语说得这样好。下了课,老师和她站在教室里聊天,有时在黑板上比比划划。
老师问,“月玲,班上每个女孩下课都有男朋友来接,我没看到谁来接你。像你这样的女孩,应该有成打的追求者。”
月玲低下头,“我喜欢的人爱上了佛教。我没办法和他的宗教竞争。”
月玲参加那一年的法语口试和笔试,得了整个华南地区的第一名。
校园里悄悄传出的流言蜚语,也在他们很快毕业的忙乱中,被人们淡忘。
吴憬和月玲一年也见那么一两次。他卖出第一张画。他买了一个新画室。他上了电视。。。。。。月玲都去和他庆祝。光头画家的名气越来越大,绯闻确是没有的。
那一次克明出席的是他的第一次大型画展。
月玲很早来到展厅,忙前忙后。吴憬说,“月玲,虽然不可以,但我还是要说,那个以后娶你的人是有福祉的人。”
月玲正写字,拿着笔,对着他摇一摇,“白沙居士,不妄语。”
吴憬说,等父母百年之后,他就只做两样事:向佛和画画。从此不问世事。现在,这些虚名都是做给父母看的。
吴憬老气横秋地说,“月玲,你该给自己找个伴,就不寂寞了。”
月玲抬头看一看他,他的目光柔和镇定。他是俯瞰红尘的天眼,她是那个可怜的眼中人。
他的世界里已经没有她。月玲伤心地想。她对他的爱,像一场疫病,像她童年得过的水痘,从此免疫,再被这种病毒染上的几率微乎其微。
这样想着的时候,自信满满的克明迈着他一贯的大步子走进展厅。
Background Music: Kelly Clarks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