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第六六章 不断（1 / 1）
银雪连绵，飘扬着从不间断，偶有的强风，还带起雪尘直扑过来，仿佛要将三人前行的脚步掩埋。不仅如此，脚踩的地方都是厚重的积雪，每抬一步都十分艰难。
这里已出离邪灵谷，没有暖意，没有生机，只剩一片死寂。
乔溪的双唇早已冻得发紫，四肢麻木僵直着身体紧随两人其后，头脑却是无比清醒。
自不久前灭邪瞎后，她就很少再说话。连被抓时也没胡乱踢打，作任何反抗。因为一切都已无用。
求人不如求自己，眼下该是想办法如何自救，而非一味地埋怨。
“穴内的食物似乎已不足够。”又走了几步，墨离忽然开口。
滕炼回眸望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那我先去谷中看看，她就有劳你暂且照顾。”墨离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风雪中的两人静默片刻，才又开始起步。
乔溪自认为这是个好机会，他们两人似乎从开始就有种化不开的矛盾，而经刚才的变故，更是变本加厉。
“立即带我走，这可是一个好机会。”
滕炼走在一旁，并不搭理。
“你确定他不会同你撕脸？”
滕炼依旧不语。
这可正好证实出他很自大。因为对自己能力太过自信，所以认为除自己外的人都是蝼蚁，想捏就捏，简直是轻而易举。所以就算有人在他面前耍花招，他也依然是无谓的态度。
乔溪仅用短短两句话便探出他心中想法，想必即使墨离真的撕破颜面，滕炼也断不会带她去别处躲藏。
当然她也并非是真想让滕炼带自己走，关键在于，如何成功挑起他们内部斗争。
这次乔溪学乖了点，为免被怀疑真实想法，故意拐弯抹角道：“反正都被你们抓来了，想逃也逃不掉，被直接吃掉总比受点折磨好。”
见他仍是不说，又冷下脸，继续道：“我宁愿被你吃了，也不想再见到他。”
狂风呼啸，就连整个身体似乎也在咆哮。体内那一腔未熄热血，正不断向上翻涌，仿佛怀揣着所有的恨念，誓同这风雪般，欲将那些个永无可原谅的人，全覆吞没。
乔溪紧咬着牙关，眼内的愤火足可燃烧一切，已然忘记只身于这天寒地冻中。
风声更大，雪也几乎掩埋停留的脚步。
滕炼竟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腰，那唇边漾出的笑容，与久别的影象重叠。乔溪静静地望着他，甚至以为是那个人，再次归回。
但现实总归是现实。
滕炼满意地笑：“傻小子确实有眼光，你还真叫我怀念起一人。”
乔溪辨明这虚象，暗暗地叹了口气，却并没有拒绝他的怀：“我只是我，不会再是任何人。”
滕炼又大笑两声：“吃了你，太过可惜。”
唯一一个儿子的肉体现已被他霸占，滕炼再怎样自大，也还是明白留个后路以防不备的道理。所以迟早是还要再找其他女子为他生子。直到如今，乔溪才总算明白，当初苍绝为何会说出那种震撼的话，原来他的亲爹，确实就是如此认为。
“那么你想？”乔溪故意迎合，朝他的怀中又靠了靠，“人多是贪生怕死之徒，我也不例外。早死晚死都是死，但若能多逍遥快活几日，倒也满足了心愿。”
“果然是聪明的女人。”
乔溪笑着接受这句夸赞，不久后又皱起了眉：“可是，眼下还有个麻烦。”
见风雪越来越大，滕炼很大男人地裹紧她，开始带着她朝前走：“既然你人都已到手，他当然不会再留。”
乔溪略微抬起脸，盯着他，摇头：“可我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你认为？”
果然他很少考虑问题，因为认定一切都可以用自己的功力解决，还真不是一般的自大。
乔溪半真半假地说道：“他为什么会想与你合作，难道是因为他没能力？”
闻言，滕炼的神色果然差了许多。
“刚才我见他一个封印术便将灭邪轻易制服，想必仅凭他一人之力就已足够。可见他是将你当作手下，随意使唤而已。”
此话虽然是含带胡编乱造的成分，可说得确实颇有些道理，就连滕炼也不免相信。现在想来，当时之所以会气，不仅是因墨离随意插手，更是因发现他足有能力对付。
这已不是小瞧不小瞧的问题，而是关乎到尊严被辱的大问题。
乔溪正是抓准了这一点，继续：“他是不是在找上门时说自己对宝珠没有任何渴求？”滕炼也是个我行我素之人，若非对自己有益的事，他决不会做。
所以这点心思，还算好猜。
滕炼不屑：“他敢耍花招吗。”
“怎么不敢？”乔溪望他一眼，“你也看见他会那种可怕的禁术，想封便封，到时怎样处置不还都任由他？”
滕炼略微挑起了眉，总算开始重视。
转眼间，二人已走了不少路，但离洞穴还有很长远一段路程。在这过程中，乔溪因被搂着，才不至于被恶寒给冻伤身体。
冒着这大风大雪，思绪也跟着断断续续，滕炼稍不耐烦，便抱起乔溪，羽翅一展，离地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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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交通工具”的效率果真不是盖的，不一刻工夫二人便回到藏身之处。
乔溪随同滕炼走上最里边的高台，见他坐上石座，又将手递来，不敢有所犹豫，一下又坐进他的怀。
“我看他根本也是对翟星珠图谋不轨。”
滕炼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其实乔溪是明白的，滕炼分明在顾及那个禁术，于是宽慰：“我开始也不能明白，但是现在想想，那个禁术的使用者应当也会付出代价，不然他也不会想到要找上你。”
先前灭了他不少威风，总也要夸上几句，才能事半功倍，便就着这点心思，又道：“正因为你厉害，其他人落在你手里，还不都逃脱不过？另外三大势力又算什么。”
真真是说到了心坎里，滕炼立即发威：“看来待他回来之后，就再留不得。”
乔溪直截了当道：“他不会回来了。”
滕炼奇怪：“你不也说他对宝珠图谋不轨，怎会不回？”
看来如今他是完全信了，乔溪干脆继续瞎掰：“你不觉得这事很蹊跷吗，突然就说去取些食物。表面上好象对于宝珠的事并不在意，但实际上……”故意四下寻望一阵，才道，“他或许就是想制造这种假象。可别忘了，他身上还有丝，难免在这一带也给沾上，为的就是好在暗中观察，待得找准时机，突然杀出。”
说到此处，乔溪又故意讨好地笑：“不过，我既然说是观察，也便代表他不会轻易用那个禁术解决。对于灭邪那种麻烦的能力，他是迫不得已才会这么做。你看他一直来都不表露真身，且还总借刀杀人，就能明白他喜欢用什么样的路数。”
滕炼轻哼一声：“你是说……”
乔溪点头：“也就是说，他想借你之力除掉伏仙。”
这个道理不难想，滕炼也不算笨，只是太过高傲。
乔溪决计要将能想到的全部说完：“我被抓来，灭邪定会想办法找到伏仙，至少在你吃掉我之前，已有足够时间。你看墨离久久都未归回，分明是想叫你与伏仙斗个你死我活，自己则在从中赚取渔翁之利。”
滕炼狠起一掌，落上石座一边，扶手直接碎毁。而这劲头又震得整个洞穴开始摇晃，不少沙石伴着雪尘洋洋洒洒下来，薄薄一层铺在地面。许久后才恢复平静。
乔溪见时机成熟，赶紧道：“眼下有两个方法。一是远离此穴，二是等伏仙来此，与他暂且联手。”
滕炼勃然大怒：“不必多说，直接了结他即可。”
乔溪分明是故意没提立即去杀墨离，为的就是让他自己意识。没料到效果竟会如此好，完全按自己的想法一步步进行。
那么下一步，滕炼定会说要独自去找墨离，毕竟他十分自信在短时间内就能将对方杀死。
果然，滕炼真这么决定，连那些早已料想到的对话，都一模一样。
这下可好，他势必要揪出墨离，而墨离根本就不知道这其中变故，二人的关系铁定会在瞬间恶化。而无论这结果如何，乔溪当然希望其中一方受到重创。
她赶忙趁滕炼走前，故作神秘地凑近他耳边，低声：“你是否知道他的弱点？”
滕炼微微点头。
乔溪道：“遇上他时可不能掉以轻心，别忘了他在危急时刻还能使出那个禁术，万一被封，那麻烦可就大了。”复又小心提醒，“既然明白他的弱点，那这事便好办。而我们现在的谈话，他是绝对听不见，你出了这洞穴后，他也不清楚你何时才会现身。”
滕炼笑着摸过她的下颚：“我对你越来越欣赏了。”
欣赏？没想到此人也会说甜言蜜语。乔溪假笑，继续压低声音：“你快去吧，他一定在某个屋子里看这里的情况呢。”
滕炼点头，没有再细想，直接奔向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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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支走滕炼，现在穴内俨然只剩自己一人，是该想办法怎样逃走。虽然这里处处都散着热气，可外面却是另一番天地。
乔溪越发为难，走的话也不敢保证能跑多远，不走的话难道要坐着等死？
而若是他俩真大打出手，无论是谁胜了，回来之后对自己可都没有好处。
再三思虑下，乔溪还是决定外出一试。可刚走到穴口前，那石门竟突然打开，她还来不及停步，就撞上一人。
当即便被撞倒在地，还顾不及抬头，就又被抱进了怀。乔溪暗暗吃了一惊，对方湿漉漉的前襟还合贴在自己胸前。她不敢去推，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由于太过欣喜。
来人的胸怀一如从前般宽厚，散发着融融暖意的家的味道。
乔溪仿佛瞬间栽进了温流里，连声音都变得温软：“你怎么来了。”明知故问的说法，完全是因兴奋冲昏头脑所至，甚至连昨日还在装痴都已忘记。可是随即，她就意识到不对，只要想到是他，全身又开始有火烧般的痛楚，从肌肤到骨髓，都像是泡进了熔岩里。
她强忍住痛，尽力往好的方面去想。可是越想就越痛，满脑海里装着的全都是伏仙的影子。明明是最美好的想象，却在血祭咒术的影响下，全然变成啃噬她肉体的恶鬼，连一丝骨渣都不会再剩。
“你……并未失忆。”伏仙显然并没有发现这点，只是将她紧紧地抱在怀，平日里冷漠的声音竟也透露着无法压抑的惊喜。
许久后，复又想起了什么，他的脸色微红：“昨日你都……”
昨日？乔溪勉强打起精神去听，这才发现谎言已被揭穿，便也不再假装，面色也羞：“都听见了。”随即赶忙问，“你怎么会来？”
伏仙轻轻拍打她的背，示意以正脸面对。乔溪本想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好不被看见痛苦的表情，但也不想因此而露出破绽，便强装着笑脸，微微地抬起头来。
眼睛所见的地方，是伏仙掌中的一团物体。细细一看，竟是个破损的狐皮手环。乔溪认得这玩意，是当初先被伏仙用于“监视”所用，后又被灭邪给收去的神奇物品。
她顿时明白，一旦破坏这件物事，伏仙必能立即察觉，也便会尽快赶来身边。
不曾想，当初对着滕炼胡编的话语，竟真的被自己料中七七八八——双眼已盲的灭邪，趁众人走后寻到此物，并加以破坏。而有所察觉的伏仙，立即只身赶来。
乔溪悲喜交加，忽然觉得，她竟也会惦记着灭邪？
“他……”
“已回仙魔。”
“嗯，嗯。”乔溪轻轻应着，双手所碰之处，衣物被揪得更紧。
这是她日夜渴望的归依，即使受尽了挫折与磨难，也一直不愿放弃。所以她绝不会再想要放手，绝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