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五八章 复苏(1 / 1)
依这气势,想来纵使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也不会选择离开。
如今也只有一拼,乔溪低头细想,现在不是该作保佑的时候,应当想点什么办法,能帮到苍绝则最好。
“方才我夫人已叫你离开,你却不把握机会。”寻思间,灭邪已下到地面,雪白如霜的斗篷,依然低低的遮着眉眼。
看不穿的心思,不理解的动机,乔溪怒道:“你杀了他们,只会让我对你更加憎恶!”
灭邪停步:“多一个与少一个亦是同样,我又何必纠结这多多少少。”
乔溪彻底无语。
灭邪不禁道:“溪儿是我的夫人,却是对他人更好。”
乔溪发笑:“那是什么理由,对棋子的怜悯?”
灭邪感慨:“如今我说什么,溪儿都不会再信了。”
“放他走,”乔溪可不想多纠缠,索性掏出怀中羽匕,“这是以‘死’为条件的命令。”
苍绝无言看她,显然十分吃惊。
似无奈,灭邪叹气:“溪儿竟真能为个外人做到此种地步。”
乔溪毫不客气地:“对我来说,真正的外人是你。”
灭邪微笑:“只是一枚棋子,有什么权力说这些?”
乔溪瞬时便冷下脸:“你也当真是暴露本性了。”
灭邪扬眉,那从容的模样,缺少了平日贵公子的气质,倒是平添几分王者风范:“这不正是溪儿渴望见到的么?”
既然早已播下仇恨的种子,再助它生长萌芽,也便无妨。
灭邪忽然转向苍绝,道:“作场比试如何?若是我输,就心甘情愿放溪儿自由。”
苍绝不作犹豫:“这可是你说的。”
“当然,但若你输了,就只有死路一条。”语毕,灭邪轻挪一步,连待人眨眼的工夫都未有,身形就好似蒸发般,瞬间凭空消失不见。
徒留下在原地着急向四处张望的二人。
苍绝不敢粗心应对,交手过一次使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实力远比灭邪要差许多,简直是一个天与一个地的对比。
而主要就在于所有的行动都能被他事先看穿,若不能突破这层,做任何抵抗都是无用。
“小心他的眼睛。”乔溪在身旁低语,忽然又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却是欲言又止。
苍绝似乎明白她想说什么,安慰:“老婆不要怕,我不会有事。”复又将手覆上她的手背,轻拍几下,以示放心。但因此刻情势太过紧急,不久便叫她远离这方,以防受到战局的影响而受伤。
乔溪遵从其意,有些不舍地走远几步,又回头,只快语说了四字:“我相信你。”
还有什么比这四字更能勉励人心?苍绝含笑点头:“一定要等我。”目送她远离到安全地块,这才快速扬起双臂。不消一会,就有两蛇从广袖中飞快窜出,身黑目白,看似巨毒无比。
两蛇本身体软,但待到手中之时,竟变成如铁般坚硬,像是某种利器,似剑又太过弯曲,似鞭又太过刚硬。
苍绝拿着这双蛇剑,一个回旋,引得地面飞雪扬扬,密集如屏障,瞬时将他牢牢包围。
雪层整体形似帐篷,完全无漏,其中玄妙就于此处——若想打中他,必须先经过这道保护。这样一来,就可减去不在行探询气息这点缺漏。
“你错失了第二次机会。”但可惜,灭邪根本不打算偷袭,直接光明正大地入了这雪障。
显然苍绝未料到这一点,所幸生死攸关之事还是迫使他身体最先行动——他赶紧执剑相抵,因着两刃,很轻易便夹住对方攻击来的兵器。
乍看之下,竟也是柄绝世好刀。刀为冰做,身有仙凤,其目为紫晶所置,双翅呈展状,随着刀身自生的光亮,整个冰凤栩栩如生,仿佛要自上飞出。
光是看着那透有寒光的凤目,就仿若有千万重山压来。
“此为狐族宝刀——斩妖,千百年来我未曾使过一次,你且算是这第一人。”灭邪加重力,欲要一口气劈开刀下之人的头颅。
双蛇剑微颤,苍绝也使出更大力气,但因实在太难应付,只得赶紧使剑身转向。三柄利器便于此刻相擦,他忙趁机跳开:“我是要带老婆走的人,又怎会如此轻易就成为这刀下魂?”
“话任谁都会说。”灭邪笑道,略带感慨,“你可知一女不能侍二夫的道理?”
成亲时明显是他利用奸计得逞,苍绝怒目:“正好,上次的事留着这次一并算清!”说罢,已就着双剑向前猛刺扎下去。
然而,横冲直撞果真不可行,剑刃在中途便被挡下,同时斩妖刀又以极快速度横向劈来。
苍绝十万个不甘,一手吃力抵住,一手继续攻击。
可灭邪实在太厉害,神情悠哉地躲过攻击不说,双剑之一还被他伸出的两指轻松制住。苍绝眼见情势大大不妙,情急之下动用灵力,将蛇剑又变回体软形态,缠住那斩妖刀身多道。
一时间无法带出兵器,灭邪也不焦急,从容扬起后腿,那被念术所固的雪障顿时紧随这扫起之雪一同变幻。
空中所现为与刀身上相差无几的冰凤,由刀上紫晶凤目所引,那巨大冰凤即刻就向苍绝冲刺过去。
好在苍绝身巧,向后跃开数丈的同时已将双蛇剑掷出,直接与那再次冲撞前来的冰凤当场相击。
雪如狂沙,铺天盖地,迷乱的不止有他们的眼,也还包括乔溪。
无法估测出谁胜谁负,也无法再看清那边动静,她稍作考虑就将羽匕取出,疾步奔去。
距离二人决战的地方还有数步之遥时,就听有人道:“你的攻势走向确实无法估计,也无法看穿,因你完全处于应急,不作思考地与我打斗,也不曾想过固定招式。”
熟悉的声音,温柔中不失贵气,明显就是出自灭邪之口,乔溪怀着忐忑心情,继续前走。
但此时雪雾还未能完全散尽,根本看不清四周方向,她越发慌乱,这就仿佛正身处于一个巨大迷宫内,愣是如何走也走不到终点。
像是死亡前夕的预告信,未过多久,那温柔至可怖的声音再次传来:“之所以上次我会胜于你,是因你为溪儿之事太过急于求成,希望尽快将她带走,便在心中作太多考虑。”
乔溪听得有些发愣,单从此话来想,感觉上应是苍绝胜出,但为何会一直不闻他的声音?
她本想是唤声看看,但又不敢惊动灭邪,如若有个意外,她也好趁机用匕首去伤灭邪,再尽量叫苍绝离开。
本来也只是以防万一而行,没想到她的担忧竟真成真,不久便又是一声略带嘲笑的声音:“虽说此次并无太多异心,但你可知,仅是‘相信’二字也仍不足?”
此话让乔溪大为震惊,因为每当灭邪这么说时,势必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她赶紧加快脚步,可仍是在雾里兜兜转转,直到好一阵子后才撞到什么。
那会儿雪雾差不多已散,事物于眼前慢慢清晰可见,乔溪更是吃惊,当场呆住。
她身边站着的,正是灭邪。向来只会取胜的他,此刻肩处竟有两剑,粘稠的液体正不断自伤口涌出,汩汩如细流,很快染红身上银白的狐皮斗篷。
而苍绝的情况更糟。
仍是站着的模样,嘴角却溢满鲜血,不久更是大口喷出,溅了一地。
乔溪忙过去搀扶。
苍绝摇晃两下,好容易才站稳:“这点小伤,死不掉的。”
话虽如此,他整个人像结了冰一样冷,也不知哪出了问题。乔溪又气又伤,急得直想打他。
转头怒瞪灭邪:“怎样才能恢复原状!”
“不过是枚棋子……”灭邪根本无视肩头疼痛,直接拔出双蛇剑,扔在地上。
“是,我是棋子,没权力过问!”乔溪气急,甩头就又看向苍绝,同时抱住不停哆嗦的他,想将自身体内的暖意传递。
可抱得越紧,冷流越是乱窜,这仿佛能将人冻碎的寒气,甚至透进自己体内。
乔溪很快就抖得不行,牙齿打颤的声音格外清晰。
苍绝不忍心,想去推,却已根本不能再动,只好道:“……老、老婆,不要再抱了。”
乔溪勉强地笑,想尽量让他不要在意:“我身体里的宝物,应该会为你带来好运。”如果翟星珠真有那么神奇,还请发挥功效,赐予她生还之力。
“看来你是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灭邪忽然将她揽入怀,顺带封了她的行动能力。
乔溪恨得牙痒痒。
灭邪用斗篷细心将她的身体盖好:“这是对溪儿的惩罚,竟想教唆个外人刺瞎自己夫君的双眼。”手一扬,离脚不远的双蛇剑顿时在紫色的火焰中燃烧:“只可惜在那一刻,是我更快。”
苍绝几要成冰,多次张口,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溪儿信不信,”灭邪执着斩妖,横在身前,“只要我将这刀一挥,他的身体会立即碎?”
乔溪抬头瞪他:“当然信,你已连再多的怨恨也不怕,能狠绝到这种地步,我还有什么不信?”
灭邪淡笑:“溪儿确确实实是变了,变得不再是原来的溪儿了。”
“那也是被你逼出来的。”乔溪狠声,“作为一枚棋子,再怎样怨恨,也是连一只蚂蚁也不如,你又如何会因这些而动心?”
灭邪感叹:“聪明这点,溪儿却是未变。”
乔溪道:“不需要你嘲讽我,我只问你,你所说过的话,真的都只是假的吗?”
灭邪装傻:“溪儿是指哪些?”
乔溪执著地:“你说过,只要是我开口的事,你都会尽力满足。”
“如今的景象,你不是也看见了吗?”
乔溪坚定道:“那刻的我是真信,即使到今日……”
灭邪微怔:“不过是一时兴起,信口开河罢了。”
“也就是说,是假的了?”
灭邪道:“无非是些小事,你竟还能牵肠挂肚,作为棋子也真够悲惨。”
“那么对我从未有过感情?”乔溪轻笑,“会接近我,真的就如我上次所说,只因我待在伏仙身边?”
灭邪沉色。
“因为你恨他,所以利用我?”
长久的沉默,灭邪好笑:“溪儿可真爱胡思乱想。”
“真的只是我胡思乱想,还是你不敢承认?”乔溪也觉得真的是好笑得离谱,“我不清楚当年你们三人之间究竟有过什么纠结,但不觉得将我牵扯进来很荒唐吗?”
灭邪不自觉地:“并非如此……”
“什么是并非如此?”乔溪放开胆子,故意问,“你在乎我?”
“我说是,溪儿会信?”
“你放了他,我便信。”
不理会她的要求,灭邪好气又好笑:“溪儿根本就是不信,当初我已说过多次,可你无一次相信,直到这刻为了个毫不相干的男人,却是信了?”
乔溪无视那句话:“一切花言巧语可以是捏造,而行动上所表现的,比起前者更能体现出一个人的真心。”
灭邪知她一直在怨怪昨日杀鬼禅一事,明知道不可能会突然改变,但总是会无意识地往好的方面想。
一声轻叹:“我若放了他,于我而言,有何好处?”
这回乔溪沉默了,一直想着机会叫他放过苍绝,结果经他这一问,才猛然想起,他们双方真的是毫无交换条件可言。人统统在他手上,只要他乐意,或杀或囚,做任何事都可以。而那希望渺茫的真心,也只不过是自己作的一场赌注,况且事到如今,也绝无可能说出“我以真心交换”这种违心话语。
“老……老婆,不、要、求这个混蛋。”浑身哆嗦的苍绝,极力咬着字,好半天才讲全这整句话。
由于身子被定,乔溪一直与他处对望位置,所以他身上所有的变化,全都逃不过眼。
现下他面色已铺上层厚厚的霜,四肢都不能动弹,唯一还能活动的嘴部也几乎冻住,连说话都显得很痛苦。
身体里就像灌了凉风,从血液到骨髓也跟着快结成厚实的冰。乔溪恨透这种感觉,明明就在眼前,却什么也不能做。
“溪儿也认为这很荒谬吧?”灭邪抓着乔溪肩的手,有些发紧,“即使我放过他,也无法换取你一颗真心。”
当然不可能换到什么真心,即使没有伏仙的存在,他做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就意味着永远都无法得到原谅!
可是要她再饱偿失去亲人好友的痛苦,这实在会令她抓狂……难道就只有必须沉下恨意去接受他这一条路可走?
想了许久,乔溪才颤声道:“让我不要喜欢伏仙,我可以做到。”十分坚定的,“但叫我喜欢上你,这辈子都不可能!”
灭邪淡薄一笑,再作一次退让:“如此也足够了。”
“记住你说过的话。”解开乔溪的定身术,他走到完全被冻住的苍绝身边,正要用手中的斩妖替他解封,却猛然发现,他身上开始散发绿光,不久冰就全碎。
破冰来得突然,一些细小碎块犹如利器,有不少刺上慌乱中用以抵挡的灭邪手臂上。
感受到非凡的气,他迅速退至乔溪身旁,以伤手护住。
“你……滕炼!”
“没想到竟还有人记着这个名字。”破冰下的人轻轻掸开头上的雪,顺带将裹在面上的白布拆开。
“滕炼?”乔溪奇怪,眼前之人明明还是苍绝。身穿微带暗绿色的布衣,身形也无任何变化,而那张美到让人会误以为是女子的阴柔面孔,因先前被冻伤而显得毫无血色,虽然此刻丝毫感觉不出他很难受的样子……但似乎确实很不正常?
随着他拆布的动作,这才看清哪不对劲,原本该是左半银白,右半青墨的发色,如今全都变成青墨色。而最主要的,那后才露出的左半边脸上竟爬满黑色纹印!
看来苍绝真已不再是苍绝,可滕炼是何许人物,又为何会在苍绝身上?
滕炼傲视一切的眼神很快就投射到他们身上:“就是你?”一阵疾风忽过,人已捏住乔溪的下巴,“臭小子相中的女人。”
臭小子?乔溪又恐又奇地盯着他。
灭邪笑道:“原来是潜藏的魔血复活。”
手捏地不算紧,乔溪趁机后退,来回望他二人:“这是怎么回事?”
一般情况来说,以滕炼的性子,是断不会回答他人问题,但既然牵扯到苍绝的事,也便有了兴趣。
“这孩子一直在想,连一个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好,身为一个男人,实在是太无能了。”
“于是他不停地希望得到力量,然后你就趁机出现并霸占了他的身体?”见他再懒得回答,灭邪干脆一口气说完,“上次经湄儿一说,他体内的血已蠢蠢欲动,如今被这刺激,更是让魔血有机可趁,让你可以借由他的身体复活。”
其实说是对着滕炼说话,倒不如说是在间接告诉乔溪其中原由,毕竟他们双方都已心知肚明,没必要再多此一举将话挑清。
滕炼很少夸赞人:“不难怪湄丫头会将这儿交给你。”
尽管如此,灭邪还是听出话中挑衅意味:“那么你打算如何?”
“自然是……”滕炼唇角轻勾,依如初见苍绝时的模样,充满自信,但比之则要更加强烈,“取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