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三一章 碎骨（1 / 1）
不知何时，身后疯狂追着他们的彩衣女子已不见踪影。乔溪总算舒坦下来，但觉鬼禅身上的冷汗越来越多，内心又是一阵不安。
“先下地休息吧。”
鬼禅点头，顺着她的意思准备下地。
从高空来看，如今已临到戮毒边界，再过去就是那两层可怕的结界。若是再不作休息，只怕是这副不畏任何事物的毒身也会坚持不住。
说到不畏任何事物，鬼禅就想笑。任何事物都会有残缺，至少他的身体在清毒力强的结界，以及具有同样清毒功效的“凤临”之功面前就等同于废物。
“不用骗我了。”刚下地，衣袖就被捋起，眼前是乔溪担忧的面容，“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鬼禅赶紧收回臂膀，放下衣袖：“猪瞎子。”
乔溪的嘴角抽了抽，又抓过他的臂膀。不小心力气大了些，碰上他的伤处，可他还是强忍住没出一声。
“我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乔溪叹气，轻轻将他的手臂放下，“那边，赤染还生死未卜。”
看着他突然拉起自己前走，乔溪赶忙抽出手：“你要去那？你的伤……”
“救人要紧。”
“但这些不关你的事吧。”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乔溪愣住，半天才挤出几个字：“还是先养好伤吧。”
“我不想杀你了。”
“什么？”
“我想你留在我身边。”
月华灼灼，红色的双眸似泛着波光，温柔如涟漪，层层点进她的心扉。
乔溪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刻意回避这样的目光，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我们先找块地方坐下来吧。”
转身欲走，手却被突然握住，紧紧的，似乎永远也不想放开。
“留在我身边，”身后的声音顿了顿，“难道不好吗？”
“你累了，还是先去休息吧。”
“回答我！”鬼禅将她转到面前，抬起拉住她的绿手。
在这个世上，能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真实的存在，他又怎能轻易放开？
“我……”从未想过他会如此认真，乔溪一时竟六神无主。
“你是不愿了？”
“鬼禅，我们之间不太可能。”婉转的回答，也并非是假话。至少若能大难不死，且寻得回去的方法，她还是会选择回去。
“为什么？”扯下面罩，他笑，“是因为我这模样？”
“不是。”
“那是什么？”
“……这个问题不好说。”
冷哼一声，鬼禅大悟：“我知道了，是因为那只臭狐狸。”松开手，转身走几步，杀意渐浓的目光投向不远的参天古树上，“刚好也不用我去找了。”
乔溪还未及去看，心中只道是不妙，上前欲拦住他，却还是迟了。
“伏仙——”出自肺腑的声音，只望他能快跑。
可她并不知道，这一声在鬼禅心中造成了多大的抨击。
秉持着杀死树上男子便能得到乔溪的信念，不管不顾身体的剧痛，鬼禅怒吼着跃上半空，手中卷带股泥流，朝向他的位置打去。
大树砰然倒地。尘土飞扬间，面前的一切都陷入混沌。乔溪努力睁大双眼，极力寻找那抹白影。
然而尘雾太难消散，可视的地方只有迷蒙一片。
正当乔溪焦急万分之时，惊见尘雾中一道身影猛然掠出。然而不论她如何叫喊，那道身影始终不停，依照着不变的速度，很快又跃到高空。
乔溪识得这种方式，只有鬼禅才会运用。
她赶紧追着喊着，于不久后又发现天边不远还有一人，正站在云端。鬼禅似是朝那方向而去，身旁一道泥流再夹并着他已然暴露的毒掌，仿佛决心不杀死便不休。
乔溪不停追着，早已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此刻哪敢想太多，倒是恨不得背后立即生出对翅膀。果真是在幽界的时间越久，就越能感到自己有多么的无能为力。
“住手，不要再打了！”
“求求你们……”
只可惜这种时候，这等量度的声音根本就传不进他二人的耳。乔溪感觉如鲠在喉，又努力试着多唤了几次后，近乎发不出声音。
可一旦想到任何一方可能会因此而死，她就又铆足力气，不断追寻那遥不可及的踪迹。
然而当无意中被树枝绊倒，又爬起后，眼前已再没有那两道熟悉的身影。
急噪、苦闷与不安等复杂的情绪，一瞬间占据了整颗心。乔溪狠狠咬着下唇，连等待伤腿复原的时间也没有，就又以更快的速度奔跑于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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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林子十分静谧，虽有一路星光引导，可还是看不大清前方的路，尤其是在不明他们具体方位的情况下。
乔溪有种想哭的冲动。因为很快，她就迷失了方向。
但不论如何，她也绝不会放弃。因为哪怕是一时的错过，都极有可能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而这样的变化，更是关乎到生死存亡！
寻寻觅觅大半会，跌了不下十次，却仍不见他们的踪影。正百感焦急之时，只听得一声巨响，霎时便见正前方不远的地方浓烟滚滚。
乔溪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拼命奔向那里。因着焦急，路上又一连摔好几次，每次都是冷汗直流忍痛爬起。但其实这点小伤小痛早不算什么，至少比起心里的难受，要轻如鸿毛得多。
这种感觉，她也说不清楚，甚至有些不明白。每当伏仙遇见危险时，她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都要丧失理性。
就这么边跑边念，终于于不久后见到身前成批倒下的树木。
但她惊愕的地方并不在此。
虽明白鬼禅也并不是万能之身，但一直认为，即使他带着伤痛也能对付幽界大多人。
可是眼前的情景完全逆转。他的身体被伏仙以四尾卷住并高高举起，且他的脖颈，也已被第五条尾巴紧紧缠住。
其实若说那是伏仙，乔溪是不愿相信的，至少她从未见过如此凶狠模样的他。
两只长而尖的獠牙暴露在嘴外，双眼血红无比，原本俊美的五官也几近扭曲，紧皱于一起。简单来说，就是已不成人形，完全是兽性大发的模样。
看情况，他应是十分生气。
可再这样下去，死的会是鬼禅！
乔溪慌忙上前扯住伏仙的臂膀。虽然在面对很多事的态度上，鬼禅表现的很是凶暴，可她一直不认为他是个坏人。
“伏仙！”无论如何扯，他也仍是一动不动，眼见着尾巴缠得越发的紧，她更慌了，“快醒醒！”
这时，伏仙才慢慢地转过头来，血红的双眼已不再清晰，而是混浊一片。
“玲珑……”沙哑的声音可怕得不似他发出。
提到玲珑，乔溪又气又急，猛拧着他的手臂喊道：“你快醒醒！”
“玲珑，这些年来，你为何还要护着他！”
“我不是玲珑，你快醒过来！”为让他清醒，乔溪连甩巴掌的招都用上，但伏仙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沦陷于那深远的记忆中。
“玲珑，难道你还不明白他是在利用你！”说话的同时，尾巴的力道更加大了。
眼见着鬼禅已近昏厥，乔溪的头脑嗡嗡作响，不敢再继续对身边已然暴怒成狂的伏仙如何。
可是不做些什么，就意味着鬼禅的生命即将消逝。
到底该怎么办，乔溪既害怕又焦急，手却已然颤颤巍巍地伸入怀中。
那儿可是安静地“躺”着两样事物——苍绝赠予的羽毛以及相思的遗物。
乔溪明白这将要取出之物是什么，也明白此刻是至关重要的环节，可她还是不敢就此下定决心……
相思曾说，这物是她最得意的羽毛，可以削铁如泥。可是伏仙并不是坏蛋，她也真不想去捅。
乔溪渐渐地垂下眸子，面对这掏出不久的裹有狐皮的羽匕，心思烦乱地看了两眼，终也还是将它拔出。
“即使被利用又如何！”刚见到从手臂上溅出的血花，她的心就跟着碎了，“你快给我清醒过来！”
血顿时染红白衣。
伏仙看看手臂上的羽匕，再望向她，渐渐松了缠绕在鬼禅身上的五尾，声音颤抖道：“为何你仍是选择这条路。”血红的双眼盛满的尽是绝望，他仰天长啸一声，欲断肝肠。
紧接着便疯也似的跑开。
乔溪无力地垂下手，跌跌撞撞地连退好几步，苦笑：“即使被利用又如何，我只想听你亲口说出，否则……我绝不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