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三十章 追逐（1 / 1）
密不透光的葫芦里，身体似乎在慢慢坠入无尽的深渊。
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下，乔溪很想睡去。长久以来都疲于奔波，身心早已劳累，体内所有的能源都似枯竭般，再无法供给。
猛拧手臂，为的是保持清醒。第一次觉得鬼禅的评价很贴切，她的确很猪，先前明明已经睡过那么久。
想到此，便又有诸多感慨：也不知那方如何了……似乎又因此连累到他。
乔溪轻声叹息，摸索着靠上葫芦的内壁。眼见这无边的黑暗，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伏仙的那双黑眸。
是怎么了，这种压抑的感觉，胸腔好象透不过气来。
乔溪转过身，使脸庞对向内壁，用冰凉刺激温热的大脑。
不许想，不可以想，不能够再想……心中反复念着，一遍又一遍，直到将脑海淘洗干净。
可是无法不想。
当她越发觉得苦闷时，伴随葫芦着地的声音，才终于彻底断开那样的思绪。
好不容易得以解脱，乔溪勉强松口气，待葫芦完全裂开，见到光亮的一刹，有种难以言语的轻松现于面上。
轻踏脚步，最先踩入的是绵软的虎毯。不禁抬眼而望，面前是张巨大屏风，绘着月下美人图。绕过屏风，只见只精美的虎头香坛，其内青烟袅袅，合着木身所散的奇香，又变幻出新的不可言传的美。
再往里走些，则是张悬于半空之中的床。床头为镂空虎身雕花纹，以彩色着染，好不生动。而铺在上面的是绣有鸳鸯戏水的被褥，似乎在昭示着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若说这是房间，倒不如说是幅彩幻的画卷。
只是这里的主人又在哪？乔溪左顾右盼，仍不见其影，倒是面前有道半敞的门。
她小心接近那里，悄悄扒着门身，露出双眼向内探望。
即刻入眼的是两道如长龙般绵延向前的火红。定睛一看，才知是立柱上的红灯笼所发之光。而左右两边皆被人精心放置着。
但是她的目光很快又被另样事物所吸引。
空大的房间内，红光晕染之下，一抹红影在翩翩起舞。而那张动人心魄的面容，却带着难以消解的惆怅与绝望。
“赤染！”历经坎坷终于见到面，由于太过激动，乔溪险些就被门槛绊住。急急忙忙奔去她身边，这才发现赤染早已是愣得发僵。
乔溪赶紧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是我，乔溪，不记得了么？”
再次听到并不陌生的声音，赤染总算有所反映，摇头：“赤染怎会忘记，只是……”
乔溪明白过来，原是担心自己的敏觉下降，便就着此点道：“一定是舞得太忘情，才没有发觉。”见她略有犹豫，乔溪又笑道：“刚才那舞真好看。”
赤染一愣，亦笑：“许久不舞，叫乔姑娘见丑了。”
不知为何，此话听来参合了太多凄苦。乔溪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可即便如此，她那还未提及的事情，还是叫赤染看穿：“赤染的事，劳费乔姑娘上心。只不过我不会离开，还请乔姑娘快些离去罢。”
乔溪伤怀：“你是生气我那天……”
“并非。”赤染的语气很淡，“嫁于他，也是我的意愿。”
“你说那个祁朗？”
“正是。”
“可那日他明明想要轻薄你，这样的人……你也愿意嫁？”乔溪有些难以相信，又继续问道，“是否你是被逼？”
“无关他的事，是我爱上他。”
“你真的……”
“乔姑娘，赤染谢过你的好意。但这些都是赤染的决定。”
“我知道了。”乔溪掐着指尖，刚才明明见她的表情很是痛苦，但既然连她也这么说，自己就更无权插手什么。
“打扰你了，我这就走。”
无奈地转身，快步走向门。可刚走至那，竟猛然发现已被锁上。
乔溪边推着门，边回首看向赤染。
只见她看着自己身旁不远的地方，声音极冷：“我早知你今日会来。”
一阵熟悉的笑声，明明爽朗至极，可听进心里，却是极让人厌恶：“今日可是姐姐的大喜日子，做弟弟的又怎能不来？不过真没想到，染姐姐还真的嫁出去了。”
乔溪忙转过视线，身旁靠门抱肘而立的，果真是那个眸光清澈的男子。由于过剩的笑容，面上那个黑色“王”字纹印此刻竟变得十分扭曲。
对于他的突然到来，早不觉惊讶。
“今日你我可以做个了断。但在此之前，请你放过乔姑娘！”
赤炎低下头，更是笑得浑身发颤：“染姐姐在说笑吗？别忘了我这做弟弟的，可是要奉上双倍贺礼的呀。”锐利的目光突然捕捉到一旁细微的动作，“溪姐姐，你想去哪？”
伸手正欲逮住她，却被赤染捷足先登。不慌不忙地回转身体，又轻易躲过那扫来的利爪。
“染姐姐，兴许你是忘了该如何求人了？”待得利爪重来，赤炎并不再躲，只猛然接住，往后一拽，顺势就要去捉她手头的乔溪，“还是说，你是忘了你说过的话？”
赤染顿时愣住，曾经的话语又在脑海中蔓延开来——
我才没有你这个弟弟！
你这卑鄙小人，不配做我弟弟！
“赤炎！”看着他趁自己发愣时距离已近大半，赤染赶紧将乔溪撩至身后。可就这点空隙，还是被他一掌正中胸怀。
赤染忍痛，如男儿般的性子早就成就出她不屈不饶的精神。所以此刻也不急着擦干唇边溢出的鲜血，忙又继续护着乔溪与其相斗。
可正如赤炎当初所说，她根本不是对手。
这不到一会，便又被七七八八的雷掌打中身体。眼见着这团原本鲜红的颜色更加深暗，一旁乔溪带着哭腔喊道：“停手，求你快停手！”
“停手？”赤炎冷笑，依旧以雷掌劈向赤染的身子，血又大块大块染上那片鲜红，“我为何要听你的？”
“我和你走……我现在就和你走！”
“哦？”赤炎收回雷气，笑得极是美好。伸出手去，接过乔溪的另只臂膀，猛地将之拽至身边。
“乔姑娘！”赤染仍是不甘，摇摇晃晃地来到他们身前，出手想要再打，却又被轻松躲过。
“放开她……”无力地祈求，终是换不来任何怜悯。
赤炎早已决心要将此情抛却，如今更是趁着这股势气，在掌中汇聚出更多雷气，过不久便毫不留情地落上她的胸腔。
大滩鲜血当即喷涌而出，溅满了所有人的衣衫，如朵朵红梅艳放。
乔溪望着这一切，满眼的不可置信。
“为什么！”猛甩被抓的手臂，她的情绪越发激动，“我不是已经答应同你走了吗！”
“可我没答应放过她。”赤炎哈哈大笑，声音在空大的房间中回荡，配上那点点幽红，说不出的凄凉。
人生中必须要经历太多的得与弃。而他，注定是带着污秽，踩着他人头颅，步步登入浑浊的殿堂。
为了能走到那一日，他得到的太“多”，舍弃的也太多——不断吸食魂元，且要断情绝爱。
可无法避免的是，他终是爱上了那个女子——他的“姐姐”，赤染。
看着慢慢倒在血泊中的人，赤炎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姐姐，这可是作为弟弟奉上的最好贺礼。或许于不久之后，你便能见到你那日思夜想的娘亲。”
“朔寻！”赤染无力地抬头，望着他转身欲走的背影，悲痛欲绝地唤着。
消逝已久的姓名，却是谁都无法忘记。赤炎的胸口在那刻愈发的缩紧，却还是自欺欺人的带着乔溪一直朝前走去。
然而正当要开启门时，一边墙体竟突然崩裂，破出道一人高的大口，绿色的毒水也随之流满一地。
很快黑烟消散开去，地面上留下道道触目惊心的坑洼。
一个全身穿着严实的男子倏地从洞外跃入，在毫无防备的赤炎手中一把夺回乔溪。来不及再想什么，那人立即伸出完全暴露在外的绿掌，往前方的墙体轻按上去。不出几分，那面墙又被毒手化出个大洞。
与此同时，从原先的洞外又蹦出个双眼血红的女子，一会儿抱着头发疯乱叫，一会儿又挥着鞭肆意抽打。看情况是已快步入走火入魔的阶段。
赤炎轻哼一声，虽是已错过一个坤启之日，但还足有百日的时间可以等待，若是在此处断送性命，实在不值。
望眼那白衣上粘着的晶丝，他笑着消失于房间内。
而浑然不知的乔溪，正被抱着穿过道道墙体……
月华夜下，万物都变得朦胧，就连细微的痛楚也变得难以察觉。
鬼禅小心护着怀中人，吃力避过身后早已发狂的姬尧的攻击。先前他设计将她激怒，使她迷失自我，陷入混沌。在这般引导下，心志不坚的人很快便会走火入魔。而一旦如此，逃脱的几率也便更大了。只可惜他还是在跃入湖心前，被姬尧一发胡乱的攻击命中。
先前因结界之力身体已不堪重负，如今又被足以消亡自身性命的“凤临”之功所伤，当真是已到达极限。可他还不能因此放弃，因为手中的女子，可是比起他的性命更为重要……
“鬼禅，你受伤了？”乔溪摸着他湿漉漉的衣襟，有种不好的感觉。
他却是不在意地笑：“以我鬼禅的能力，怎会轻易受伤。”
又继续卖力向前急跃，坚持的是只属于他的执著。而在那层面罩之后，嘴角已然渗出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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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月亮很圆，是最适合狼群出动的时节。
夜孤残面对伏仙，不改的是那副狂傲神态，以及那身凌乱衣着。
瞥向不远处被冰封住的祁朗，愤怒的声音中仍不失傲气：“傲孤岂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之地？”
伏仙紧了紧手，淡漠的目光依旧跟随天边两道黑影而行。
“哼，不识抬举。”话不多说，夜孤残已极速窜至他身前，毒狼爪猛然切向他的脖颈处。
眸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伏仙用双指从容夹住他的狼爪，同时右脚一个回踢，如钢鞭般的狐尾也一同袭向他的后背。
夜孤残赶紧以急速跳过，又上前一连挥出多个拳头。
两两交手，一时竟难以分出胜负……
突然，身后有狂鞭抽打的声音。
两人皆停手看去，原来是名作七彩羽衣装扮，面容温善的女子。
当然伏仙并不认得，可夜孤残对她是再熟悉不过，当即试着唤了声其姓名，却是得到了吃彩鞭的大礼。
原来由于心魔的束制，起先姬尧还能辨别敌我。可到后来，不仅追敌的速度越来越慢，就连辨别能力也已几乎丧失。
所以如今，一旦撞见个人，都要上前抽打几次。
“姬……姬尧？！”夜孤残本就是怕凶悍的女人，方才不过是壮起胆叫了声，没想到她竟变得比平日还要凶狠，此时也便变得更哆哆嗦嗦。
可是她似乎已听不见任何呼唤。
彩鞭又不断挥来，夜孤残虽然轻巧地左闪右躲，避过一个个危险，却是叫伏仙从眼前逃过。
“女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一声怒吼，自胸腔中爆发而出，他只一脚，就将地面踩出个大窟窿。
或许是因这声熟悉的抱怨，又或许是不忍见他因自己受伤，姬尧竟猛然奇迹般的清醒，指着他骂道：“好啊，死狼，你又骗我！你不是说你今天不来的吗！”
“我……我……”突然被揪住耳朵，夜孤残痛得说不出话来。
看着面前那双几乎竖成竹筷的眉毛，他在心中念叨：算了，反正其实这样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