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三二章 转机（1 / 1）
回到洞穴时，鬼禅已遍体鳞伤。一路都是勉强支撑过来，尤其在被姬尧与伏仙所伤后，又穿过那两道分隔领土的结界……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生不如死的痛苦。
当然这些他仍没告诉乔溪，甚至在她提起时，还很固执地骂她。
可这样的毒身，终归也是肉形所成。无法改变的是，遭受重创之后的衰竭。
所以才刚靠壁随地坐下时，就浑身软在那里。
难受，身体如灌了浓浆，火一般的炙热。
很想闭眼睡去，耳边朦朦胧胧的是熟悉的担忧。
“死猪精，皱什么眉，丑得要死。”还不想死，还想看着她。鬼禅强打精神道。可他不知道，他的声音有多虚弱。
乔溪的双眼红了，慢慢拂开他的前发，贴上额头。再收回时，掌面已是殷红。
难以想象他的体温究竟多高。
她想过用自己的血来治，但很快又作罢。毕竟这血于自己的身体而言，一直起到保护作用。若是强行用上毒身，可能是会变成致死的血物。
生死未卜的赤染，狂性大发的伏仙，如今又多个随时可能步入亡渊的鬼禅。哪一个不都是她想极力挽回却反被自己帮成倒忙的人？
乔溪攒紧拳头，强压住眼泪，起身奔去洞口。
穴外依然是寒风凛冽的天气。
狂风大作，夹带着雪花，铺天盖地地席卷来。树已基本被晶霜覆盖，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地面也是积了厚厚一层雪，踩在上面发出磨耳的声音。
乔溪抱住双臂不断摩擦，在雪地待了片刻又快速奔回洞穴内。
鬼禅是毒身，被他所碰之物基本都会消失，所以若是用冰水敷额，可能也会……
见他已昏昏欲睡，乔溪赶忙上前抱住他，立即便感受到一股滚烫的热气，与自身所散的寒气不断击撞。
忽冷忽热，说不出的滋味在体内蔓延。
但是鬼禅的身体就好似个大炼丹炉，很快她在外所带的寒气便被吸取一空。
乔溪像是明白了什么，猛然爬起，不断跑进跑出，不断抱住又放下，不断受冻又受热。
不断地重复……
最后次，她终于累倒在他的身边。仍是紧抱着他，可人已沉沉睡去。
鬼禅半睁开眼，因着她的努力，身体明显轻松许多。微微歪过头便见到那张舒眉而睡的脸，心就像是朵盛开的花，渗出馨甜的蜜。
本能地伸手揽住她的肩，将头轻轻搁在她的脑袋上，闭上眼感受这仅属于自己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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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禅……鬼禅……”耳边是一阵急促的叫唤，鬼禅再半睁开眼小心观察，假装一动不动。
面前的乔溪已经泪流满面，无比伤痛的模样是以为自己死了？
“死猪精，这么吵，是想我割破你的喉咙？！”
“鬼禅……”乔溪傻住，良久才反映过来，站起来往后走几步，离他远远的。
“喂，你跑什么，腿是想不要了？”
乔溪不过去，割喉咙也好，砍断腿也罢，他怎么能随便就拿死来开玩笑。
刚才见他那副如何叫也不醒的模样，就像是跨越了多个年月，再次回到那个天空干净的下午。
那个乔楚死的下午。
她是害怕亲人死在自己面前。因为那种无能为力，那种无法再捕捉到熟悉身影的失落，会形成一种永远也化不开的结。
“死猪精，过来！”鬼禅见她仍固执地站在原地，好象十分生气的样子，心也就莫名软了下来。双手支撑着地面，想爬起去到她身边。可才刚刚坐起大半身，结果脚下一打滑，一屁股又跌坐回原位，险些痛得他咬断舌头。
本来就已经有点皮开肉绽的倾向，这下屁股更是要开花。
“还没好，就不要乱动。”
所幸还是没有白费，至少乔溪又回到自己身边，虽然声音中隐隐带些怒气，却也是出于关心之意。
“死猪耳朵，都说多少遍了，我鬼禅怎么会受伤。”
“逞能精。”乔溪嘀咕。
“喂，我想我真得要给你喂蜈蚣了！”
见她眉头又拧起来，鬼禅又故意放出很多狠话，心里则暗想着昨天的事。虽然被拒绝，的确很失望，但见她能为自己这么拼命付出，再多失望也都化得一干二净。
可是他不知，乔溪在心底也一直担心着伏仙。这导致日后有了直接性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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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悉心的照料下，鬼禅的身体复原得很快。不出几日，几处断裂的筋骨都已基本恢复。如今既能跑又能跳还能随心所欲地跃来跃去。
知道乔溪担心赤染的事，他便毫不犹豫地承诺再过一日就再同她去次雪焰山，到时一定救出人。
至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乔溪有些心不在焉地点头，赤染这事勉强算是安心，可也不知伏仙那边如何了。
当天下午，天气难得好转。暴风雪过后，金阳洒满大地，在原本就晶亮的冰霜上，又涂了层更亮的金。
鬼禅的心情似乎也跟着这天气一样转好，从早就一直笑到现在。
此刻正在泥沼旁的巨型洼坑里收拾剩余的毒虫。
总归是要做些准备才好上路。别看这些手上的虫小，到时随手扔出去十个八个，都能损伤对方万人之多。
想着想着，鬼禅有点愤懑。那夜那头色狼竟敢想对乔溪出手，这次不能让他死的那么简单，绝对要把他的手用虫子啃干净，把眼睛抠来当泡踩，再在耳朵孔里放上几只蜈蚣才够解恨。
一想到这些令人胆寒的折磨招数，他又莫名兴奋起来。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鬼禅永不改的也是杀戮狂的本性。
“想什么这么开心？”乔溪觉得他的那副笑脸有些变态，记得当初进这洞时他就是这么笑着推她下坑。
“死猪精，你眼睛瞎了吧，我哪里在笑？”鬼禅赶紧敛回笑容，生怕被知晓事实后，又要被畏三分。
乔溪的嘴角抽了抽，没笑就没笑吧，也用不着这么说吧？好歹她的眼睛也有1.5的视力。
果然那句话是她的幻听。
乔溪又开始质疑起那夜所发生的事，想他鬼禅怎么可能会突然转变性子说出那样的话。
所以说，那是幻听，绝对是幻听。
正在这时，一抹白影从洞口一晃而过，速度极快，但还是没能逃过乔溪的双眼。
因为对拥有那副身影的人，她太熟悉不过了。
“死猪精，你要去哪？”见乔溪突然跑向洞口，鬼禅有种不好的感觉。
果然她很是激动地回头：“我刚刚有见到伏仙。”
而后便消失在一片金芒中。
鬼禅手中的毒虫顿时散落了一地。那一刻她的表情告诉他，她所给予的温柔，与他所想的完全是不同的概念。
洞穴外，漫地的冰雪在慢慢融化。虽然阳光很暖，但一落脚，还是感觉有刺骨的冰凉。
地上有两道深浅不一的脚印，一个是乔溪的，另一个则属于伏仙。
就这么紧紧追着，直到眼前现出了那抹白。
“伏仙！”乔溪单手支在身旁的树上，气喘吁吁地唤道。
那个人影听闻这声，顿时不再向前。
“伏仙……”又唤一声，她抬起步子向他行去。
然而身上仿佛被压着千万重山，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
其实这几日，她在心里构造了千百句见面时该说的话语。可待到真正见面时，那些问候却都于瞬间变成空白，取代的则是化作一声声简而有力的呼唤。
发自内心的呼唤。
可是离他还有几步之遥时，乔溪突然愣在原地，随后又十分愤怒道：“你为什么要装伏仙。”
温柔的笑声传来，白光随之骤起。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脚踝上的银铃清脆作响。挡住面容的白狐斗篷，无法遮住的是弧度异常优美的下巴。整个人就这么静默地站着，通体的白在阳光的照射下，渡了层耀眼的金。
明明见不到他的双眼，却能感受到那自斗篷帽下投来的目光。
薄唇轻启：“溪儿，我们又见面了。”
“溪……溪儿？”乔溪本还被这美象深深吸引，结果被他这么称呼，倒是醒了七八分。
伴随铃铛清响，他缓缓走来，按住她的肩，从高处隐隐露出那双紫眸：“恕我冒昧，直呼乔姑娘为溪儿，但我认为叫溪儿更为亲密。”
“亲……亲密？”乔溪脸色顿时红到脖子根，很是尴尬，赶紧埋下头闪到一旁。头次被美色所惑，她一定是得了失心疯。
毕竟此人可是伏仙的双胞兄弟灭邪，相互面容之间应也不差几分，可为什么独独会被其所吸引？
乔溪自然而然警备起来。这个男人虽然看似温柔，但一定不能与他太过亲近。
“你还没回答我呢。”
“溪儿是指我为何要装作大哥的事么？”灭邪依然俯瞰着她，笑道，“若不如此，我想你的朋友可能会不欢迎我。”
“想得还真是周到，我确实不欢迎你。”时间恰倒好处，鬼禅没好气地从高空跃来。
毒掌伴着法印打去，但见到他身旁的乔溪，又赶紧收回手，在空中一个足点，向后跃开几丈。
以前杀人根本不会顾及这些，可如今只要有乔溪在的地方，意义上便完全不一样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鬼禅冷冷地看他，也顺带问出了乔溪心中的疑惑。
“当然是接溪儿离开。”在杀气浓烈的鬼禅面前，灭邪依旧保持着翩翩美公子的形象，“让她住在那种恶臭之地，实在是太过委屈。”
“这构不成理由，”鬼禅自得的地方就在此处，虽然是以条件相逼，“况且她也是自愿与我一起。”
“可是，溪儿会同我走。”
乔溪一直默不作声，只为等待后文。
“因为溪儿想要的答案，我都知道。”
一听灭邪这么说，她不免激动地问道：“你知道？就比如……”想了想，觉得不太稳妥，便故意问，“你知道我的家在哪吗？”
灭邪轻轻点头：“一个遥远的地方，但并不属于这里。”
真神了，这种事还从未对谁说过，可他竟然会知道，会不会只是瞎猜？乔溪不再细问，而是偷偷打量起他，可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坏人也不可能在身上贴个“坏”字。
虽然归家一直是长久来的愿望，而此人也确实曾救过自己一命，但总归是个陌生人，太过随意着实不妥。
乔溪不放心，又问：“那你能说出那里的特点吗？”若非真知情，这种事绝对说不出。
灭邪想也不想，便道：“那儿的事物都很奇怪，会飞的不是鸟族，会跑的不是兽族……而最主要的，那里的居者生命都很短暂，受伤不若我们这般，会愈合很快。”
乔溪奇怪地看他，这不分明是在说人界的情况吗，虽然确实很想听到诸如此类的答案，但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沉默片刻，似是看穿了这一想法，灭邪笑道：“我只是知道个传说罢了。”
再三盘问出的回答均属实，乔溪明显相信，再难抑制激动的心情：“那你……那你也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灭邪点头应道：“当然。”
好象看到了归家的希望，乔溪的眼睛里都闪着无比亮的精光。
但是她已先答应鬼禅，以他的性子是绝不会轻易放她走的，况且赤染的事也还未解决。
果然，一边传来鬼禅凶狠的声音：“死猪精。”
乔溪低下头，稍稍有点失落。
须臾，却又听到他这么说：“你要是有事要忙，就和他去吧。”
“你说我可以走？”乔溪惊奇地看过去，为防止听错，才又问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