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8章（1 / 1）

我们这个小城的一大特色就是满大街的梧桐树，我一直觉得这种树是有些萧瑟恐怖的树种，叶子绿绿黄黄的时候都好看，可是叶子全黄了后枝干光秃秃，斑驳不堪的，象一只只质问上天的阴森森的手臂，尤其在这种干冷的冬天，更让人觉得苍凉。

一晃眼，两年过去了，我也是高三的学生了。已经离世的妈妈似乎一下子带走了我所有的安静和条理，我突然变成了一个很急燥冲动的人，许久后来我想也许那才是我本来的天性，只是以前被妈妈压制住了。

不过这种性格也有好的一面，我在学习上更加注重了速度，成绩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父亲刚开始的时候一周来看我一次，不过因为我学习紧张，后来他渐渐地一月一次，有时候来，他也会去班主任老师家了解我的情况，班主任老师每次都对我溢美之词大加赞赏，父亲慢慢放心，我也慢慢地习惯了他定期的随访

高三学期刚开始时，父亲找我谈过一次话，因为他工作的银行内有个去银行干校定向委培的指标，出来就是大专文凭，那时候一家可以照顾一个，那几年银行的效益也还可以，很多大学毕业的人没关系也很难进去，他有些犯难地问我，他的继女高美蓝只比我大半岁，学习不好，非常想要那个指标，但是他想留给我，但是又不知道我的真实想法，

我一点也没犹豫干脆了断地对他说，“她要就给她吧，银行那个圈子我不想进。”

父亲盯了我一会，神色还是颇有点犹豫，“要不你再想想？”

我沉默地笑了笑，笑他始终不了解我和妈妈“她要给她吧！我说得是真的，我从小想当医生，所以才在数理化上花那么大力气，选的理科。再说，填志愿我不会填专科，因为专科我不会去上。”

父亲的眼神霎那间变得很柔软，流露出一丝真正的赞赏，“有时候，你真象你妈妈！有一股女子里难得的英气！只是不知道这将来是好事还是坏事？”

父亲走后徐灵芝后来又专程来看过我几次，这几年来，我总是找出种种借口不去那个家，她也知道我的心思，可是每次来都很热情，大包小包带了好多吃的，那里面到底有多少对故人的歉疚还是为了讨父亲的欢心，我从来没有细想过，我始终对她客客气气，但是一直很冷淡，她走后我把她带来的东西都拿去给了小云和室友，自己一样没留。

有时候回想起来，初中时候那几个玩伴，现在过得都还不错，小云护专毕业后意外地没去医院，林富贵托人送了重礼安排她进了医药公司。医药公司上班的环境比较轻松，林小云似乎也很满意。

赵伟明上初中毕业后突然参军走了，再回来时，已是一身戎装气势威严的大人了。有次在小区里遇到，他还热情地约我和小云出去吃饭。

叶笑寒那年虽然参加了高考，可是妈妈那件事还是严重影响了他的成绩，他只考上了本省的一所普通师范学校的一个普通专业，那样的学校学费很便宜，处处有优惠。

叶妈妈很伤心也很失望，掉了很多眼泪，我对他也很愧疚。可他自己气定神闲，若无其事的，好像没有认为这事情有多重要，

他每次回来仍然给我和小云带些好玩的小玩意，有时候是吃的，有时候是书，有时候甚至是一些小玩具。有一次他甚至送了我一枚私章，红色的带着花纹的石头，刻了很久的，写着我繁体的名字，那石头磨的很光滑，一点棱角都没有，攥在手里暖暖的。我很喜欢，特地做了个有松紧口的小花布套装着。

后来我问笑寒毕业后有什么打算，他想了想说他大哥出国了，为了家里经济考虑，他想毕业后先工作再说，林富贵的钱大都吃喝嫖赌掉了，总不能让小云养家吧。

那时候我还是个中学生，虽然闲书看多了多少也了解了一些感情上的事情，但是现实生活里总存着分胆怯，另外学习任务也重，不敢分心，对他，懵懵懂懂的，即使有什么想法也藏着那贼胆，只觉得他是可靠的，安全的，精神上可以依赖的，我想着赶快考上个大学，早点出来工作，尽量能帮他分担一些。

他对我，从来也没任何能惹起话题的举动和言语，似乎只把我当成了一种责任，一种习惯。

唯一的一次是高三时五四青年节的学校活动那天，我是报幕员，我穿了条父亲从上海带的条小礼服式样的连衣裙。真丝缎面的，浅紫色的斜纹，，低低的方领，层层叠叠的荷叶袖垂下来，一直拖到肘，腰身卡得紧，非常有曲线，下摆到膝盖，微微地撒开。以前一直束着的马尾地披下来，稍稍遮挡了后面因为领口低露出的背。

笑寒放假提前回来，从车站回家必须要路过我家，所以每次一般周末时他都会先到我家里，

记得那天是下午，刚进门的时候，他的眼睛不自觉地眯了眯，一向冷清黎黑的眸子里既然慢慢泛起了涟漪，涟漪背后是突如其来的一丝丝惊艳之色，，靠近我的时候我明显感觉他呼吸的声音有点沉重，

“能不能换条裙子？”他第一次对我提要求，他的眼神清亮亮的，嗓音却低沉沉的，象夏天暴雨前凝滞的树叶，密不透风。

“为什么？”我不解地望着他，给他倒了杯茶，雨前毛峰他一向很喜欢喝，，

他走近我，手缓缓地抬起，随意地拨弄了一下我垂在肩上的头发，他反复看了我半天才淡淡道，“你穿裙子。。。。。。不好看，太象个大人了！”

我嘴角弯了弯，原来在他眼里我像个孩子才算好看，真是个奇怪的逻辑，“十八了，我本来就是个大人了。”

他愣了愣，随后唇角勾了勾，自己也自嘲地笑了，他默默地喝了口滚烫的清茶，眼睛随即转去看了看窗外，不再说话了。

当然多年以后他形容了他那一天的感觉他说，“看见蓓蕾，已经知道玫瑰绽放之美，真是意外你突然长大了，有点措手不及。”

我们俩之间就是这样，纯净的关系就象一个透明的玻璃杯里装的清水，我总想着适当的时候，我会给这个杯子里滴上一滴明净浓艳的颜色，让他也高兴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