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1 / 1)
有时候,人生就是一场大戏,不到最后看不到结局,心地善良的人,最终不一定有个好下场。
那一年,妈妈说她出差去学习后不久就真的走了 ,因为我的极力抗拒,妈妈同意了我不去父亲那个家,选择住校,她说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可以趁机考验考验我自理能力,她走的时候深深地看我一眼,似乎要把我刻到她的心上去,
然后她笑容满面地交待着我,声音出奇地平静温柔,“你可要小心应付努力加油哦,回来我可要检查你是不是德智体全面发展了?如果一切都达标,以后我才放心你考省外的大学,放你展翅高飞。”
我信誓旦旦地拍着我还没完全发育好的胸脯再三表示不会让她失望一定会让她满意,但是她同时把我托付给同医院的杨阿姨,平时我住校,周末我就带着脏被子和脏衣服去杨阿姨家住一天,杨阿姨家的洋葱头还在读小学,胖嘟嘟的,唇红齿白水灵灵的象根大萝卜,系着红领巾,是个象摸象样的中队长,他很聪明,学习不努力,成绩却很好,放学的时候最喜欢缠着我念绕口令什么”三山撑四水,四水绕三山。三山四水春常在,四水三山四时春。“每次我念错了,他就嘎嘎嘎得意地大笑起来,调皮的不得了。
周日晚上自习的时候再回学校。家里的钥匙她也交给了杨阿姨,杨阿姨定期找了人帮忙去打扫。
我依然过着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学生生活。一日三餐都是在学校吃,学校的伙食实在是太差,早上的稀饭放了很多的碱,稀得能当镜子照,中午的菜几乎都是用刷锅水煮出来的 ,一点味道也没有,简直是难以下咽,我想想妈妈在家时一再拿非洲儿童饿的前心贴后背的排骨照教育我要爱惜粮食,所以我闭着眼睛呼噜呼噜吞下去,基本不经过我的舌头和味蕾,也就没那么多感慨了,
那时候最幸福的事就是偶尔叶笑寒早上会从家里用保温桶给我带碗小馄饨,小小的白菊花一样薄的皮,星星点点的肉馅,热呼呼的顺着喉咙直接跑进胃里,再砸吧着嘴巴回味半天,好像是人间最大的美味,笑寒每到这时候也受到感染,脸上一晃而过难得的笑容,连声嘱咐,“慢点吃,别烫着!”
还有周末的时候去杨阿姨家吃瓦罐里焖的稀烂的红烧肉,甜甜的油油的我一人能吃小半碗,洋葱头经常瞪着一双惊奇的大眼睛贼溜溜眼巴巴地地盯着我的碗,我有时候拨几块肉到他碗里,他却满脸通红扭捏地拨回来,杨阿姨说他嫌弃自己有小肚子,正在减肥,不吃肥肉,差点没把我笑得岔气。那段日子里,我天真地烂漫着,度过了我懵懂的最后快乐时光。
学校的寝室条件是不错的,我很快和同学们溶成一体,
那时学校里住校的大都是附近农村高分考进来的学生,相对比较单纯,我们每天5点下课,中间休息一个半小时,6点半自习到9点,但是学校会10点半熄灯,一般我们都要赖到那个时候,高中的课程和初中的完全不一样,我学起来很生涩,但是我很勤奋。
叶笑寒依然会来给我补课,只不过地点改在了上大课或者开会用的公共阶梯教室,他问我答,他说我听,我的成绩一点点进步着,慢慢追了上去,但是他眼神哀痛,伤心,脸上越来越阴沉,更无半点喜悦。我当时以为他家里又出了什么情况,也没敢细问,后来有一段时间他突然说他要休学一段时间,家里有点事情,他的性格向来沉默冷清,即使对我也不是无话不谈的地步。所以我当时也没有特别上心。
期间,父亲来看过我好几次,他最近好象也比较烦恼,神情痛楚郁闷愧疚,愁眉不展,他每次来都会带我出去吃顿饭,征征地对着我发会呆,也不象平时那样谈笑风生了,最后塞给我一些钱,学校几乎是封闭性教育,我根本没机会花,我把钱都攒着,想等妈妈回来后买件好看的大衣给她。她一直穿得很素净,我总希望她再亮丽一些,开心一些。
妈妈走之前答应一周给我打次电话,每次打电话她都问我详细的情况,学习状况和同学的关系以及饮食问题,后来她越来越忙,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遥远,她说功课多,会议多,她非常忙同时她担心有时差又怕打扰我学习休息以后要一个月打一次了。
林小云中考考得不好,进了三中,第一学期还没结束她就退学了,她说她自己不是学习的料,林富贵气愤之余,也只有找关系安排她到医院的护士学校去了。
有时候我偶尔在医院里遇到她,她笑嘻嘻的穿着雪白的护士服人很秀气精神,竟然也显出几分窈窕姿色,十几岁的女孩子,不需要打扮,个个站出来都粉嫩粉嫩的,人人都是美人。
那时候,我一度以为那是一段难得的平静时光,各人都在自己的轨道上行走着,很美满。
大概是三月末四月初的时候,满城的蔷薇花开败的季节,有一天,林小云突然来学校找我。
她细长的眼睛闪烁着一种奇怪的光彩,那么浓烈,象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孤注一掷似的,她看上去没有了平时那羔羊一样的羞涩和平静,她开门见山很直接,“小山哥快高考了,可是他今年不参加了!”
我疑惑地望向她,“家里有什么事吗?需要我帮忙吗?上次他说处理好就一定回来参加高考的”
林小云呆了呆,苦笑了笑,她凝视了我几秒钟,半天才说话,“淼淼姐姐,你真是迟钝,到现在你还蒙在鼓里吗?”
我心里咯噔一声,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我沉默地笑了笑,“到底什么事?”
她静静地望着我,同情无奈的口气“你妈妈重病,在医院快不行了,小山哥也不上学了,说要报恩,日夜守在那里,我妈妈她很担心,希望他能参加今年的高考。所以我想来想去,只有你才能劝住他不做傻事,医院里有同事和护士,我也在那里实习帮忙,不会有事的,只是别耽误了他啊!”
我愣愣地看着她,头脑象钟摆上的秒针突然停顿住了,之感觉五雷轰顶,万箭穿心,一片茫然,惊痛,恐惧,象上了岸的鱼一样窒息,慌张。
我在她的黑眸里看到一个雪白面孔,尖尖下巴的自己,刹那间,那张脸越来越白,到最后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清楚了,我摇摇欲坠,几乎一头栽倒在地。
我清醒过来以后,撒开腿转头发疯似的往学校的教工宿舍楼方向跑,校园区和家属楼之间隔着一条河,河上有座小桥连着,家属楼的后门正好对着妈妈工作的医院,从那里直接过去要省掉好多路程,我一边跑一边眼泪狂流,心里又害怕又难过,噩耗的弟一个反应还是难以置信,等我一口气跑到医院的内科病房11号房,那是一间抢救室。,大概是医院的照顾妈一直住在这里。
门口的走廊墙壁上正依着一个穿着鹅黄套装的中年女人,身材高挑丰满,长相普通,但是有一双极妩媚的桃花眼,看上去很精明,她手里拎着一个名牌包,表情落寞,
我眼里满含热泪,对着门口深深吸了口气,正犹豫着见到妈妈后该怎么说话。
那女人对我看看,试探着喊了我一声,“淼淼!”我微微转头对她看看,
她表情为难地张了口,“我是徐灵芝,是。。。。。。你姨娘。”
我听到那名字后我的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原来传说中的那个胖狐狸精就在眼前,我轻慢冷淡地扫了那女人一眼,看来有人心思太缜密虚情假意又要趁这时候演戏了要不就是自己也觉得自己太脏了,需要被害人释放自己做恶的灵魂。
徐灵芝很显然被我身上的寒气雷倒,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象万花筒一样转了个五颜六色,然后顿了顿,依着墙的身体稍微换了个姿势,识相地没再开口。
门缓缓地开了,一个我熟悉的医生脸色凝重地一边摇头一边和杨阿姨一起走了出来。
我望着她,面容僵硬,浑身颤抖,杨阿姨目光怜悯,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重重地叹了口气,“既然知道了,就进去吧,只是她又昏迷了,估计暂时认不出人来。”
我悄悄地进去,妈妈整个人消瘦得象片干涸的枯叶,蜡黄单薄,她那一双平时不知道有多亮的眼睛紧紧地闭着,面容干净整洁,头发也整整齐齐,我感激地看了叶笑寒一眼,他此时正弯腰站在病床前,不停地拿着沾了水的棉签给妈妈的嘴唇拭擦着,动作轻柔耐心。
父亲则坐在床前的一张椅子里,紧紧地攥着妈妈的一只手,神情萧瑟哀伤,
看到我进来,他们都明显吃了一惊,笑寒的手剧烈地抖了一下,棉签一下子掉到了被子上,
他急忙竖起一根手指拦在自己的唇前,我点点头,眼泪一直不听使唤地汹涌地往下淌,我毫不客气地从父亲手里缓缓抽出妈妈那只手,紧紧地楼在怀里,我盯着她的脸,一动不动。
父亲愣了愣,指了指门外,意思出去有话对我说。然后他轻轻手轻脚地出去了,我却站着没动。
象是有心灵感应似的 ,妈妈缓缓睁开眼,我万分激动,以为她看到我了,她的目光却在空中茫然地停留了一会,然后缓缓转到了笑寒那个方向,她口齿不清地哆嗦着对他说,“你怎么还在这里,还不去睡觉,快,快去休息,去上学!“
过了一会,她艰难地喘着气接着又说,“你好好的,以后还要帮我照顾淼淼。“
笑寒的样子憔悴疲倦,面容哀戚,肩膀抽了抽,好像在拼命忍住泪,他到柜子那里倒了些温水,拿口试了试,准备拿小勺子喂。
我抹了抹泪,手伸了伸,“我来!“那手却抖得象片树叶。
笑寒默默地看了我一眼,默默地把杯子递给我,我坐到父亲刚才坐的位置,一勺一勺地专心地轻轻喂水。
妈妈的眼皮又耸拉上了,她口里还在喃喃自语,“帮我照顾女儿,
我这才明白过来,她根本没醒过来,整个人都在昏沉中,却记挂着很多事情。
过了一会,我突然听到叶笑寒在走廊上的说话声,他的声音有些硬,象玉石一样冷冰冰的。
“不行,阿姨最不想看到的人当然不能进去,她清醒的时候特别交待过,请回吧!”
徐灵芝很难堪骄横的声音,声量有些高,”你是哪根葱啊?贵姓啊?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呢?“
父亲尴尬郁闷的声音,”算了,灵芝先回去吧,她现在昏迷着,进去也不认得你。“
徐灵芝有点着急了”成俊,我大老远来一趟容易吗?我们姐妹这么多年没见面,这最后一面总要见着,和她好好说说话。要不我心里难安啊!“
我简直听不下去了,气得浑身发抖,猛地冲了出去,“如果有脸皮的话,就请离这远一点,省得大家都痛苦!“
我冷冷地说完话,一把拽过叶笑寒,伸手把门从里面反锁上了。
我们俩靠在门上,死命地抵住了门。
外面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叶笑寒蹙着眉神色担忧地望着我,语气颇无奈,”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的 ?“
我这才注意到我一直用力攥着他的手腕,都把他掐出了一道痕。
我抽了抽鼻子,默默地看他一眼,没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气势消失后整个人很疲倦,象是飞鸟飞过大海很绝望,看不到尽头,我慢慢地踱到床前,坐下,征征地盯着我妈仔仔细细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