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1)
青楼名伶,是有挑客权利的,不是那什么客人想见都能见的。
时间还早的很,她不想这么快就见温璋,一如那年,她不是想吊温璋的胃口,而是真的不想见她。
晚上,笑红楼高朋满座,撒目四看,哪个客人不是温香软玉在怀,倚红偎翠春风满面?
中间的舞台上是泪悬悬的独舞,她的舞技近来是越来越好了。
飞袖铺云,体势疏斜。
翩然若鸿舞,矫健如游龙。
虞暧暧这一间隔里都是有名的长安风流,不在一桌,也都隔得不远,之间互相寒暄偶尔共饮一杯。
个个能歌能吟,才高八斗,腹中墨水如海。
这些人当然是冲着虞暧暧来的。
自那日和泪悬悬达成交易后,虞暧暧明里暗里替泪悬悬讨了不少歌词恭贺,其中不乏屈指一数才华一流的名家名作。
互贺互颂,互映互彰,互利互惠。
如今,泪悬悬在长安十大名伶中排名第三,彼此还算是——合作愉快。
虞暧暧与李远砧坐上首一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今夜温璋也来了,坐在三楼的楼栏间隔里,时时往上抬头盯着她这边看,虞暧暧只作不见。
“悬悬跳舞时最美了。”李远砧喝了杯酒,赞叹道。
“那么是舞美,还是人美?”虞暧暧笑问。
“两个都美。”
“一样美?”
“一样美。”
“若是一样美,人还是那平时的人,哪来最美?若是以王爷这样的说法,我姐姐她平时不也是最美的么?既然现在最美,平时也最美,时时都最美,又何来最美?”
“现在最美,平时也最美,时时都最美,才说最美。人已是最美,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最美的,怎无最美?”
“时时最美,最美值几何?”
“一笑值千金。”
“我说最近姐姐的舞怎么越跳越好了,原来都是为了讨王爷一笑啊。”
“那你可也要讨得我一笑?”
“最美才能讨得千金一笑,我又不是王爷眼中的最美,就怕是想也是心用余而力不足。”
“这就吃味了?真是个小心眼的女子,人妇忌妒,七出之条,当休。”李远砧打趣道。
只见一个小厮走到李亿耳边说了几句话,听不真切,但大概意思就是夫人要他快点回家,不准他在烟花青楼之地厮混。
李亿本不想现在回去,但架不住那小厮语态严重,神情焦急,几经犹豫还是决定要走。
走时不忘让人等泪悬悬下台时转告一声,实乃家里要事当紧,不得不别。
两者相距本就不远,虞暧暧又是留了心——就是不听,看李亿和那个小厮之间的互动她就是猜也能猜出怎么一回事。
“那是世间男子心胸不够宽广。”虞暧暧妩媚的笑道。
“当真女子难养。”
“怪不得王爷怎样也不肯成家呢,真要准备十年赢得一个青楼薄幸名?”
“我就是想赢得一个青楼薄幸名别人也是不轻易给我的,我还有好几年才够十年呢。”李远砧一副自在其中得其乐的模样,“年少张狂,且是风流,岂能拘于家中只赏一花一春?”
“王爷只道花少春短,却不知家花也是春长在,果满枝的。”
“此话何解?”
“君不闻长安风云,都道是三从四德有时旧,男儿肚量大无边。丈夫心胸不至此,红杏如何出墙来?且看君执金牛耳,嫁阴丽华,娶李贤郎。”虞暧暧把剥了皮的葡萄向李远砧递了过去。
皮并未完全剥离,贴了一点粘在光滑晶亮的葡萄上,李远砧把葡萄吃了,一点皮留在虞暧暧指尖上。
说话时虞暧暧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斜睨着正下楼的李亿,特别的扬起了声音,如莺歌一般清脆圆润,把整个笑红楼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静谧中唯听得虞暧暧一个人的说话声,忽而全楼的人哄然大笑,所有人都齐刷刷的把目光集中在了正在楼梯上的李亿,如芒在刺。
特别是最后一句“娶李贤郎”拖着长长的尾音,笑意盈然,不能全说是好意。
李亿霍然抬头看着居高临下的虞暧暧,满脸羞愤却无可耐何,最后只能在众人的哄笑中急步而出,一刻都不能多留。
哼。
虞暧暧心中冷哼一声。
当初裴羽翠与裴澄联手陷害她时,李亿虽知她冤枉最后却说一句——不守妇德,活该如此。
不过妇德?!
三夫——从父,从夫,从子,她已无父,无夫,无子,从谁?就是她想从有人让她从么?
四德——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已成弃妇,为谁而德,又德给谁看?
说她不守妇德,活该如此!裴羽翠倒是守妇德的很,那是不是现在他李亿也活该如此,弄到如此地步?
老婆红杏出墙,还不是照样宽宏大量任人耳提面命,言听计从?
有人狼狈逃窜,就有人光芒万丈左右逢源。
“一个男人做到这种地步,也的确窝囊。”李远砧含笑道,眸中隐有对虞暧暧任性的宠溺。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许人家正乐在其中也说不定。”虞暧暧玩昧的笑着,她只把刚才的事当作一个笑话。
既然是一个很好笑很好笑的笑话,那就不妨说出来让大家都笑笑,岂不更加有趣?
“怎么你将来也想娶一个这样的李贤郎?”
“我哪有这样的福气,家中没靠山,人微言轻无权无势,可拿不起那公候国卿平步青云的聘礼娶这样的李贤郎?”字字句句都被愉悦的笑意侵染,让人听不出半点刺耳嘲讽的味道,只觉平和。
有人拿了颗颗圆润晶莹如猫眼大小珍珠项链、浑体通翠的翡翠玉坠、纯金打造的欢喜佛像送过来,只说是自家的爷送虞暧暧玩的。
还说,虞暧暧做的那首《娶李贤郎》那首诗太好了,真是名满长安的第一才女,出口成章,名不虚传。
虞暧暧亲自倒了三杯茶让那三个小厮替她谢过他们家的爷,如有机会定当亲自好好面谢。
其他还有人送了意意思思不大不小的物件,但没有那三个人送的拨尖,自不会也有这红稣手,浓香茶的待遇。
当那三杯茶前后不一的时间分别送到那位爷手里时,虞暧暧的一眼顾盼生辉就让人觉得那秋眸真个比自己手里的浓香茶还要香。
茶不醉人人自醉。
“这世间又不是只有那一个姓李的?”李远砧自己捡了颗皮上带着细微水珠的葡萄放进口中。
“如此肚量大无边的,这世间可只有这一个。”
“人还没嫁,就先想着红杏出墙了?”李远砧斜睨着他旁手坐的虞暧暧道。
“哪及得王爷风流,十年一梦,只求青楼薄幸?”
“那是花丛中有你让我留恋,恋恋不舍。”
“王爷的最美在那边呢。”虞暧暧瞟了眼在万众瞩目中独舞的泪悬悬道,“这话要是被我姐姐听到了,不知该有多伤心,难过呢?”
“你跟了我怎样?”李远砧哈哈笑了两声,盯着虞暧暧的眼睛道。
“暧暧现在不就正跟着王爷,陪着王爷么?”
“那你要跟着我,陪着我多久?”
“自然是王爷要暧暧陪多久,暧暧就陪多久了。”
“我要你陪我多久,你就陪我多久?那如果说我让你陪我一辈子呢?”还未等虞暧暧答话,李远砧就已贴唇吻了上去。
热烈,而又放肆。
许久放开,一双黑的如墨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她,眼中有一缕深深的不明所以的笑意,浓彩重墨的。
男人的妒忌
虞暧暧不明所以,直觉不对,向李远砧视线偏移的她侧面看过去,俨俨的站着如假包换的石泉欹。
虞暧暧顿觉棘手。
“……”
转眸向笑意盛放如牡丹浓艳的李远砧,不解其意。
他这是故意的,却又是为何而故意?
“你不是说愿意陪我一辈子么?”李远砧眼角斜挑着直立在原地的石泉欹,故意扬高了声音道。
“王爷乃花中飞蝶,向来都是蝶恋花,何时见过花圈蝶?种花人但愿能把花送予懂花人。”虞暧暧眼睛定定的盯着神情木然的石泉欹道。
虽能暗香独行冬,犹期遇得懂花人。
“……”
石泉欹却是木然转身就走。
虞暧暧眼中失落,与愁怅却是清晰可见,只是该见的人却在那一刹那用远走的背影见证着她眼中的失落,与清晰可见的愁怅。
一步一步,远走,下楼,终不抬头回眸看虞暧暧一眼。
似是这里无有留恋,无可留恋。
“还不快追上去?”李远砧语音笑意轻扬,淡淡讥诮充盈。
“明明今晚只有王爷一个客人,现在王爷端坐此中,王爷还要暧暧去追谁?”虞暧暧执壶给李远砧添酒,淡淡道。
“客人?”李远砧仰头喝了虞暧暧给他倒满的那杯酒,冷哼道。
楼梯间的石泉欹走的很慢,走到三楼时抬眼遥望却见虞暧暧一直都盯着他看,眼中无奈一直苦涩到他自己心里去。
短短一视,已把落寞的神情,怅然的无奈,与留恋的苦涩都看在了心上。
收眸看脚下,一步步决然离去,任自己心陷沉沦。
直到石泉欹不再看她,虞暧暧的视线还一直留在石泉欹看不见表情的背影,不放不舍。
“人都走了,看空气么?”
午夜散场,李远砧今日喝的酒比以往都多一些。
天上月至中空,明明清辉,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好命能在这个安静的夜里温馨入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