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疑云再起（1 / 1）
“少爷！该下去用餐了”
雷穆斯转过身来，又看到劳尔毕恭毕敬的站在门口。
“知道了！”他淡淡的应声。他的脸上有了更多于冷冽的淡然。顿在门口的劳尔张开口想说点什么，但是却努力了几次后选择了默不作声。可是，他犹豫的神情还是被雷穆斯看进了眼里。他一边朝卫生间走去，一边看似不经意的问“还有什么事？”迟疑片刻，劳尔摇了摇头，当他挑着眉头望着自己的时候，他坚定的说“没事了。”但是雷穆斯却在他要关上门的时候，叫住了他。
咦？
他忤在门口，好像心事被看穿似的盯着从卫生间里探过半个身子的雷穆斯。
“那个女孩走了没有？”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神有些闪烁不定。仿佛为了不让人误会而刻意表现得很自然。
“走了！”劳尔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她确实走了，这是事实。但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告诉他真相的时候，雷穆斯却不以为意的轻吐了一口气，叫他先出去了。门关上的霎那，两个人都在门里门外陷入了思索之中。
浴室里又升腾起了朦胧的水雾，雷穆斯的手轻抚过下巴上小小的胡喳，眼睛却无神的望着别处，没有停靠的焦点。
当他清洗完毕，缓缓走下楼来，餐厅里传来哭闹声。一个女佣正在迎面跑来，估计是受命来叫他的，因为一见到他，便急急地喊“少爷，少爷！”。因为跑得过急，差点直接撞到他身上。
“怎么回事？”他笔直的定在原地，眉头一皱，这些冒失的女佣总是让人担心不已。
他的冷静总算让慌张的女佣镇静了一些，显然她没有见过这个场面，因此才火急火燎的四处求救。只见她指手划脚，却半天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来，脸因为着急都快变形扭曲，但嘴里只是嘟嘟地发出几个字“老太太，老太太”，看样子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婴孩。看来她们的中文确实还有待改进，在关键时刻总是卡壳。
其实听到老太太这几个字，雷穆斯已经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赶紧朝餐厅里奔去。当他赶到那里，看见好几个人正将老太太的手和脚紧紧的按住，她因为动弹不得，所以极力挣扎着。而穿着白大褂的小妮已经熟练的扬起一个针筒，显然她刚刚给她打过针了。
“怎么样？”他一个箭步走到老太太的身边，手抚上她的肩，眼神焦虑的望着一脸汗珠的小妮。大家见到他，按住的手才松懈了下来。
“她的心情很激动，我已经给她打了镇定剂。”小妮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医生，冷静的眼睛在看到雷穆斯的时候升起了一缕温柔的雾气。
“不是说这几天转好了吗？为什么突然又犯了？” 雷穆斯的语气因为急切而有些急躁。
他们明明跟他说这几天已经初步好转了，为什么刚回来外婆又犯病了呢？
他的话问得现场的人哑口无言，大家都用求救似的眼神望着静静站在一旁的小妮，而雷穆斯冷若冰霜的眼睛也紧紧的盯着她。
“这个，老太太确实有了好转，各方面指标都趋于正常，但今天早上。。。。。。”今天早上，她原本开开心心的起床，然后像往常一样到楼下餐厅准备就餐，但是却非要等雨薇才肯吃饭。小妮已经从劳尔那里听说，雨薇已经离开山庄了。因此她就一直劝告老太太先进食然后服药，可是老太太很执拗，就是要等。实在不行，她只好说出了实情，说雨薇已经走了。谁知道老太太一听便不干了，吵着闹着一定要把她找回来，她们怎么哄都不得。最后老太太还差点把桌上的盆子弄碎了。无奈之下，她只好给她打了镇定剂。
“你怎么能告诉她事实呢？你明明知道她受不了打击的。” 雷穆斯的声音几乎让在场的人吓出冷汗。小妮的脸由起初的绯红变成了惨白，牙齿紧紧的咬着下嘴唇，低着头，十分无奈地挤出了三个字：“对不起！”。周围的人也都低着头，但是眼角的余光却偷偷的瞅着被挨骂的小妮，目光里盛满了同情。每个人都知道，这事怪不了她，因为她对老太太的照顾与关心大家有目共睹。即使雷穆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她，她依然如往常那样，低头首先道歉，不管是不是她自己的错，她总会顺着他的意，把责任全推到自己身上。或许这样他会更好受些。其实相对于被骂来说，骂人的人更加痛苦，因为他们往往被胸中的怒火折磨得无法忍受。
看到她可怜兮兮的样子，雷穆斯胸口熊熊燃烧的怒气不知道为什么便被内心更大的郁郁覆盖了。他很不喜欢她的自以为是的自我牺牲，让他反觉得自己的渺小与无理。她们从小便把自己当成少爷似的叫着，贡俸着，永远低着头与自己说话，完全不分是与非的服从，而且把这当成了理所当然，但是他们不知道，他厌透了这样的唯喏，厌恶了一个人的施与受，正是因为他们对他的纵容与忍耐，让他再也看不到真实的自我。同时也没有人真正明白他内心真正的渴望与需要。
小妮抬起那双晶光闪烁的眼睛，企图去安慰他眼中深深的伤痕还有那怎么也融不化的坚冰。但是他移开了，他的视线残忍的从她的视线里滑过去，那么的生冷，那么的迅速，那么的不值得停留。她扭过头，强忍着酸得发涨的眼睛，像往常一样极力的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打过针的老太太安静的躺在宽大的椅子上，显得很疲惫，两只眼睛缓慢的一开一合，嘴巴里喃喃自语。见到雷穆斯的时候，那无神的眼中又露出了少许希望的神色，还有一丝丝的委屈。雷穆斯单膝脆在地上，用温暖的手紧紧的将外婆冰冷的手捂在掌心，像安慰小孩似的，轻轻说，“别怕，会好的。别怕！”
像是听到他的话似的，老太太闭合的眼睛又轻轻的张开，看到他的这一刻，她朦胧的眼睛里仿佛变得清晰起来，像是一个老者在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孙儿，眼里充满了万般疼爱。
“小王子，你回来啦！”她喜悦的蠕动着干涩的嘴唇，吃力地说，并试图把手抬起来轻抚他的脸庞。但是却完全使不上力，只能停在半空，不停的抖动。看在眼里的雷穆斯一把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脸旁，将脸整个埋入她的掌心，用力的摩挲着。周围的人看得一片动容。她们从来没有看过少爷像今日这般的脆弱。劳尔走过来，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摆摆手，让她们离开了餐厅，屋子里顿时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一滴泪水在冰冷的掌心里盛开，然后沿着枯老的脉络传到了某一个跳动的地方。老人努力的抬起其中的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雷穆斯的头，就像儿时那样，一边拍打他的背，一边给他讲述从前的故事。她的下巴轻轻的抵在他柔软的发丝上。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老人温热的泪沿着脖子掉入了他的胸膛。
他真的以为她已经好了，认出了他，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有可以再相认的亲人。但是，她只是轻轻唤着，“可怜的小王子，别哭哦，别哭。”然后便趴到了他的头上，许久都没有再出声。
“外婆！！”雷穆斯小心翼翼的将面容安详的老太太轻轻的放回椅子上，然后轻唤她，但是她已经睡着了。可能是药效已经发生了作用，她没再睁开眼睛看他。他就站在椅子旁边，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身上，温和的光晕将他整个包围，他的侧影是那样的安详与柔和。褪去了凌厉与严肃的外壳，其实他不过是渴望着温情生活的小外孙而已。可能睡得不太舒服，老人挪了挪自己的腰，他背过身来，把老人安置到自己的背上，然后朝她的卧室走去。当打开房间的门，小妮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了，像每次的发病一样，她总是那么的细心周到，对老太太的照顾堪称无微不至，但从来没向他要求什么。一个女孩子，日复一日的照顾像孩子一样任性的病重老人，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她对外婆的付出比自己的还要多许多。他忽然为刚才的粗暴觉得愧疚。他背着老人站在那里，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看着这个在他身边默默呆了五年的女人，他居然不知道该怎么表示自己的感谢之情。在此之前，他很少跟别人说谢谢，因为大家都在做自己份内的事，他付出了但从没有要求别人的感谢，他以为别人也应该是这样的。因为觉得理所当然，因此会极少去感恩与谅解。现在，当疲惫的他真正面对这个因为忙碌而头发凌乱，眼眶熬红可依然毫无抱怨的呆在这个屋子的女人，他多年的冷淡没有了继续装点下去的支撑。
“谢谢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还有——刚才的事，对不起！”这个道歉是真诚的，因为真诚所以反而显得难以说出口。
“少爷，你别这么说，我不怪你！”其实不管他对她做了什么，她都不会怪他的。但是她的手还是紧紧的绞着被单的一角，怔怔的望着他。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专注的看过自己，五年了，她一直在他身边，默默的关心着这个家，但是他还是第一次跟自己说谢谢，虽然她想要的并不是这两个字。
她的眼睛因为激动而蒙上了一层水气。眼里的感动渐渐的变得温热，最后是无法阻止的灼热。
其实她想要的，他何尝不知道。因为不能给予，所以才选择了忽略。
“帮我一下！”是为了结束两人间不对称的电流还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他转过身来，靠到床头。
小妮眼里的光彩一下子又沉了下去。她轻缓的走过来，伸出手去扶住沉睡的老太太，当手不自觉的触到那结实的臂膀，心不由得震了一下。但是，这一切在雷穆斯的脸上没有任何波纹。他总是那么容易调整自己的步调，从来不让自己陷入没有规则的世界里。只消这小小的沉默，便可以将别人的热情尽数打消。
小妮不知道错过了今天的诉说，往后还有没有别的机会。
两个人将老太□□放在了粉红色的床铺上，雷穆斯温柔的帮她拉过丝滑的被子，轻轻腋好，才站直了身子。小妮一直站在他身边，专注的望着他做的这一切。她知道他是一个好男人，他的心没有外人看到的那么冷。但是这样的好男人，却从不向自己开启过自己的心，自私的活在自己冰冷的世界里，任由别人不停的痛心下去，还没有办法去记恨他。
她以为他会懂的。
但是，当他从老太太的身上抽回视线，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门去，只给自己留下一个坚硬的背影，在门轻轻合上的瞬间，仿佛他的心门又重重的关闭，眼里的泪花终于不能抑制的滚落下来。
吱的一声，书房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人显然火气很大，因此连门都没有敲。
雷穆斯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来，望着怒气冲冲的杰森，坐直了身子。
“为什么要赶她走？？”显然还没等他发问，他自己倒先开口了。
“你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雷穆斯平静的反问他，但是眼睛里却闪着凛冽的寒光。他难道也因为一个女人来质问自己吗？
也许被他的突然反问震住了，原本怒气冲冲的杰森，居然也变得冷静起来，脸上还因为尴尬飞起了一朵红晕。是啊，他凭什么像个生气的小男孩冲到他的书房里来讨要说法，他从来都不会沉不住气的，只有他把自己的对手整得团团转，在法庭上当场失控，而他的情绪总是控制得恰到好处.而现在，自己这样又算什么呢？他只不过一早起来便听女佣们议论，雷将雨薇赶走了。所以,便克制不住的想来追问他为什么?
雷穆斯皱了皱眉，有些玩味的盯着一向以稳重著称的好友率先亮出了底牌，一边在寻思着哪个不怕死的家伙将这种消息透露了出去。不过话说回来，杰森有住在房子里，早上发生的事情，他也不可能不听说。但是话说回来，他确实是有叫她离开啊，但是一大早便无声无息消失掉的人是她自己。再说，他昨天的话也只是气话而已，他没说让她自己走，如果可以，他完全可以叫人送她，甚至可以给她一笔钱。
钱？想到钱，张雨薇那倔强的脸又浮在他的面前。对了，她说一定要还钱的时候不是语气十足的吗？为什么一大早便逃无所踪了？这样想的时候，他的脸上居然多了一抹嘲弄的笑容。
“她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而且身无分文，你让她去哪里呢？”杰森不顾他的嘲笑，忧心忡忡的说着，语气有了一些软化。
柔弱？她确实是柔弱，不然他不会给她那张支票。但是，说她身无分文，他却不能苟同了。谁知道她会不会是在骗人呢？一会在行乞，一会又能买头等舱的机票。才没多久，便获得精明的杰森的同情，还把她当成了需要保护的朋友。最奇怪的是，来罗马不到一天，她的支票就被人偷走了，然后又被人追赶。还有，自己的钱包怎么时候又被她好心的捡到，现在想来，这个女孩子真的不简单。
“难道你从来不觉得她很可疑吗？或许她并没你想像的那么软弱呢？”说这句话的时候，雷穆斯甚至没再看他，只是低头继续看桌上的那张报纸。
“不会的。张雨薇不像是坏人。”几乎没有考虑，杰森便脱口而出为她辩解，虽然支撑他作出这个结论的也只是他的直觉。但是他的直觉从来就没有出过错不是吗？
雷穆斯重新抬起头来，显然他十分惊讶于好友的失态，因为在他的印象中，杰森好像从来没有因为谁紧张成这个样子，更别说是女人了。但是，他现在毫无根据的推理方式和为一个陌生的女人不惜跑来与他对恃，真的与他的律师身份和平常做事的原则格格不入。
“如果不是坏人又怎么样呢？难道你想让我满城去找她吗？”原本也微微的对她的出走感到担心和愧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杰森这样急迫的样子，他的口气便不自觉的变得生冷，甚至有了一丝丝的愤怒。
杰森只是冷冷的盯着他，也许是对他冷漠的言语失望了，他抬起手来，却只是无奈的画了几个圈，涌到喉咙里的话又重生的咽了回去。雷穆斯知道他对自己的失望，但是却不想做任何解释，两个人便那样对恃了几分钟，最终杰森率先垂下了眼皮。
“好！好！既然这样，我们没什么好说的。”说完就要转身离去，如果他不肯帮忙寻找，他完全可以自己去找的。
“等等！”在他的手还没有触到门之前，雷穆斯叫住了他。杰森不情愿的转过头来。
“你这史上绝无仅有的冷血动物，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雷穆斯听得出他口气里的轻蔑，但只是笑笑了之。他明白，他只不过是目的没有达到，骂骂他解气而已。
“我的建议呢，还是劝你不要跑动太多，先把伤养好！”他指了指他手上的纱布笑笑说。看他都快成独臂大侠了，还没改掉爱管闲事的毛病。
听到他这样笑话自己，杰森真想将旁边的花瓶一把扔过去，砸中那个自以为笑容很灿烂的人。
“你还是别笑了，那比哭还难看。”
“呃！那女孩真的那么重要吗？” 雷穆斯双手交叉趴在桌子上，身体朝前倾，故作玩味的看着他，只看得杰森的心里直发毛。
“要你管！”他故意不看他，飞快的说，好在书房的暗影掩盖住了他脸上的潮红。
“如果你不告诉我，她对你重不重要，我怎么能够决定要不要帮你找呢？”这一下轮到雷穆斯嚣张了，果然不出他所料，听到这句话，原本跟他横眉冷对的杰森神速的又移到桌子的跟前。
“你真的要帮忙找她？？”
“你这么不信任我？？”
杰森原本狐疑的眼睛渐渐变得肯定，然后神情恢复平静，淡淡地说，“说吧，有什么条件！”
雷穆斯挑挑眉，嗯，这家伙还没晕嘛，还是那么传神的一眼将他的想法看穿了。
“很简单，我们来做个交易。如果我帮你找到了她，你重新代理我们公司的那桩兼并案，如何？”说完，他伸出了手，但是杰森的脸上却生起了犹豫之色。
“难道这个筹码不够吗？其实要求你可以提！”他知道，只要他出马，这件事情便没有什么问题。因此，他不知道他究竟还犹豫什么。
“这事恐怕不行！我已经退出了，转由我的另一搭档林达接手。我。。。。。。”杰森脸上现出为难之色。他可以为他做别的事情，但唯途这件事他难以办到。
“难道是因为他回来了吗？” 雷穆斯扬了扬手上的报纸。大标题的中央写着“陆震洪返罗，石油业再起风云！”下面陆震洪神气十足的相片被加大放在标题的下面。看到这里，杰森的眼睛里有些闪烁不定。过了一会，才低低地说，“原来你也知道了！”
其实报纸这么高调的描写与报道，他不想知道都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