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左右为难（1 / 1）

“如果你实在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不过我希望你还是再重新考虑一下。”

见杰森沉默良久，雷穆斯看得出来，他也很为难。陆震洪是他的舅舅，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站到自己一边与自己的舅舅做对的。一边是友情，一边是亲情，他在两人之间摆动，他也不想逼他太紧。因为把谁放在他的位置上都会犹豫的。

“对不起！”听到雷穆斯委婉的谅解，杰森黯淡的脸，才又挤了挤出一些笑容，同时心里充满了愧疚，毕竟这件事情原先是自己打包票要办好的，但没想到事情发生了一些变故。上次去香港除了查索非的案件，还因为舅舅的急电，他约自己在香港见面。他也是那时才知道舅舅决定重新进军罗马的市场，而且一来便把矛头对准了石油业。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是想跟索福特争个高下。虽然七年前，他输给了雷蒙德，但是并不代表他会输给他的儿子，他总觉得自己带领的明式不会就此倒下的。他把这过去的七年当成了卧薪尝胆，现在是到一决高下的时机了，同时也到了把真相告诉杰森的时候了。但是不管杰森怎么问，除了一直警告他，不要再为索福特做事了，否则会悔恨终身，那个所谓的真相，陆震洪倒是只字不肯再透露了。

其实，杰森真的不知道这两个家族之间发生了什么深仇大恨，在此之前，他总以为索福特和明式不过是竞争对手罢了。优胜劣汰本来就是市场法则，适者生存，谁也怪不了谁。即使七年前明式输了，但是索福特也并未因此赶尽杀绝，相反还让出了一部分海外市场，但是舅舅显然并不因此感恩。商场上是没有同情与怜悯可言的，这便是他的经商之道。他能理解一个失败的商人，内心的痛。但是他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舅舅如此的愤恨雷氏家族。

追溯起来，雷氏与道尔家一直都是至交，雷穆斯的父亲雷蒙德与他的父亲琼森是少年时代便结识的朋友，两家企业在商场上也是珠联璧合，合作多于竞争。私底下两家的关系也一直很好，经常往来。直到雷的父亲娶了来意留学的香港女生张恩雅，后来张恩雅又将自己的好朋友陆美娇，也就是杰森的母亲介绍给了琼森，之后两人也结婚了。四个人婚后都有往来，杰森与雷穆斯几乎是从小便一起长大的，念了相同的学校。直到十年前的那场车祸，夺走了张恩雅和琼森的生命，那时有传闻说两人互有好感，是在去约会的途中遭遇的车祸。但是很快两家都站出来澄清了这件事情，说两人只是友情关系，因为当时张当时为明式设计展览，两人是去工作场地的途中不幸遇难的，关于两人的暧昧感情纯属杜撰。后来，不懂因为什么，消息便被彻底封锁了，两边的家人也再没提起过这件事情。

从那以后，因为杰森尚在读书而且对经商没有多少兴趣，因此由他的舅舅也就是陆震洪正式接手明式。但是自从明式换了主人之后，便与索福特展开了一系列的竞争，一向以友好合作著称的索福特与明式，从合作逐渐走向分裂。而在最后一场竞标中，明式终于败下阵来。因为陆震洪的先期投入超过了预算且可行性分析出现重大失误，造成工程尚未投入便耗资巨大，浪费严重，最终资不抵债，银行停了工程的所有贷款，明式运转陷入呆滞，就此退出了该领域的竞争。而当时，气急败坏的陆震洪也公开表示会彻底离开罗马的市场，转战欧美市场。随后举家移民美国，带走了陆美娇还有杰森，但是当时还是少年的两个人并未就此断了联系。

毕业之后，杰森并没有进入了明式，而是进了在美有名的律师事务所，最终成为融资与并购方面有名的专家，跃升为香港分所的负责人，常年游走在世界各地。奇怪的是，舅舅对他与雷穆斯的交往却没有先前那么反对了，并没有过多要求他加入家族企业，甚至鼓励他多与雷穆斯交流，所以他才那么大胆的决定帮雷穆斯拿下此次的石油兼并案。在他看来，或许这是两家冰释前嫌的最好机会。或许时间真的能够治愈许多伤痛，许多不好的回忆都被时间轻轻抹去了。杰森真的以为舅舅已经看淡了一切仇恨、得失。

但是香港之行还是在他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霾，不仅在于他要失信雷穆斯了，更在于舅舅要求他回到明式帮他。这是否意味着，他与雷穆斯最终也要站到对立面上了，像这样平常友好的交谈机会不知以后还会不会有？两个人的身上都背负着沉重的责任，有时是那么的身不由已。他真的不愿意让两人的友情沾染上利益的污点，但他真的不知道如何跟他提起，虽然自己还没有做最后的决定。

两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各怀心事坐在各自的面前，但是表情却让对方琢磨不透。坐在高椅上的雷穆斯，眼睛仍旧盯着报纸上的那个高大男子，他明白他的出现一定与这次兼并案有关。因为自从上次与父亲的竞标失败之后，他就发誓只要父亲还在位，他就会永远退出罗马商界舞台，不会再回来。而现在，他的出现，除了针对他，没有其它的可能了。画面上笑容可掬的陆震洪，眼神里却跳跃如火焰的野心，甚至有一种报复的急切感。雷穆斯预感一场血雨腥风的争夺战便要风起云涌了。他英气逼人的剑眉此刻更加的凌厉与昂扬。这些年的历练，他已经不害怕任何风吹浪打，因为市场不可能是风平流静的真空，但如若真的与明式交手，他深深明白，不管是谁输谁赢，都会有一方受伤，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两人便这样沉默的对视良久，空气中有一种化不开的云雾，房间静得只能听到墙上石英钟滴答的行走声。

雷穆斯轻轻的撂下手中金黄色的签字笔，抿了几下嘴唇，忽然话题一转。

“听说你去香港了！”

“夷？”听到香港，杰森忽然惊讶的抬起头来，眼里写满了疑惑，脑子还停留在刚才的思索之中转不过弯来。不过雷穆斯虽然神通广大，但是他此次香港之行，似乎很隐秘，他怎么会知道呢，难道？

难道他知道了与舅舅的见面？

“你怎么知道？”急切的脱口而过倒让杰森漏出了自己紧张的老底，于是他的眼中有了几分躲闪。

看到杰森刻意在回避一些什么，雷穆斯动了动酸酸的胳膊，笑着说，“又不是去泡妞的，那么紧张干什么？”

听到好友的调侃，原本紧张的杰森更加不自然了，只能故作不在意地说，“谁紧张了！就算被抓到也没什么啊。这也只能说明我是个正常男人而已！”

真是一语双关，不但为自己辩解，还顺带损了某人一把。不过，雷穆斯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生气，相反笑意更浓了。

刚刚还在揣度对方的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居然又自然的开玩笑了。或许，这令人窒息与压抑的环境确实需要一些不太严肃的玩笑来打破。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去了香港？”杰森仍是好奇的望着自己的老友。

“猜的！”只见他又暗暗的笑，这个笑容让杰森期待的脸一下子又暗了下来。真是服了他了，每次总是在关键时刻卖关子，他真想跳过桌子打他一顿。

“好了！我要工作了，如果你没其他事还是快点给我滚远一点！” 雷穆斯看上杰森臭臭的脸，毫不客气的说，但是嘴角分明扬起了美丽的弧度。呵，他就是喜欢把这个爱冲动的小子的胃口吊得高高的。

听到主人的逐客令，杰森只能无奈的从桌子上直起腰来，潇洒的将椅子旋转了一个圈，优雅的站起来，略弯弯腰，假装生气地说，“那我就不打扰你这个大忙人了！希望你别在这间屋子里熬出霉来。”说着，他又环顾了一下这阴暗的书房，朝那扇咖啡色的木门走去。心里仍不免惊叹，原来外人称羡的索福特少主就是过着这样地狱般的日子啊。他是在这个潜水艇似的房间里呆不上一早上的。

“哎！”雷穆斯若有所思的对着杰森急急逃走似的背影喊道。

“请问阁下还有什么吩咐？”

杰森立正转身，微微弯腰，一副听从候令的样子。连雷穆斯都不禁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了。

他记得小时候，杰森最大的梦想便是成为一名魔术师，跟随着马戏团到世界各地去演出。有一次有一个民间马戏团到罗马城来演出，而为了成就他的伟大梦想，两人还合演了一出戏，他负责协助杰森离家出走。幸好马戏团的人发现躲在马棚里的他后，将他送了回来。也是因为那件事情，他第一次遭到父亲的一顿打。不过，从那以后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反而好了。以前，他总觉得杰森像个嬉皮的小丑，不明白他们为了逗别人笑挖空心思，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形象，到底值不值。但是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人一旦被尘世纷扰，笑对于他们来说是如此的艰难。

想到这里，看到仍旧像儿时那样对着他挤眉弄眼逗他笑的杰森，雷穆斯也忍不住伸出右手，做出打枪的手势对准杰森的心脏，嘴型做成了开枪的声音。于是，杰森应声倒到了咖啡色的门板上，两个人隔着三米的距离都呵呵笑起来。一种熟悉的电流将两颗因为成长而有些隔膜的心重又连到了一起。现在，他们不再有家庭的忧虑，也不再为了企业的未来而不得已的做出选择，他们只是一对相互理解的朋友，只有纯粹的友情将他们串联起来，眼里盛开的也只是过去美好而无法忘怀的回忆。

“你真的非要找到她吗？”久久的，雷穆斯终于幽幽的开口。

杰森脸上玩味的笑容褪去了，他缄默不已，但是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明白了！”雷穆斯同样深意的说。

杰森拉开了门把手，举起手示意性的挥了挥头，消失在门后。雷穆斯久久盯着那扇咖啡色的门，手指不停的把玩着那把金黄色的签字笔。过了一会，才拿起身边的电话，拨通了秘书室的电话。